第26章 别揽我腰

　　接下来几天，黑狐完全扎在了他那间生活设施完备的营房里。

　　终端屏幕的光映着他没什么表情的脸。桌上散落着各种数据板和加密存储器。

　　他埋头在一大堆杂乱无章的情报里。

　　谍报人员零星的报告，技术侦察截获的碎片信号，无人机偶尔拍到的模糊照片。

　　筛选，比对，分析，归纳。

　　目标区域：

　　罗马尼亚西部边境。

　　蒂米什瓦拉、克拉约瓦、雷希察、德罗贝塔-图尔努-塞维林周边。

　　目标：

　　定位哈夫克“巴尔干电子防卫墙”的地面节点。

　　他忙得脚不沾地。

　　三餐都是随便扒拉几口速食食品解决。

　　睡觉更是奢侈，只在支撑不住时合眼几小时。

　　他给骇爪发过几次消息。

　　内容千篇一律：

　　“感觉怎么样？”

　　“好点了吗？”

　　“注意休息。”

　　回复通常很慢，而且简短：

　　“还行。”

　　“死不了。”

　　“嗯。”

　　他甚至不确定她是否还在医院。

　　当他终于将罗马尼亚西部边境区域，数十个疑似节点的坐标、预估规模、活动特征整理成一份详尽的报告，点击发送给上级后，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颈椎发出僵硬的咔哒声。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肩膀。

　　总算有时间去看看骇爪了。

　　他走到医院，询问值班护士。

　　“麦晓雯中尉？她昨天就出院了。”

　　黑狐愣了一下。

　　出院了？

　　他完全不知道。

　　他转身，朝骇爪分配的宿舍走去。

　　还没走到门口，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靠在他营房的外墙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是骇爪。

　　她换上了干净的作训服，头发利落地扎在脑后。

　　脸色虽然还有些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往日的锐利，甚至带着点……

　　兴师问罪的意味。

　　“王大忙人，总算忙完了？”

　　她语气凉凉的。

　　“你出院了？”

　　黑狐有些意外，“怎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

　　骇爪抱起手臂，“告诉你，然后让你用‘在忙’‘没空’把我打发了？我可不干那自讨没趣的事。”

　　她上下打量他，眼神挑剔：

　　“老实交代，这几天，躲着我忙什么见不得人的大事呢？”

　　黑狐看着她刻意摆出的质问姿态，心里有点想笑。

　　他拿出电子终端，调出刚刚提交的那份报告，递了过去。

　　“喏，就忙这个。”

　　骇爪接过终端，脸上摆出一副“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东西能比我还重要”的傲慢表情，手指快速滑动屏幕，浏览起来。

　　她看得很仔细。

　　眉头时而微蹙，时而舒展。

　　“蒂米什瓦拉……克拉约瓦……雷希察……德罗贝塔-图尔努-塞维林……”

　　她一边看，一边低声念着报告里提到的城市名字。

　　忽然，她抬起头，开始如数家珍：

　　“蒂米什瓦拉，巴纳特地区首府，号称‘小维也纳’，革命摇篮。克拉约瓦，罗马尼亚西南部重要工业城市，奥尔泰尼亚地区的核心。雷希察，传统钢铁和机械制造中心，战略位置关键。德罗贝塔-图尔努-塞维林，多瑙河铁门峡谷入口，交通咽喉。”

　　她语速很快，带着一种展示学识的意味，说完还瞥了黑狐一眼。

　　黑狐有些惊讶：

　　“你去过罗马尼亚？”

　　骇爪冷笑一声，把终端塞回他手里：

　　“从未踏足。”

　　“那你怎么……”

　　“情报分析员的职业素养，不行吗？”

　　她扬起下巴，“不像某些人，只会埋头整理坐标，连点背景知识都没有。”

　　黑狐看着她这副故意找茬又带着点小得意的样子，终于忍不住低笑出声。

　　他这一笑，似乎戳到了骇爪某个点。

　　她脸色一板，旧事重提：

　　“你笑什么？别想蒙混过关！上次，为什么抱我的腰？我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浑身不舒服！”

　　黑狐收敛笑容，看着她，语气带着点无奈，又有点纵容：

　　“那……你想怎么补偿？”

　　骇爪眼神闪烁了一下。

　　她没说话，只是抬起手，对他勾了勾手指。

　　那意思很明显——

　　过来。

　　黑狐依言上前一步。

　　“再抱一次。”

　　骇爪命令道，语气硬邦邦的，“这次给我注意点！”

　　黑狐学乖了，伸出手，小心翼翼地避开她的腰侧，只虚虚地环住她的肩膀和上臂。

　　“往下点。”

　　骇爪不满意。

　　黑狐手臂往下移了移，落在她背部中间。

　　“再往下！”

