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6章 牺牲

　　喘息声渐止。

　　四周逐渐恢复了死寂。

　　凝光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她却没了悲伤的时间，更确切地说，是「未竟王」的规则不会给她任何悲伤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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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秒。

　　凝光剔除了千岩军们用生命换来的、那些冗杂且互斥的信息，将剩下的关键情报在脑中飞速归类、整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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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五秒。

　　「黑铁法典」的规则之力响应了她的检索，确认了情报的正确性。

　　同一时刻。

　　她的面板上浮现出这位神明具体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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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称号：未竟王】

　　【本质：深渊新神·褪色理想 (概念显化)】

　　【本体：存在于“记忆”中的泛黄书页】

　　【权能描述：差寂】

　　【差寂影响分为两种——】

　　【直接影响：凡有理想者，皆被“磨损”；凡见其名、闻其声、触其形、念其志者，皆被侵蚀；理想达成之日，即死。】

　　【间接影响：规则内生灵之“理想”、“愿望”、“目标”等一切指向“完成”的概念，将被强制封锁，永远恒定于“即将实现”的前一刻，无法抵达终点。】

　　【封锁后，“磨损”将于第三日同步进行。】

　　【若因外力导致“理想实现”，规则目标将进入“即死”判定。】

　　【磨损：记忆褪色，直至完全空白，空白后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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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六秒。

　　凝光缓缓睁开双眼，眸中已无半分迷茫。

　　她抬手，用指节迅速擦过眼角残留的湿痕，脑海中开始翻涌着方才获取的所有情报。

　　「未竟王」的力量有两种模式。

　　见其名、闻其声、触其形、念其志者，会被直接施加「差寂」，就像那些千岩军同僚一般，几乎在短短的数秒内便已死去，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还有一种，则是领域范围内被间接影响。

　　就像现在的自己，被琴吸收了负面状态，只剩下被动的影响，正常会被三日后施加「磨损」状态。

　　所以，如果想封印「未竟王」，之前预想的「逻辑循环」或者「转职越命」是行不通的。

　　没有生灵能够抵抗「磨损」，这是越不过的大山，是规则层面的绝对压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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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秒。

　　凝光手捏法诀，指尖流淌出微弱的岩元素金光，对着面前虚空轻轻一点。

　　下一瞬，被点击的虚空泛起涟漪，如同水波荡漾，随即映出一份厚重、沉稳的土黄色色彩。

　　凝光见状，语速极快却清晰地开口道：

　　“帝君，可否请风神大人于清泉镇构筑时间循环？”

　　同一时间，涟漪的那头传来了一道低沉带着磁性的声音：

　　“……时空之力，于深渊之神无效。”

　　“其概念本质超脱线性时序，循环无意义。”

　　凝光闻言，心头一沉，虽早有预料，但仍不免闪过一丝沮丧。

　　此时此刻，所有神明的视线都在注视清泉镇，她几乎拥有整个提瓦特的力量支援，但无奈的是，即便如此，却依旧无法奈何深渊之神分毫。

　　而就在这时，涟漪的那头突然挤入了一道略显清冷稚嫩的嗓音：

　　“……我有办法……能让「磨损」的速度减缓。”

　　“是什么？！”凝光眼睛一亮，急切的问道。

　　“痛苦。”童稚的声音此刻却显得格外冰冷，

　　“将自身记忆，隐藏在极致的痛苦之下。”

　　“剧烈的感官冲击能暂时锚定意识，延缓记忆被‘磨损’剥离的速度。”

　　这话一出，涟漪里骤然响起了各种阻止驳斥的声音。

　　“你在说什么，布耶尔？！用痛苦对抗磨损？这无异于饮鸩止渴！”

　　“你疯了吗？你这是谋杀！”

　　“凝光小姐，若事不可为，保存自身为上！”

　　“以普遍理性而论，此种牺牲太过残酷，不可开先例。”

　　“帝皇大人还能坚持，凝光，你可别做傻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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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涟漪处传来的声音越来越多，所有神明与强者都在阻止草神给出的方案。

　　但凝光却已经顾不得这些了。

　　她知道，一旦放弃，就是浪费了那些千岩军同僚的牺牲，也浪费了唯一能够封印「未竟王」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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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秒。

