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三方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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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幕:冰原战辽东的寒冬,已将大地彻底封冻。
襄平城外围的旷野,覆盖着厚厚的、被无数脚印和车辙,践踏得泥泞不堪的积雪。
此刻却被更加浓稠、更加刺目的暗红色所浸染。
空气中弥漫着铁锈、硝烟和浓重血腥混合的死亡气息,冰冷得仿佛能冻结灵魂。
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兵刃撞击声、垂死者的哀嚎声。
汇聚成一股席卷天地的恐怖声浪,在这片被血色浸透的雪原上空激烈碰撞、回荡。
慕容恪亲率的燕军主力,如同一股裹挟着,雷霆万钧之力的银色风暴。
与依托简陋营垒、拼死抵抗的高句丽“磐石军”黑色防线,狠狠地撞击在一起!
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了最惨烈的白热化阶段。
慕容恪身先士卒,胯下战马如同闪电,手中马槊“裂风”,化作一道道索命的银芒。
他不再保留任何实力,将所有的怒火、焦虑以及对国运的担忧。
都倾注在了,这决死的一击之中!
马槊挥洒间,高句丽重甲步兵的厚重札甲,如同纸糊般被撕裂。
每一次突刺,都必然带起一蓬血雨,所过之处,人仰马翻,竟无一合之将!
他那张深邃而冷毅的脸上,溅满了敌人的鲜血。
眼神冰冷如万载寒冰,唯有瞳孔深处,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的烈焰。
“大燕的勇士们!随我踏平敌阵!诛杀此獠,雪我辽东之耻!”
慕容恪的怒吼声,压过了战场的喧嚣,如同战神的咆哮,极大地鼓舞了燕军士气。
被高句丽偷袭的屈辱,对家乡沦陷的担忧,在此刻尽数化为,疯狂的复仇欲望。
燕军骑兵跟随着他们的统帅,如同决堤的洪流,反复冲击着高句丽的防线。
铁蹄践踏,长矛突刺,弯刀劈砍,攻势一浪高过一浪!
然而,高句丽大将军於乙支,也展现出了,他作为一方统帅的坚韧与凶悍。
他深知此战,关乎高句丽国运,退一步便是万丈深渊!
他坐镇中军,手持那柄,带有活动倒钩的“断流”槊,声嘶力竭地指挥着战斗。
“顶住!为了高句丽!为了玄武的荣耀!磐石军,一步不退!”
於乙支脸上的疤痕,因极度狰狞而扭曲,声音沙哑如同破锣。
他麾下的“磐石军”也确实如其名,不愧是高句丽,最精锐的重步兵。
凭借着顽强的意志和严密的阵型,死死地钉在防线上。
他们用巨大的盾牌组成盾墙,用长矛从盾牌间隙疯狂刺出。
如同一个布满尖刺的钢铁堡垒,顽强地抵御着,燕军铁骑的疯狂冲击。
双方的士兵在泥泞的血雪中翻滚厮杀,每一寸土地的争夺,都要付出无数生命。
箭矢如同飞蝗般在空中交错,带着凄厉的尖啸射穿皮甲,嵌入血肉。
不断有人倒下,尸体迅速被后续者,踩踏成肉泥。
惨叫声、兵刃入骨的闷响、垂死的喘息声不绝于耳。
雪地被鲜血融化,又迅速冻结成暗红色的冰面,滑腻而恐怖。
燕军凭借骑兵的机动性,以及慕容恪的个人勇武,不断试图撕裂高句丽的阵线。
而高句丽则依靠,重步兵的防御和“影舞者”在乱军中的冷箭与袭扰,苦苦支撑。
战斗陷入了,极其残酷的消耗战。
於乙支心中越来越沉,他低估了慕容恪回师的速度。
更高估了己方,在野战中正面抗衡燕军主力的能力。
慕容恪用兵,如同狂风暴雨,根本不给对手,任何喘息之机。
高句丽军队连日征战,虽士气正旺,但毕竟已是强弩之末。
面对养精蓄锐、含怒而来的燕军生力军,渐渐感到力不从心。
防线开始出现松动,几个关键的节点,被燕军精锐强行突破。
虽然很快被后备队填上,但伤亡惨重,士气已然受挫。
“大将军!左翼快顶不住了!慕容恪的亲卫队太凶猛了!”
一名浑身是血的部将,踉跄着跑到於乙支面前,带着哭腔喊道。
於乙支目眦欲裂,他猛地一挥“断流”槊。
将一名试图靠近的燕军骑兵,连人带马扫飞出去,怒吼道。
“顶不住也要顶!把后备队全部压上去!”
