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3章 清算

　　“你，有罪。”

　　那一瞬间，萧承南脸上仅存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

　　顾晟嘴角勾起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视线转向一旁的徐言。

　　“看来，我让你转达的话，你没带到。”

　　徐言一怔。

　　这语气，这视线......与不久前那个身影渐渐重合。

　　“那人......是你？”

　　疑问脱口而出，可他依旧无法理解。

　　顾晟没有解释。

　　他重新转向任缺。

　　“但，即便他有罪，也该交由官方处置。”

　　这句话落下，萧承南几乎停滞的呼吸骤然一松，冷汗早已浸透后背。

　　就在任缺眉头即将皱起的瞬间——

　　“锃——！”

　　一声清脆的金属鸣音划过空气。

　　所有人瞳孔猛缩。

　　萧承南也是——但他的视角突然开始上升、旋转，而后坠落。

　　全场死寂。

　　徐言和方添完全没能反应过来，大脑甚至来不及处理眼前的景象。

　　发生了什么？

　　他怎么......在众目睽睽之下，就这样出手了？

　　顾晟轻轻收回白樱。

　　他抬起眼，嘴角那抹弧度依旧冷淡。

　　“抱歉，我忘了说——”

　　“我现在代表的，就是官方。”

　　“祁明城官方，现役队长级。”

　　............

　　瑞娜的呼吸停了一瞬。

　　她远远望着台上发生的一切。

　　......完全看不透。

　　所有数据都告诉她：他绝不愿让在意的人对自己改观。

　　此刻最合理的做法，应该是先解决任缺的事，再慢慢挽回临世人在公众眼中的形象。

　　即便要对萧承南动手，也可以选在更合适的时机。

　　为什么偏偏是现在？

　　她的目光不自觉地追随着他的动作——

　　不，是整个台上所有人的视线，都跟着他在移动。

　　顾晟几步走到萧承南面前，俯身，一把扯下了对方右手的手套。

　　手背上，赫然露出一个黑色的三角纹身。

　　任缺目光微动。

　　“你怎么知道是他？”

　　顾晟低头端详着那个标记，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原来长这样。”

　　周围的人都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他直起身，转头迎上任缺的视线。

　　“你那个眼神，我可不会记错。”

　　当初在灰烬城，每当提起这个人，任缺就是这种眼神。

　　刚才那句“你要护他”问出口时，他脸上的神情，和当年一模一样。

　　其实之前听瑞娜提起萧承南来自灰烬城时，他就隐约觉得太过巧合。

　　直到刚才那一瞬——

　　他怎么可能不明白，眼前这个人对任缺意味着什么，对任莹又代表着什么。

　　顾晟轻轻叹了口气。

　　“到头来，我还是无法坐视不管。”

　　————————

　　“这小子......”

　　胡处事盯着屏幕，眼角微微抽动。

　　这屁股可难擦了。

　　他深吸一口气，指尖快速切换通讯频道，声音压低：

　　“队伍到哪了？”

　　“报告，刚过南部中界线，预计还需两天。”

　　“加快速度，尽快！”

　　挂断通讯，他目光重新回到直播画面。

　　“这下可真是......没有回头路了。”

　　他无意识地敲着桌面，忽然又停下。

　　“罢了......这样也好。”

　　顾晟既然敢公开亮出祁明城的身份，联盟高层此刻必然已经收到消息。

　　他们必须抢在联盟正式反应前，先一步动作。

　　————————

　　联盟中枢，候审室。

　　燕北航百无聊赖地坐在椅上，端起水杯抿了一口。

　　日复一日的质询，问题永远围绕忠诚与立场。

　　他有时觉得，再这样问下去，没异心也要被问出异心了。

　　扫了眼时间——凛疆那边，应该已是深夜。

　　又是一天被耗在这里。

　　“咚咚——”

　　敲门声响起。

　　他起身开门，动作却顿了一下。

　　门外站着的是联盟中枢议会长，那位极少露面的最高决策者之一。

　　“议会长。”

　　燕北航低头致意。

　　“去，联盟给你部队，回凛疆去，现在。”

　　燕北航动作顿住，抬眼，只回了一个字：

　　“是。”

　　————————

　　赌错了。

　　错得彻底。

　　方添的心一路沉到底。

　　他意识到自己犯了个致命的错误。

　　原本的计划，是借凛疆全城作为见证，用舆论捆住顾晟的手脚，让他无法在众目睽睽之下对“官方代表”出手。

　　可现在......