　　凝光看了一眼半跪于地、面无血色、身体因承受转移而来的「磨损」而微微颤抖的琴，语气严肃的开口，

　　“琴团长，我知道你也做好了随时牺牲的准备，所以过多的话就不缀叙了。”

　　“我需要你在死之前，「越命」成你这个能力本身。”

　　“你可以死，但蒲公英领域不能停，明白了吗？”

　　琴艰难地抬起头，汗水浸湿了她的金发，粘在苍白的脸颊上。

　　她看着凝光，用力点了点头。

　　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越命」成规则，这是在深渊战场上由珊瑚宫心海发现的、以自身存在彻底转化为某种规则概念的方法。

　　代价是永恒的失去自我，但能换来战略级的持久效果。

　　此刻，那位少女便永远的变成了一只透明水母，被安置在了战场后勤区。

　　……

　　第七十五秒。

　　凝光深吸了一口气，有些留恋的看了一眼即将升起的太阳。

　　随即，她快步走到广场中央喷泉的照明设备旁，动作麻利地打开了下方隐藏的检修匣子，从里面拿出了一桶为照明设备供能的备用煤油。

　　……

　　第七十七秒。

　　她毫不犹豫地拧开桶盖，将散发着刺鼻气味的粘稠煤油，从头到脚浇在了自己华贵的衣袍、以及裸露的肌肤上。

　　冰冷的液体顺着发丝流淌，带来一阵战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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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八秒。

　　她将视线投向视网膜前，无视周遭一切，专注地注视着自己的面板。

　　【姓名：凝光】

　　【职业：收藏家·LV81(天权继承)】

　　【血量：1500】

　　【魔法：】

　　【力量：136】

　　【敏捷：50】

　　【智力：9593】

　　【主动技能】

　　【……】

　　【被动技能】

　　【天权(唯一)：你将拥有与生俱来的高贵，你的信息处理能力将提升为“Ω”等级，你的运势将恒定为“Ω”，你的面板属性将不再因职业改变，恒定为天权职业属性。(存在绑定，无法解除)】

　　【拥有「天权」者，将触发负面被动「薄命」。】

　　【薄命：你的体质将恒定为“凡人”，寿命不可突破凡人上限。】

　　【当前寿命：200】

　　【当前寿岁：23小时(初生)】

　　【……】

　　【可转职】

　　【转职方向：天权星、宝石舞者、财富之神、精灵女王、兽人王储、修补匠、商贩……规则·财富、规则·真视之眼、规则·守护之屏……】

　　【冗余信息：】

　　【纳垢：“孩子，我的花园永远欢迎你。”】

　　【色孽：“没必要这么坚持，替我做事，我保你提瓦特一如既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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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九秒。

　　她移开了视线，主动撤掉了护体的元素力，让凡人的身躯彻底暴露在空气之中。

　　随即，她伸手取下了喷泉旁装饰用的、仍在燃烧的欧式烛台，将那跳动的火苗，引向了自己浸满煤油的躯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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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秒。

　　“轰——！”

　　烈焰瞬间升腾，将她完全吞噬。

　　痛苦的嘶吼声从火团中爆发出来，打破了清泉镇死寂的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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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五秒。

　　她再也无法站立，焦黑的身体跌倒在地。

　　身上白皙的肌肤被炙烤得卷曲、碳化，油脂在火焰中传来“噼里啪啦”的恐怖声响，空气中弥漫开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味。

　　……

　　第八十七秒。

　　她的眼睛被烈焰灼瞎，只剩下两道空洞的、反射着火光的焦黑窟窿，望向肚白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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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秒。

　　火焰扼杀了她的声音，嘶吼变成了喉咙被烧毁后的、无意义的嗬嗬气音。

　　只剩地面上不断抽搐挣扎的焦黑人影，和周遭石板上因极致痛苦而被指甲抓挠出的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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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二秒。

　　夜兰和罗莎莉亚的身影出现在了广场中央。

　　两人双眼通红，目眦欲裂地看着这一切，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却也只是默默看着，没有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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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八秒。