“告诉儿郎们,身后就是襄平城,退一步,我等皆死无葬身之地!”
他的心中,涌起一股悲凉和绝望。
难道高句丽倾尽国运的豪赌,就要在这襄平城下,功亏一篑了吗?他不甘心!
他想起丸都山城岩庭中,国王高琏那充满期待,又隐含忧虑的眼神。
想起国师渊净土,那晦涩难明的预言,想起明临大夫那精于算计的警告……
不!他不能败!“慕容恪!”於乙支猛地抬头。
目光死死锁定了,那个在万军之中、如同战神般,所向披靡的银色身影。
一股同归于尽的疯狂念头涌上心头。“就算是死,我也要拖着你一起下地狱!”
他深吸一口,带着浓重血腥味的冰冷空气,握紧了手中的“断流”槊。
准备亲自率领最后的亲卫,向慕容恪发起决死冲锋!
然而,就在此时,战场侧后方,突然响起了一阵,沉闷而巨大的牛角号声!
这号声苍凉、悠远,带着一种,与中原和辽东迥异的蛮荒气息!
紧接着,大地开始微微震颤,只见战场东南方向的雪原尽头。
一道黑色的潮线,伴随着漫天飞扬的雪尘,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席卷而来!
那潮线越来越近,可以看清是身披毛皮、戴着狼头骨盔、骑着蒙古马的骑兵!
他们的旗帜,是黑底白纹的,狰狞狼头!
他们的冲锋,毫无阵型可言,却带着一种疯狂的、毁灭一切的气势!
柔然!是柔然的狼骸骑兵!
他们竟然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了,辽东战场!
无论是慕容恪的燕军,还是於乙支的高句丽军。
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第三方势力惊呆了!
柔然骑兵如同真正的狼群,根本不分敌我,如同楔子般狠狠地凿入了战场的侧翼。
那里正好是,燕军骑兵因为全力进攻,而略显薄弱的结合部!
“嗖嗖嗖!” 无数淬毒的箭矢,如同飞蝗般从柔然骑兵手中射出。
落入密集的燕军队列中,顿时引起一片人仰马翻。
紧接着,柔然骑兵挥舞着渴血弯刀,狂呼怪叫着。
如同砍瓜切菜般,冲入燕军阵中,见人就杀,疯狂砍劈!
他们的目标,似乎并非帮助任何一方,而是……纯粹的杀戮与破坏!
燕军的攻势为之一滞,侧翼瞬间陷入了混乱。
慕容恪不得不分兵,应对这突如其来的袭击。
原本如同潮水般的攻势,出现了明显的迟缓和混乱。
於乙支先是一愣,随即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
虽然不知道柔然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这无疑是给了,濒临崩溃的高句丽军队,一口喘息之机!
“天助我也!将士们!柔然援兵已至!慕容恪撑不住了!随我杀!”
於乙支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声嘶力竭地大吼。
原本低落的士气,竟然为之一振,残存的高句丽士兵,发起了疯狂的反扑!
战场局势,因为柔然骑兵的突然介入,瞬间变得无比混乱和诡异!
三方人马绞杀在一起,喊杀声、惨叫声、兵刃撞击声更加激烈。
鲜血如同廉价的红浆般泼洒,将整个雪原,染成了一片恐怖的修罗场!
慕容恪奋力挑杀一名,冲到他面前的柔然骑兵。
看着眼前这混乱不堪、敌我难分的战局,脸色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他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到,柔然人的狼骑,竟然会跨越千山万水,出现在辽东!
獠戈……好一个獠戈!好一个“匹敌之链”!竟然将链条延伸到了这里!
“收缩阵型!稳住侧翼!弓弩手,覆盖射击!不要管是谁,靠近者,格杀勿论!”
慕容恪迅速下达命令,声音冰冷而决绝。
他知道,此刻任何犹豫和混乱,都将导致全军覆没!