　　她催促。

　　黑狐无奈，手臂最终只能落在了她纤细而柔韧的腰线上。

　　隔着作训服，能感受到她身体的温度和微微的紧绷。

　　他刚揽住，骇爪就开始阴阳怪气：

　　“哟，王中校这次手法熟练多了嘛？是不是平时练过？”

　　黑狐手上力道一松，作势要放开。

　　“抱得太敷衍了！”

　　她立刻不满地抱怨。

　　黑狐明白了。

　　他手臂收紧，真正实实地将她拥入怀中。

　　这一次，抱得很紧。

　　骇爪的身体在他怀里僵了一下，随即慢慢柔软下来。

　　她把头靠在他肩上，不再说话。

　　营房外的通道偶尔有人经过，投来好奇的目光。

　　但两人都没在意。

　　过了一会儿，骇爪闷闷的声音传来：

　　“就这样……多抱一会儿。”

　　黑狐没说话，只是收紧了手臂。

　　时间静静流淌。

　　不知道过了多久，是谁先松开的。

　　骇爪后退一步，捋了捋并不凌乱的头发，脸上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语气却已经恢复了平时的冷调：

　　“我现在可不敢跟你一起出任务了。”

　　“为什么？”

　　“怕下次又跟你一起，泡在哪个冰冷的弹坑里躲敌人，一躲一晚上。再来一次低温症，发高烧，病怏怏躺大半个月……”

　　她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带着点难以启齿的羞恼，“最重要的是……病糊涂了，居然跟你抱在一起……取了好久的暖……丢死人了。”

　　黑狐看着她强装镇定却眼神闪烁的样子，心里某个地方变得很软。

　　他主动上前，再次将她轻轻揽住。

　　“不行。”

　　他说，声音低沉，“下次还得带着你。”

　　“为什么？”

　　骇爪在他怀里抬头瞪他。

　　黑狐低头，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眼睛，嘴角微扬：

　　“不然，我上哪儿找这么有效的‘暖宝宝’去？”

　　骇爪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脸上瞬间爆红。

　　她用力捶了一下他的胸口，力道却不重。

　　“王文渊！你混蛋！”

　　骇爪脸上还带着未褪的红晕，恶狠狠地瞪了黑狐一眼，转身快步走向堆满数据板的桌子。

　　“干活！”

　　她甩下一句，声音还有点硬。

　　黑狐摸了摸鼻子，跟了过去，嘴角噙着一丝压不住的笑意。

　　两人并排坐下，开始重新梳理情报。

　　之前那份报告只是个框架，现在需要细化到可执行层面。

　　终端屏幕亮起，蒂米什瓦拉周边的地图被放大。

　　上面标注着数个闪烁的光点，代表着截获到的异常信号源。

　　“这几个信号源，能量读数都很强。”

　　黑狐指着屏幕，“交叉比对过谍报和无人机侦察的模糊影像，基本可以确定，核心是一个集团军级别的电子战节点。藏得很深，防护肯定严密。”

　　骇爪凑近屏幕，仔细看着那些闪烁的点位和旁边附注的有限技术参数。

　　“想靠无人机远程精准打击，成功率接近于零。他们的防空和反无人机系统不是摆设。干扰太强，制导信号进去就像石沉大海。”

　　“嗯。”

　　黑狐点头，“必须有人进去。物理清除，或者至少植入定位信标，引导后续打击。”

　　“硬骨头。”

　　骇爪评价。

　　“所以才需要我们。”

　　黑狐说。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进。”

　　门被推开，磐石探进头来。

　　“前辈们。”

　　“唉呀，回来啦？”

　　“是的，骇爪前辈也出院了——威龙前辈让我来请你们，去营房休息室集合。说有任务要同步。”

　　“知道了。”

　　黑狐站起身，“这就去。”

　　骇爪也保存了当前的工作进度，跟着站起来。

　　三人来到营房的公共休息室。

　　这里陈设简单，几张沙发，一张长桌。

　　威龙已经等在那里，正看着墙上挂着的战区地图。

　　“都坐。”

　　威龙招呼他们。

　　几人落座。

　　磐石显得有些兴奋，毕竟是伤愈归队后第一次参与重要任务简报。

　　威龙没有废话，直接切入主题。

　　“刚接到司令部加密指令。针对蒂米什瓦拉那个电子战节点，行动批准了。”

　　他调出终端上的简易示意图。

　　“根据无人机冒着风险，在干扰间隙扫描到的部分情报，这个节点位于蒂米什瓦拉城郊结合部，一个废弃的工业园内。初步判断，有地面部队守卫，可能配备有近程防空。”

　　“我们的任务：潜入敌境，定位节点核心，执行物理清除，或植入高功率定位信标。为后续的空中或远程火力打击提供指引。”

　　“行动代号：‘敲钟’。”

　　“什么时候出发？”

　　黑狐问。

　　威龙摇头。

　　“具体时间待定。取决于天气、敌方活动周期，还有上级的最终确认。但不会等太久。大家利用这段时间，尽快休息，检查装备，熟悉情报。”