　　凝光察觉到，自己身上的痛苦在达到某个峰值后，开始不可逆转地衰减，意志也逐渐陷入了昏暗。

　　她没有犹豫，用着最后残存的一丝清明意志，在心底生起了一个念头。

　　「转职。」

　　下一瞬，法典回应了她的念头。

　　【请选择转职方向】

　　「规则·真视之眼。」

　　这是她监察一国情报，总司一国之权，于无数阴谋诡计与庞杂信息中锤炼出的、洞悉本质的能力所衍生出的规则。

　　【已选定特殊职业·规则】

　　【请选择规则覆盖范围】

　　「清泉镇」

　　【请选择规则寄托或存在象征】

　　「琴」

　　【当前目标已进入规则转化，无法选取，请重新选定目标】

　　「夜兰」

　　【选定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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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九秒。

　　她仍在燃烧的身体开始发出微弱的光芒，随即如同被无形之力压缩般，迅速坍缩，最终化为一小滩漆黑的、不规则的物质，附着在地面上，仿佛一块灼烧后的伤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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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秒。

　　夜兰苦笑一声。

　　她学着凝光的样子，在另一个照明装置下找到并拿出了一桶煤油，略显颤抖地浇在了自己身上。

　　“你在做什么？！”罗莎莉亚见状，终于忍不住，上前一步抓住她的手腕。

　　“别阻止我，罗莎莉亚。”

　　夜兰语速极快地解释，“凡人的意志无法承载规则，我们的时间不够了。必须有人成为‘容器’，而且……需要足够的‘痛苦’来锚定它！”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从凝光那里取来的、尚未完全熄灭的火种，快速点燃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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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零一秒。

　　痛苦的嘶吼声再次响彻广场。

　　与此同时，夜兰的面板上也出现了提示。

　　【你已同意成为「规则·真视之眼」的承载者，你将获得地区「清泉镇」全部视野。】

　　【你的生命上限将每天减少一点，直至归零。】

　　夜兰见状，强忍着血肉被焚烧的极致痛苦，在心底回复道，

　　「转职！」

　　【请选择转职方向】

　　「规则·律胎」

　　【已选定特殊职业·规则】

　　【请选择规则寄托或存在象征】

　　「凝光」

　　【因职业特性，当前规则化目标可选。】

　　【凝光同意了你的诉求】

　　【你即将与“凝光”融合，意志归一。】

　　下一瞬间，夜兰扭曲燃烧的身形也开始坍缩，化作另一滩焦黑的痕迹，与凝光的那一滩几乎融为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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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零二秒。

　　琴的身形开始变得透明，缓缓消散，逐渐没入那依旧维持着的青色「蒲公英领域」之中。

　　但在意识彻底消散之前，她的面板也给出了一段提示。

　　【用户夜兰向您发起“律胎”融合】

　　【规则·律胎：规则之胚胎，可承载多重规则、多段意志，融而为一。】

　　【是否同意】

　　琴自然没有选择拒绝。

　　但她在融合之前，最后一个念头，却不是对未知的恐惧，而是带着一丝惊异。

　　「这个转职方向……好像只有那些喜欢痛苦、喜欢被束缚的……奇葩爱好者才有的吧……？」

　　「难道夜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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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零三秒。

　　安柏和砂糖抹着眼泪，传送到了广场中央。

　　她们通过某种方式知晓了凝光的最终谋划。

　　凝光想以三天为期限，人为重置清泉镇的时间，让「未竟王」的间接影响，永远抵达不了「磨损」正式生效的那一刻。

　　而「未竟王」的直接影响，将由化身「蒲公英领域」规则本身的琴来承受。

　　但这其中有一个致命的问题。

　　——琴的意志，能在「未竟王」力量的直接冲刷下坚持多久？！

　　那种记忆被硬生生抽离、情感被磨灭的感觉直接作用于灵魂，要比肉体的自焚更加痛苦千百倍。

　　自焚的痛苦，又能阻挡「磨损」几时？

　　即便，现在的琴有夜兰和凝光的意志加持，那也不过是三个凡人意志的叠加，根本无法和神明的规则之力相提并论。

　　想到这，安柏和砂糖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无法掩饰的恐惧，娇小的身躯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但最终，那恐惧都被一丝近乎绝望的坚定所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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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零五秒。