冰原血战,因柔然的介入,演变成了一场更加残酷、更加混乱的三方大混战。
困兽犹斗,鹿死谁手,犹未可知。而这混乱的序幕,才刚刚拉开。
第二幕:獠戈算
就在襄平城外,杀声震天、血流成河之时。
战场东南方向,数里外的一座积雪覆盖的山坡上。
柔然可汗郁久闾·獠戈,正静静地立马于,他的黑色狼头大纛之下。
他依旧穿着那身,陈旧的黑色狼皮大氅。
镶嵌着黑曜石的右眼,空洞地凝视着远方,那片混乱的战场。
如同一个冷漠的旁观者,在欣赏一场与己无关的戏剧。
风雪吹拂着,他掺杂灰白的发辫,系在发梢的细小指骨和兽牙相互碰撞。
发出细微的、令人牙酸的声响。他手中,依旧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根股骨。
“剥皮者”兀脱,如同一尊铁塔般,护卫在他身侧。
看着远处战场上,己方狼骸骑兵纵横捭阖、制造着巨大混乱的场景。
脸上带着残忍而兴奋的笑容:“大汗!儿郎们干得漂亮!”
“慕容恪和高句丽狗咬狗,都被我们搅得阵脚大乱!”
“要不要再投入两个千人队,把他们彻底冲垮?”
獠戈没有回头,黑曜石假眼,反射着战场上的火光。
他的声音干涩平淡,听不出丝毫情绪:“冲垮?然后呢?”
“帮高句丽灭了慕容恪?还是帮慕容恪灭了高句丽?”
兀脱一愣,挠了挠他那覆盖着,脏乱头发的脑袋,有些不解。
“这……反正都是,我们的敌人,让他们两败俱伤不好吗?”
“两败俱伤,最好。”獠戈摩挲股骨的手指微微停顿,“但若一方速胜,便不好了。”
他抬起那根股骨,指向混乱的战场,如同一位最冷静的猎手,在分析猎物。
“慕容恪,猛虎也。高句丽,野狗也。”
“猛虎虽伤,余威犹在,若让其迅速咬死野狗。”
“消化了辽东,回过头来,便能全力对付我们。”
“野狗若侥幸咬伤猛虎,甚至将其逼退。”
“则其气焰更盛,占据辽东,将来亦是我柔然之患。”
他的声音低沉而充满算计:“所以,我们不能让猛虎,轻易咬死野狗。”
“也不能让野狗,真的伤了猛虎根基。”
“我们要做的,是不断地骚扰、撕咬,让它们一直流血,一直互相消耗!”
“让这场厮杀,持续得越久越好!” 这就是獠戈的“驱狼吞虎”之策!
他派兵介入辽东战局,不是为了帮助任何一方,甚至不是为了,夺取城池土地。
他的目的,只有一个,延长战争,加剧消耗!
他要让慕容燕国,以及高句丽这两头猛兽,在辽东这片土地上,流尽最后一滴血!
他要让慕容恪,无法迅速回师,让高句丽,无法真正稳固统治。
当双方都精疲力尽、元气大伤之时,他柔然,这头潜伏在暗处的饿狼。
才能以最小的代价,攫取最大的利益。
或许是趁虚而入劫掠幽州,或许是回头巩固,在燕国北方的占领区。
甚至……未来有机会的话,未必不能对,这虚弱不堪的辽东分一杯羹!
“告诉前方的儿郎们,”獠戈对兀脱吩咐道,语气不容置疑。
“袭扰为主,杀伤为辅。重点攻击燕军的后勤辎重、传令兵、落单的部队。”
“若慕容恪攻势太猛,便稍稍后退,避其锋芒。”
“若高句丽即将崩溃,便从侧翼给慕容恪,制造些麻烦。”
“总之,不能让任何一方,感到轻松!”
“要让他们像陷入泥潭一样,在这辽东的冰天雪地里,一点点地耗尽力气!”