　　气氛严肃起来。

　　就在这时，骇爪突然举起手。

　　威龙和黑狐都看向她。

　　“报告威龙。”

　　骇爪一脸认真，“在任务开始前，我有个情况需要反映。”

　　“说。”

　　威龙示意。

　　骇爪指向黑狐，语气带着控诉：

　　“黑狐同志，他这几天，欺负我了。”

　　休息室里瞬间安静。

　　威龙愣了一下，随即嘴角抽动，看向黑狐，眼神里带着戏谑。

　　黑狐也没料到骇爪会突然来这么一出，忍不住扶额低笑出声。

　　“哦？”

　　威龙拉长了声音，配合着问，“黑狐，怎么回事啊？怎么欺负我们亲爱的麦小鼠了？”

　　骇爪板着脸：

　　“他利用职务之便，干扰我康复期间的休息。行为……很不恰当。”

　　威龙忍着笑，看向黑狐：

　　“黑狐，解释一下？”

　　黑狐清了清嗓子，刚想开口。

　　骇爪却抢先一步，走到黑狐面前，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

　　“怎么？王中校还想凭着军衔高，再欺负我一次？”

　　黑狐看着她明明是自己挑事却还倒打一耙的样子，心里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他仗着周围都是自己人，半真半假地伸出手，作势又要去揽她。

　　“别揽腰！”

　　骇爪立刻出声制止，语气强硬。

　　黑狐动作顿住。

　　但下一秒，骇爪却主动伸出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她的动作看起来像是在抗拒，但那力道却带着明确的引导。

　　在威龙和磐石惊讶（威龙是看戏，但心里想的是，最好别让他和苏媛在一起的时候被围观，磐石是懵懂）的目光注视下，骇爪抓着黑狐的手，慢慢地，不容置疑地，放在了自己腰间。

　　位置和刚才在营房外一模一样。

　　做完这个动作，她立刻松开手，别过脸去，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嘴上却还不饶人：

　　“让你别揽腰……听不懂吗？”

　　黑狐的手掌贴在她腰侧，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体的温度和微微的颤抖。

　　他看着她又羞又恼却主动引导的别扭模样，心里像是被羽毛轻轻搔过。

　　他手上微微用力，将她往自己这边带了带。

　　骇爪象征性地挣了一下，就没再动了。

　　威龙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用力拍了一下大腿。

　　“行了行了！要‘解决内部矛盾’，回你们自己屋解决！别在我这儿演了！看得我牙酸！”

　　“你想你家媛媛啦？”

　　骇爪反唇相讥。

　　“瞎说……骇爪，你们自己的矛盾自己解决……”

　　威龙急忙要她岔开话题，他等下还要和苏媛视频通话。

　　“你是不是想你家媛媛了，威龙，实话实说……”

　　“别岔开话题……”

　　磐石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似乎明白了什么，挠着头嘿嘿傻笑起来。

　　骇爪被威龙笑得脸上挂不住，用力踩了一下脚，甩开黑狐的手。

　　“任务简报完了是吧？我回去准备装备了！”

　　说完，几乎是逃跑一样，快步冲出了休息室。

　　黑狐看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脸上却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

　　威龙走过来，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压低声音：

　　“可以啊，黑狐主任。进展神速。这就‘欺负’上了？”

　　黑狐收起笑容，正色道：

　　“别瞎说。准备任务。”

　　“是是是，准备任务。”

　　威龙笑着，又看了一眼门口，“不过说真的，这个高冷的战友……也就你能治得了她的古怪扭性子。”

　　黑狐没接话，但眼神柔和了一瞬。

　　他转向磐石：

　　“磐石，你也去准备。检查你的外骨骼和重武器。这次潜入，可能需要强火力掩护撤离。”

　　“是！中校！”

　　磐石立正，大声应道，也转身跑了出去。

　　休息室里只剩下威龙和黑狐。

　　威龙脸上的戏谑收敛，变得严肃。

　　“说正事。蒂米什瓦拉这趟，可不轻松。深入敌后，孤立无援。”

　　“知道。”

　　黑狐点头，“节点必须敲掉。不然整个西线的电子战，我们永远抬不起头。”

　　“人选呢？除了我们四个，还需要至少一个电子战专家，一个爆破手。”

　　“电子战方面，骇爪顶得上几个专家。爆破……的话……要是牧羊人能归队就好了。再带红狼和无名就行。人少目标小。”

　　黑狐快速思考。

　　“同意。”

　　威龙沉吟，“装备清单我尽快拉出来，你去协调申请。尤其是抗干扰通讯设备和单兵隐匿装置。”

　　“明白。”

　　两人又低声商讨了一些行动细节。

　　窗外，天色渐暗。

　　军营里的灯光次第亮起。

　　一场深入虎穴的“敲钟”行动，即将在未知的时刻，悄然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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