　　砂糖颤抖着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由风元素凝结而成的青色蝴蝶装饰，放在了两人中央的地面上。

　　她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吟诵道：

　　“无相之风……拟造……”

　　话音刚落，青色蝴蝶装饰骤然破碎！

　　无法形容的、狂暴无比的风刃自破碎处疯狂飞溅而出，瞬间便吞没了两位少女的身影。

　　那不是温柔的风，而是足以撕裂一切、研磨万物的毁灭之风。

　　两位少女的身形，在青色的毁灭流光中，一点一点地被撕碎、剥离，痛苦的哭声和惨叫刚刚响起，就被风刃切割得支离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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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一十秒。

　　诺艾尔和玛格丽特拎着一桶煤油，通过临时锚点传送到了广场中央。

　　她们看着广场上如同炼狱般的景象——

　　燃烧的痕迹、风刃肆虐的残迹、以及那两滩触目惊心的焦黑，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玛格丽特姐姐……我……我有点害怕……”

　　诺艾尔声音带着哭腔，眼角不断滚落泪珠。

　　玛格丽特的脸色也同样苍白如纸，毫无血色，但她还是强撑着，用颤抖的手臂搂住诺艾尔的肩膀，声音沙哑地安慰道：

　　“不怕，不怕，诺艾尔是个坚强的孩子……很快，很快就结束了……最多，最多坚持五秒就好了……”

　　说着，她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拧开桶盖，将冰凉的煤油浇到了自己和诺艾尔身上。

　　随后，她闭上眼，将手中引火的物品丢了下去。

　　“轰！”

　　火焰再次窜起，包裹了两道纤细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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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一十三秒。

　　菲尔戈黛特的身影出现在了凝光那摊漆黑痕迹的旁边。

　　她的神情微微有些复杂，看着那焦痕，低声喃喃，

　　“要不是清泉镇已经没了可以「越命」之人，我还真不想把自己交代在这……”

　　“真是欠你的……”

　　“哗啦。”

　　她沉默地举起另一桶煤油，浇在自己身上。

　　“咔哒。”

　　火石叩击，火星溅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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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一十五秒。

　　广场上，能自主行动的，只剩下了罗莎莉亚一人。

　　她没有再看周遭那仿佛被鲜血与火焰洗礼过的、如同炼狱般的惨状，而是深吸一口气，走到那道尚未消散的「涟漪」旁，双眼通红，声音带着压抑到极致的平静，开口道：

　　“如你们所愿。”

　　“痛苦会让我们增加对「磨损」的抗性，按照草神大人的方法，结合规则转化，至少能让那神明在此徘徊百年。”

　　然而回应罗莎莉娅的，却是涟漪那头依旧冰冷的童稚声：

　　“不够。”

　　“百年之内，不足以让我们突破深渊的封锁，找到新家园，或是找到彻底解决深渊的方法。”

　　“我们需要以万为单位的时间。”

　　罗莎莉亚身形剧烈地颤抖了一下，有些痛苦地闭上眼，声音带着绝望：

　　“我们……我们做不到…………”

　　涟漪那头沉默了一瞬，仿佛在计算，在权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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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一十七秒。

　　“如果你们只承受「间接影响」，能坚持多久？”

　　童稚的声音再次传来，听不出情绪。

　　罗莎莉亚一怔，下意识根据已知情报答道：

　　“如果只是间接影响，没有直接的磨损，凭借意志和规则的庇护，大概……能一直坚持下去，直到生命自然终结。”

　　“好。”童稚的声音斩钉截铁，“那便由我来承担祂的直接影响。”

　　她的语气平静得可怕：“稍等片刻，我去向我的子民留下遗言，随后便降临清泉镇。”

　　“您……？！”罗莎莉亚猛地抬头，脸上写满了慌乱，“不行！绝对不行！您不能离开主战场！那里还需要您维系防线，清理「腐化」！”

　　“这是唯一的办法。”童稚的声音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

　　“放心，我会分裂一部分枝杈，化身规则，不会耽误清理「腐化」的主要职责。”

　　“那也不行！”罗莎莉亚急了，“您是世界树的化身，是提瓦特记忆的备份之一！您绝对不能出问题！万一……”