他顿了顿,黑曜石假眼,似乎闪过一丝幽光。
“还有,注意我们的伤亡,儿郎们的命,很金贵。”
“不要为了慕容氏,还有高句丽的土地,做无谓的牺牲。”
“是!大汗!我明白了!”兀脱恍然大悟,对獠戈的算计,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样打仗,虽然不够痛快,但确实是,最符合柔然利益的做法。
他立刻派出传令兵,将獠戈的最新指令,传达给前线的各个千人长。
獠戈不再说话,继续默默地,凝视着战场。
远处的喊杀声、爆炸声、哀嚎声,仿佛成了他耳中,最动听的乐章。
他享受这种,将强大对手,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感觉。
享受这种,以智慧和冷酷,掌控局面的快意。
慕容恪的勇武,於乙支的坚韧,在他眼中,都不过是棋盘上比较棘手的棋子而已。
而他獠戈,才是那个,真正的下棋人。
驱狼吞虎,坐收渔利。柔然这头来自北方的苍狼,充满了独有的狡诈和残忍。
在这场波及整个北方的巨大混乱中,为自己选择了,最有利的位置。
混乱,正是他们最佳的盟友。
第三幕:南定策
就在辽东冰原上三方混战、柔然可汗獠戈,冷眼驱狼吞虎之际。
遥远的南方,冉魏都城建康,却沉浸在一片相对“平静”却又暗藏激流的氛围之中。
秦淮河上薄雾依旧,台城宫殿在冬日的暖阳下,显得庄严肃穆。
然而,冉魏政权的核心决策者们,此刻正聚集在太极殿东堂。
目光紧紧盯着北方那场,决定未来天下格局的巨变。
详细的战报,通过“飞鸢密线”和墨离“阴曹”系统,正源源不断地从辽东传回。
襄平城外,那场惨烈而混乱的三方大战,正逐渐清晰地,呈现在冉魏君臣面前。
“……慕容恪主力,与於乙支麾下高句丽军,于襄平城外血战数日。”
“双方伤亡惨重,僵持不下,关键时刻,柔然狼骑突然出现。”
“自侧翼袭击慕容恪军,致使燕军攻势受挫,高句丽得以稳住阵脚。”
“然,柔然人并未全力助战,反而似在双方之间游走袭扰。”
“战局遂陷入,极度混乱之三方混战……”
军师玄衍手持最新战报,声音清越地向御座上的冉闵,以及殿内重臣汇报着。
听着玄衍的叙述,内政总管褚怀璧抚掌感叹,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妙!妙啊!慕容恪、於乙支、柔然獠戈,这三方竟在辽东搅作一团!”
“狗咬狗,一嘴毛!此真乃天佑我大魏!”
“无论此战结果如何,慕容氏经此一役,必然元气大伤,短期内再也无力南顾!”
“我淮河防线压力可解,江淮百姓,终得喘息之机!”
他负责内政后勤,深知长期战争对国力的消耗,此刻由衷地感到松了口气。
然而,玄衍却轻轻摇动着,他那“九曜星算筹”,眉头微蹙,冷静地分析道。
“怀璧兄所言不差,然,福祸相依。”
“慕容恪若败,乃至身死,燕国崩解在即。”
“看似于我大利,但是北方局势,将彻底失控。”
他走到,巨大的山河舆图前,手指点向辽东。
“届时,高句丽若吞并辽东,其势坐大,必成我北方新患。”
“柔然獠戈狡诈凶残,若趁机攫取幽燕。”
“则我将来北伐,将直面此等毫无信义、只知破坏之蛮族,其祸更烈。”
他的手指又移向关中:“而西面,前秦苻坚、王猛,绝非庸主能臣。”
“彼等一直隔岸观火,养精蓄锐。”
“若北方出现权力真空,其必挥师东出,争夺河北、中原。”
“届时,我大魏将同时面对西、北两个方向的强大压力,局势未必优于今日。”
玄衍的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冉闵身上,语气凝重。
“故此,辽东此战,慕容恪……败不得,至少,不能败得太快、太惨。”
“需让其与高句丽、柔然继续互相消耗,流尽鲜血。”
“方能为我大魏争取最宝贵的休养生息之机,并为将来北伐,扫清最大之障碍。”
一直沉默的“阴曹诡师”墨离,此刻用他那戴着白色瓷质面具的脸,“看”向玄衍。
黑曜石假眼幽光闪烁,声音透过面具传来,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
“玄衍先生深谋远虑,洞悉全局。”
“然,如何确保慕容恪不速败,亦不速胜?此间尺度,微妙难控。”
他微微躬身,对冉闵道:“王上,臣之‘阴曹’与‘飞鸢密线’,或可再行‘添柴’之举。”
“一则,可将慕容恪与高句丽、柔然,正陷入苦战。”
“将伤亡惨重的消息,稍加‘润色’,散于燕国境内,尤其……龙城附近。”
“或可‘提醒’某些不安于室之辈,此乃‘天赐良机’。”
其意不言自明,乃是要在慕容燕国内部制造动荡,牵制慕容恪。
“二则,”墨离继续道,语气更加阴冷,“或可令潜伏于,高句丽军中之人。”
“伺机散播谣言,称柔然与慕容恪已有密约,意在先灭高句丽,再分辽东。”
“亦可‘无意间’让高句丽人获知,慕容恪军中有部分将领,”
“因久战疲惫、伤亡过大,而心生怨言……”
“如此,或可加剧,高句丽之疑虑与抵抗决心,延长战事。”
墨离之计,阴狠毒辣,旨在从内部瓦解,对手的斗志和信任。
让战争的绞肉机,运转得更加持久。
刚刚立下大功的行人司主事卫玠,此时亦开口道。
“王上,墨离先生之策,可谓釜底抽薪。”
“此外,臣以为,我大魏在外交姿态上,亦可稍作调整。”
“或可公开遣使,强烈谴责高句丽‘背信弃义’、偷袭我‘盟友’慕容燕国之行为。”
他说到“盟友”二字时,语气略带一丝嘲讽。
“如此,既可将我大魏,置身于道义高地。”
“亦可迷惑慕容恪,使其不至于,过早将主要矛头对准我方。”
“同时,亦能安抚国内,那些对‘联高制燕’策略,有所疑虑之声。”
卫玠的外交手段,灵活而务实,旨在为冉魏,争取最有利的国际环境和舆论态势。
冉闵端坐于御座之上,如同山岳般沉稳。
他深邃的目光,缓缓扫过麾下这群,才智超群的臣子。
听着他们或激进、或冷静、或阴狠、或务实的建议,心中已然有了决断。
他缓缓站起身,高大的身躯带着无形的压迫感,声音沉雄而坚定,在殿堂中回荡。
“玄衍、墨离、卫玠所言,皆有其理。阿檀之见,更是根本。”
“传朕旨意!”