　　他不仅出手了。

　　更是以最决绝、最无可挽回的方式。

　　甚至，这一幕正随着全联盟的直播信号，同步映入无数双眼中。

　　方添牙关无声咬紧。

　　一个被他忽略的问题，此刻猛地浮出水面——

　　萧承南的全联盟直播权限，究竟是谁批准的？

　　这绝不是狩夜军官能做到的。

　　只能是联盟中枢内部有人操作。

　　可中枢......为什么要给他这个权限？

　　一股冰冷的悚然窜上脊梁。

　　“妈的......被摆了一道。”

　　他嗓音发干。

　　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看清这盘棋。

　　中枢里有人比他们更了解“深渊”，更清楚顾晟会作何反应。

　　对方早就预判了他们的每一步，借他们的手，布下了这个局。

　　最讽刺的是，他们自以为是棋手，实则也不过是棋盘上的子。

　　至于萧承南......恐怕从始至终，就是一枚注定被舍弃的棋子。

　　“轰——！”

　　远处爆炸的余波震荡空气，天际被染成一片暗红。

　　霜庭的混乱仍在蔓延，枪声与嘶喊在外围持续。

　　狩夜部队仍在与任缺的人缠斗。

　　可现在，这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深渊，站在了对面。

　　方添扯了扯嘴角，扯出一个近乎自嘲的弧度。

　　看来今天，是走不出这里了。

　　他抬眼看向顾晟，喉结微动，正要开口——

　　“现在，该处理你的事了。”

　　顾晟却先一步转向另一边，开了口。

　　所有人再次怔住。

　　任缺眉峰一蹙：“你……”

　　顾晟的语气很淡，淡得像结了一层霜：

　　“纵容手下把城市搅成这样，我很失望。”

　　“现在的你们，还没资格坐这个位置。”

　　他向前迈出一步。

　　任缺眉头锁得更深，声音沉冷：

　　“我们，也没有退路了。”

　　可他不知道，他口中的“退路”，本身就是一个荒谬的命题。

　　当初招揽那么多人，许下承诺，给出希望。

　　时间流逝，局面却迟迟未能打开。

　　若再没有实质的进展——

　　那确实没退路了。

　　而是整个组织，走向末路的开始。

　　顾晟没再回应。

　　他只是轻轻抬手，重新抽出白樱。

　　暗红与沉白再次横陈于众人眼前，像一道无声的判决。

　　任缺瞳孔骤然一缩。

　　他懂了。

　　下一秒，顾晟身影已掠下高台——

　　直扑那些仍在与影兵缠斗的临世人。

　　“把名单给我。”

　　他低语，声音散在风里。

　　......

　　“最左边，蓝衣那个，一个月前，杀了城南一家四口，只为了一个女人。”

　　“他旁边那个，知情不报，替他瞒了下来。”

　　瑞娜立于高处，终端屏幕的冷光映着她没有波澜的脸。

　　谕师的算盘，从一开始就敲得很清楚。

　　三月前派他们来凛疆布局，她记录下了临世人之间发生的一切。

　　或许，等的就是今天。

　　“嗯。”

　　顾晟低声应下。

　　“小心点，植入物可别过载了。”

　　“......你才是。”

　　视线转下。

　　白樱已咆哮着撕开夜幕，赤色雷光如血瀑倾泻，掠过沉寂的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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