　　而涟漪那头，也瞬间炸开了锅，传来了更加激烈和混乱的阻止声音。

　　“布耶尔！不可冲动！”

　　“小草神！你疯了！你死了提瓦特怎么办？！”

　　“还有别的办法！一定还有！”

　　“此计风险远超收益……”

　　……

　　就在这纷乱的争吵声中，清泉镇的虚空中，突然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却仿佛能穿透一切嘈杂的的叹息。

　　下一瞬间！

　　无法理解的现象发生了。

　　空间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强行折叠、拼接。

　　一半清泉镇的建筑、街道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静谧幽深、不断散发着柔和萤火光辉的神秘森林。

　　而另一半，则依旧保持着炼狱般的广场景象。

　　时间，也在这一刻彻底停止了流动。

　　广场上燃烧的火焰定格在升腾的瞬间，空中飞舞的风刃凝固如水晶雕塑，所有的一切都陷入了绝对的静止。

　　一边是炼狱般的惨状，一边是童话般的萤火之森，整个场景就像是两张截然不同的画布被强行拼接在一起，十分怪异，却又透着一种诡异的融洽与平衡。

　　而那片萤火森林的中央，一块古朴的墓碑旁，一个黑发黑瞳的男人，正盘膝坐在那里，低垂着头颅，仿佛沉睡了千万年。

　　他的身影显得无比落寞。

　　“不必再争了。”他开口，声音极度沙哑干涩，仿佛很久很久没有说过话，

　　“交给我就好……”

　　“……「磨损」而已……”

　　“……早就习惯了。”

　　罗莎莉娅见此情形，瞬间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惊呼出声：

　　“你是……周牧？！你不是应该在……”

　　周牧却没有回应她的惊疑，而是缓缓转动僵硬的脖颈，将那双空洞的眼睛投向菲尔戈黛特在静止火焰中扭曲燃烧的身体。

　　下一瞬，那定格火焰中的头颅影像骤然模糊、炸开！

　　并非物理意义上的爆炸，而是概念层面的“显现”！

　　一张看似普通、边缘泛黄、仿佛从古老笔记本上撕下的书页，仿佛被无形的力量从虚空中强行攥出，出现在了菲尔戈黛特尸体旁边的空中，同样处于静止状态。

　　周牧见状，依旧没有太多言语，只是用那双空洞的眼神，直勾勾地“看”着那张泛黄的书页。

　　又是一个瞬间。

　　那静止的书页上，仿佛被无形的笔锋划过，开始缓缓浮现出扭曲的、如同血渍干涸后的小字：

　　「你……不是……生命……」

　　「生命……没有……此等……意志……」

　　周牧微微点了点头，没有正面回应书页的质疑，只是用沙哑的嗓音陈述着事实，

　　“现在，我是第一个「看」到你的人。”

　　“在我放弃之前，你的规则只能想办法杀死我，你也只能主动影响我一人。”

　　书页上的字迹迅速变化，透出一丝近乎哀求的意味：

　　「放过……我……」

　　「我……可以……离开……提瓦特……」

　　周牧缓缓地摇了摇头，沙哑的嗓音却说出了让在场所有意识都心中一寒的话：

　　“我不会让任何人离开提瓦特。”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书页，看到了其背后所代表的本质，

　　“陪我留在这里吧。”

　　话音刚落，四周那被拼接的、静止的景象开始波动。

　　一半的萤火之森如同褪色的水墨画般逐渐消散、隐去。

　　而那纸张，却仿佛瞬间失去了所有依凭与方向感，在空中无助地飘荡了一下，随即如同被橡皮擦抹去一般，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时间再次恢复了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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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一十八秒。

　　罗莎莉亚猛地捂住胸口，嘴角无法控制地沁出了一丝暗红色的鲜血。

　　她感觉体内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迅速腐烂、变质，剧烈的痛苦让她几乎窒息。

　　她的皮肤表面开始浮现出不规则的青黑色斑块，并且快速蔓延、溃烂。

　　「腐殖之毒：生灵用之必死，极度痛苦。」

　　——这是她在知晓计划后，为自己选择的死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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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一十九秒。