“其一,淮河前线,继续保持守势,各军轮换休整,加固城防,不得擅自出击。”
“其二,内政诸事,褚怀璧全权负责,推行‘三七租’法。”
“鼓励流民垦荒,广积粮草,抚恤阵亡将士家属,安定民心。”
“其三,对外策略,依墨离与卫玠之谋。”
“‘阴曹’、‘飞鸢’全力运作,务使辽东战火延烧不熄!”
“外交辞令,依卫玠所奏,公开‘谴责’高句丽,暗中……继续为其‘续命’!”
“其四,严密监视关中苻坚、西北匈人动向,若有异动,即刻来报!”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舆图上那片广袤的中原故土,声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慕容恪、高句丽、柔然……便让他们在辽东,尽情厮杀吧!”
“我大魏,当坐山观虎斗,固本培元,静待天时!”
“待其各方筋疲力尽,血流成河之际……”
冉闵的眼中,骤然迸发出,如同龙雀横刀出鞘般的锐利光芒。
“便是我冉闵,率领大魏儿郎,北定中原,光复华夏之时!”
“臣等遵旨!”殿内众臣齐声应诺,声音中充满了信心与昂扬的斗志。
建康的定策,清晰地表明了冉魏的态度,坐山观斗,绝不轻易下场。
他们要利用这千载难逢的混乱局面,最大限度地壮大自身,等待收拾河山的时机。
第四幕:天下棋
襄平城外的硝烟与血腥,并未能阻止暗流,在更广阔范围内的涌动。
一场看似荒诞,却又在情理之中的秘密会晤。
正在幽州与辽东交界处,一座废弃的烽燧堡内进行。
代表慕容燕国的,是慕容恪麾下一位以辩才和忠诚着称的幕僚,名为阳骛。
他身着文士袍,虽面带疲惫,但眼神依旧沉静。
代表高句丽的,则是一位名叫高云的宗室子弟,亦是於乙支的副将之一。
他穿着高句丽贵族的服饰,神色间带着难以掩饰的焦虑和一丝屈辱。
而第三方……则是一位身着柔然贵族服饰、眼神狡猾的使者,名为乌洛贺。
他是獠戈麾下“哑喉”阿莫啜系统的人,负责一些见不得光的交涉。
这座废弃的烽燧堡,残破不堪,寒风从墙壁的破洞中灌入,吹得火把明灭不定。
三方代表围坐在,一个粗糙的石台旁,气氛凝重而诡异。
“二位,”阳骛率先开口,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底气。
“襄平城外一战,想必让诸位,都看清了局势。”
“再这般混战下去,只能是两败俱伤,让真正的渔翁得利。”
他意有所指地,但得利的,肯定是南方冉魏和西方前秦。
高云冷哼一声,语气强硬,却难掩底气不足。
“渔翁?若非你燕国欺人太甚,侵我辽东故土数十载,我高句丽又何至于此!”
“如今我大军,兵临襄平城下,光复故土在即。”
“慕容恪已是强弩之末,有何资格在此谈论渔翁?”