　　就在罗莎莉亚意识即将被剧痛和腐烂吞噬时，她的面板上弹出了提示。

　　【用户夜兰向您发起“律胎”融合】

　　【留言：不要埋怨周牧大人，祂不是不想救我们，祂只是知道，未竟王的间接影响需要有人去承担，而直接的影响，由祂一力接下了。融入我们，成为“我们”的一部分，这是延续的唯一方法。】

　　……

　　第一百二十秒。

　　青色的「蒲公英领域」剧烈地闪烁了一下，随即戛然而止。

　　整个清泉镇仿佛都随着领域的消失而陷入了彻底的、死一般的安静。

　　下一瞬。

　　那张刚刚消失的泛黄书页——「未竟王」的本体，骤然自清泉镇地底破土而出，以一种超越速度概念、仿佛直接进行空间跳跃的方式，向着天外、向着提瓦特之外的虚无疾驰而去，试图逃离这个突然出现恐怖变数的牢笼。

　　……

　　第一百二十一秒。

　　青色的蒲公英领域再次浮现，笼罩了整个清泉镇。

　　而那本已逃至世界边缘的书页，仿佛被无形的规则锁链强行拖拽，再次回到了清泉镇领域范围的核心位置，无法脱离。

　　……

　　第一百二十二秒。

　　广场上，那些之前为了试探规则而牺牲的千岩军们的残破尸身，开始散发出柔和的光点，纷纷扬扬地升腾而起，逐渐回归了大地脉络。

　　紧接着，在地脉力量的涌动下，一道道熟悉的身影再次从地脉光芒中凝聚、具现出来。

　　他们失去了所有作为军士的血性与记忆，只剩下作为“清泉镇普通镇民”的、被设定好的基础认知和行为模式。

　　……

　　第一百二十三秒。

　　规则·真视之眼启动。

　　无形的视线如同最高效的监控网络，开始巡视整个清泉镇的每一个角落，记录着每一寸土地、每一个“居民”的细微变化，确保循环的细节完美无瑕。

　　……

　　第一百二十四秒。

　　玛格丽特和诺艾尔的身影，分别从她们之前自焚后留下的焦尸旁缓缓浮现、凝聚。

　　两人一句话也没说，仿佛设定好程序的傀儡，默默转身，向着她们“本该”所在的酒馆方向走去。

　　……

　　第一百三十秒。

　　在广场另一侧，砂糖和安柏的身影，也在那两道被“凌迟”风刃切割后留下的森森白骨旁，缓缓重构、生成。

　　两人同样沉默着，脸上没有了往日的活泼与羞涩，只剩下一片淡漠。

　　她们没有交流，各自低着头，向着自己“记忆中”的住处走去。

　　……

　　第一百五十秒。

　　客栈门口，菲尔戈黛特的身影悄然出现。

　　……

　　第一百八十秒。

　　夜兰和罗莎莉亚的身影，在罗莎莉亚那具已经高度腐烂尸体旁，缓缓睁开了双眼。

　　“呀！”夜兰的身体刚一恢复感知，就被近在咫尺的尸体吓得惊叫一声，眼神也变得怯生生的。

　　罗莎莉亚见状，感觉不对劲，这夜兰怎么感觉怂怂的？完全不像她平日里的风格。

　　“你是谁？”她有些疑惑的开口。

　　“我……我是诺艾尔……”眼前的“夜兰”用带着哭腔的、弱弱的声音开口回答道，双手紧张地绞在一起。

　　“啊？”罗莎莉亚一懵，然而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眼前“夜兰”的表情瞬间发生了变化，那抹怯懦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夜兰平日里带着几分慵懒和锐利的淡漠表情。

　　“不好意思，人格切错了。”她毫无诚意地开口说道，仿佛刚才那一下只是无关紧要的小小失误。

　　罗莎莉亚：“……”

　　她一时无语，感受着这种多个意志挤在一个“容器”里的诡异感觉。

　　“所以……我们现在是什么状态？”罗莎莉亚尝试着理解现状。

　　“意志融合，可以当成是人格分裂。”

　　夜兰表情依旧淡漠，活动了一下这具新生的、完好无损的身体，

　　“因为你的性格比较……特殊，，所以就先把你的意识丢出来适应一下环境。”