柔然使者乌洛贺,则操着生硬的汉语,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我们大汗只是看不惯,慕容氏以强凌弱,派儿郎们来主持公道而已。”
“至于渔翁不渔翁的,我们草原上的狼,只关心眼前的猎物肥不肥。”
阳骛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高将军,辽东归属,乃历史旧账,暂且不提。”
“但眼下,於乙支大将军虽勇,可还能支撑多久?”
“慕容大将军虽暂受掣肘,但燕国根基犹在,援军不日即至。”
“至于乌洛贺使者,”他转向柔然人,“贵部狼骑,固然骁勇。”
“然孤军深入,补给困难,又能在这辽东冰原上,盘旋几日?”
“若待我燕军与高句丽暂且罢兵,合力对付外来之敌……呵呵。”
他话语中的威胁意味,让高云和乌洛兰贺脸色都变了一变。
阳骛继续道:“如今之势,犹如三虎相争于独木桥。”
“僵持不下,唯有俱坠深渊一途。何不暂息干戈,各取所需?”
“如何各取所需?”高云忍不住问道,这正是他此行的目的。
高句丽国内压力巨大,前线伤亡惨重,他太需要喘息之机了。
“很简单。”阳骛淡淡道,“我燕国可以默认高句丽……”
“对目前已占领之白岩、辽阳等城的控制权……”
“什么?!”高云猛地站起身,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
随即他又充满警惕,“此言当真?慕容恪肯答应?”
“前提是,”阳骛话锋一转,目光锐利,“高句丽,必须立刻停止进攻。”
“并与我燕国签订盟约,约定边界,承诺互不侵犯!”
“且……需协助我燕国,‘礼送’柔然友军出境。”他将“礼送”二字咬得颇重。
这就是慕容恪的底线!他需要尽快稳住东方,哪怕暂时放弃,部分辽东土地。
也必须立刻回师,应对北方的柔然,以及潜在的内部危机!
这是壮士断腕,更是以空间换时间!
高云脸色变幻不定。能得到燕国对已占领土的承认,无疑是巨大的诱惑。
足以让他回国,向国王高琏交代。
但要与世仇签订盟约,还要帮燕国赶走柔然……
乌洛贺则尖声叫道:“不可能!我们大汗绝不会……”
“乌洛贺使者,”阳骛冷冷地打断他,“请转告獠戈可汗……”
“若贵部愿意就此退兵,我燕国愿开放边境榷场,与柔然互通有无,”
“并以金帛、茶盐相赠,作为贵部此次‘主持公道’的酬劳。”
“若执意不退……”他眼中寒光一闪。
“那就看看,是你们的狼骑耐力久,还是我大燕的弓弩更锋利!”
威逼利诱,软硬兼施!阳骛完美地执行了,慕容恪的战略意图。
烽燧堡内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只有寒风的呼啸声,以及火把燃烧的噼啪声。
高句丽需要消化战果,柔然不想陷入与燕国的消耗战,而慕容恪则急需脱身。
三方都有着各自,无法言说的困境和需求。
最终,在一番激烈的、充满算计与妥协的讨价还价之后。
一份极其脆弱、充满了猜忌与权宜之计的“秘密协议”。
在这座冰冷的废弃烽燧堡内,初步达成。
没有歃血为盟,没有对天起誓,只有各自心怀鬼胎的算计。
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建立在沙砾之上的“混乱联盟”。
联盟的假面之下,是依旧汹涌的敌意,还有随时可能再次爆发的战火。
在同一时间,苻坚与王猛,接到了慕容恪与高句丽、柔然陷入僵持的详细情报。
王猛捻须微笑,对苻坚道:“陛下,火候已到。”
“可令潼关守将,佯动示警,做出东出姿态。.”
“再给慕容恪添些压力,使其不敢从容回师。”
而建康的冉闵,也通过墨离的渠道,得知了烽燧堡密会的风声。
玄衍轻摇算筹,对冉闵道:“王上,联盟已成,然其脆如薄冰。”
“我大魏,当继续‘添柴’,令此冰面,早日碎裂。”
天下的棋局,因辽东这场混乱的鏖战,与随之而来的联盟,而变得更加波谲云诡。
慕容恪、於乙支、獠戈、冉闵、苻坚……
每一位棋手,都在按照自己的利益和判断落子。联盟与背叛,只在瞬息之间。
雪崩的前奏,已然化为席卷天地的风暴。
而这混乱的联盟,究竟是风暴眼中暂时的平静,还是更大灾难的开始?
无人能够预料,命运的巨轮,正以更加疯狂的速度,碾压向前。
(本拿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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