　　“那我这具身体？”罗莎莉亚低头看了看自己现在使用的身体，又看了看旁边地上那具已经开始腐烂的、原本属于自己的尸体，表情十分怪异。

　　“周牧大人的恩赐，或者说，是祂规则下的产物。”夜兰解释道，语气平静，

　　“祂在离开之前，将我们这些选择牺牲者保留在地脉中的‘记忆备份’和‘意志残响’，结合「律胎」规则，重新塑造成了可以活动的身体。”

　　“当然，本质上，「我们」已经是依托于清泉镇循环规则而存在的‘新个体’。”

　　罗莎莉亚沉默了一瞬，消化着这个信息：

　　“也就是说，我们之前已经死了，对吗？”

　　“现在的我们，只是……拥有原主记忆和性格的……复制品？”

　　“可以这么理解。”夜兰毫不在意地点了点头，

　　“「我们」现在是一个拥有9个人格的融合意识集合体，「我」则是夜兰的人格。”

　　“不过放心，除了凝光大人和琴团长之外，我会把其他的人格意识都陆续分离出来，投射到对应的‘躯壳’里，让她们继续扮演各自的角色。”

　　“琴她们怎么了？”罗莎莉亚追问。

　　“自然是出不来了。”夜兰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细微的变化，带着些许无奈，

　　“她们需要维持「真视之眼」和「蒲公英领域」的核心规则运转，意识必须与规则深度绑定，不能具现出独立的形态，否则规则自破，前功尽弃。”

　　“而我之所以可以出现，则是因为「律胎」的特殊性。此刻我们本就成了一体，即便规则没了，也无法影响既定事实。”

　　罗莎莉亚又沉默了一瞬，“接下来要做什么？”

　　夜兰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

　　“先把其他人格分裂出来。”

　　“然后，按照凝光大人在融合前制定的最终指示，启动计划核心。”

　　“——将清泉镇的时间，人为地分割并锁定成三日一循环。”

　　“具体要怎么做？”罗莎莉亚感觉任务无比艰巨。

　　夜兰思索片刻，条理清晰地回答：

　　“嗯……大致流程是：凝光大人会通过「真视之眼」时刻记录清泉镇这三日内的一切场景与数据变化，确保每一个细节都完美复刻。”

　　“每三天循环结束的瞬间，她会发动规则，强制收割一次所有‘镇民’这三日产生的‘新记忆’，只保留基础设定，保证记忆细节上不会错漏，不会积累到触发‘磨损’的判定。”

　　“琴团长会操控地脉之力，保证镇内的农作物生长、天气变化等自然环境因素与三日前完全一致，并负责处理、净化那部分被「未竟王」间接影响而产生的、可能导致‘磨损’的冗余记忆信息。”

　　“「我们」其他人，则分工合作，利用规则赋予的权限，在每三日结束时，快速将清泉镇的物理环境——包括物品摆放、建筑状态甚至是我们自身衣物破损程度等等——全部恢复成3日循环起始时的场景，以此来保证循环在表象上的完美无缺。”

　　罗莎莉亚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这简直就是一个庞大而精密的傀儡剧，而她们，既是演员，是观众，也是幕后提线的人，更是被禁锢在舞台上的囚徒。

　　随即，她又有些犹豫地问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们……需要重复这个过程多久？”

　　夜兰闻言，脸上的淡漠表情终于彻底僵住。

　　她咬了咬嘴唇，视线投向远方那轮仿佛永远也无法真正升起的黎明，眼中闪过一丝落寞，

　　“……直到第四天，太阳升起的那一刻。”

　　罗莎莉娅没有再言语。

　　她听出了这话里最深的潜台词。

　　三日循环，又怎么可能见到第四天的太阳？

　　所以，

　　这场以痛苦为基石、以牺牲为锁链、以遗忘为代价的刑期，它的期限是——

　　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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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帝国禁书录载曰：】

　　【黑铁历205年】

　　【清泉夜，火焚躯，人如灯油，煎魂以续。】

　　【群雌以痛为祀，循环往复，不见天日。】

　　【唯牧者低语，与纸页同囚。】

　　【——其刑无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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