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8章 【问米】 世界

　　叠放起来的衣服忽然起了波纹！

　　这一丝几不可察的动静，瞬间就被漂浮在后排的小黑给捕捉到。

　　她轻轻发出一声“咦”，伞面微微扭动，悄悄往下一沉，将伞沿对准了那两件凭空多出的衣服，仔细‘观察’着。

　　与此同时，两条软绵绵的手臂从伞骨间滑出，指尖微动，随时准备掀开那堆衣角，看清里面到底藏着什么东西。

　　女装衬衫的袖口最先开始抖动——

　　像有人从里面把拳头慢慢攥紧。

　　接着，袖口边缘出现五道浅浅的圆窝，指节位置依次隆起！

　　“咦？”

　　这是个什么玩意？

　　伞柄微微后仰，像猫儿嗅到陌生的气味。

　　小黑没有选择直接掀开，她隔着那层布料，食指轻轻点在了隆起的部位。

　　那个位置，一只手掌轮廓缓缓浮现。

　　紧跟在车屁股后的刘淑君，她的右手也在雨雾中开始淡化，从指尖到掌缘，迅速褪成透明。

　　前排，王准和姚警官还在讨论着烟草问题，小黑也不大好去打扰他们。

　　伞柄轻斜，她歪着身子犹豫片刻，自己做出了决定——

　　下一秒，两条手臂暴长！！！

　　一只五指张开，“嗤”地扣住女装外套，指尖直没入布料，另一只如钩般擒住童衣领口，同时发力！

　　两件衣服被生生剥离座椅，布料还在半空打旋，就被塞进骤然张开的伞嘴之中！

　　伞骨瞬间合拢成咀嚼腔——

　　女装和童衣在小黑齿间被反复撕扯、折叠、研磨，口水与纤维混合成浑浊的汁液，顺着伞骨滴了下来。

　　一同落下的，还有一些黑色的湿沙，是从衣物深处被挤压出来的残留物，还带着河床的腥气。

　　沙粒当然不好吃，还硌牙！

　　小黑咀嚼的动作明显顿了一下，她滑动到窗边，按下升降键。

　　玻璃刚落下，她伞面倾斜，伞骨缝隙像倒垃圾般“沙沙”一抖，混着纤维残渣的黑色湿沙全被甩在了外头。

　　车窗一开，雨声“呼”地灌了进来，前排两人几乎同时回头——

　　“小黑，怎么了？肚子饿了？”

　　在王准眼里，小黑所有的异常举动最后都能归结到同一条——

　　肚饿，想吃！

　　“咦……”

　　小黑将嘴里最后一撮湿沙甩走，伞面懒懒一抖，顺手关上车窗。

　　“肚子饿了就跟我说，你刚刚吐的是胃酸？”

　　王准右手在中间的置物盒里翻了两下，拎出了几包零食，往后一抛。

　　姚警官侧着头，看着小黑接过零食后撕开包装，再一股脑倒进了全是牙齿的嘴里。

　　他收回目光，吐出一口烟雾之后，嘴里的话题顺势从‘香烟’转到了‘伞’身上。

　　“这柄伞……你是怎么养成这样的？”姚警官压低嗓音，“炼金？还是献祭……”

　　‘童魂’两字被他咽了下去，可目光仍忍不住滑向后方。

　　他总觉得，黑伞的内核里锁着一个没来得及长大的孩子。

　　“我可没你想的那么残忍！”王准听出了弦外之音，连忙摆手，“具体情况我也说不清，总之，她是我……领养的。”

　　“对，就是领养的女儿！”

　　“呃……你那个世界，人人都能去领养一柄？”姚警官烟叼得老高，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显然他将王准的出生地脑补成了那种赛博朋克世界。

　　什么霓虹雨夜、浮空车和全息广告牌……

　　“出生每个人都发一柄？还是得摇号，等到成年之后才有？”

　　“嗯——”王准拉长了语调，“反正有时间，我就跟你说说吧。”

　　“我那里，其实跟你这边是一样的……科技、医疗、教育和文化都大差不差。”

　　“说白了，我就是个大龄未婚的苦逼打工族。”

　　“上班、加班、看电影、打游戏，偶尔薅薅外卖优惠券……日子本来过得挺惬意。”他顿了顿，接着说道：“直到几个月前——”

　　“突然，起雾了！”

　　“雾？就是那种白雾吗？还是有毒的化学物质？”

　　“不知道……这些雾最后凝聚成了数不清的坟状，将世界上几乎所有人都圈在了里面。”

　　王准声音低下来：“想从坟里面走出去？可以，但得先钻进雾里完成任务。”

　　“任务完成，这个雾坟才会消散。完不成，你就永远留在那团白茫茫里……”

　　“就算你不去任务世界，躲家里把门窗焊死也没用！”王准反手用拇指点了点后排的小黑，“你会被像她这样的异物抓住，然后——”

　　“生吞活剥！！！”

　　“小黑以前，只吃人！！！”

　　姚警官听得入神，手指僵在半空，烟灰一寸寸垂落，却忘了弹。

　　灰白的粉末越拉越长，一直拖到过滤嘴边缘。

　　火光继续往下啃，烧得烟纸卷缩，焦糊味混进车厢，他才猛地一颤——

　　滚烫的灼热直刺神经。

　　“嘶”地倒吸了口冷气，姚警官忙不迭把烟头扔出窗外，他扭头回来，讪讪一笑，“你这日子过得……好像也不容易。”

　　“嗯，每个人都很难……”王准点头应和。

　　车内忽然就安静下来，谁也没再开口。

　　过了好半晌，姚警官才像想起什么，猛然侧身看向王准，“你那个所谓的任务，会遇到鬼吗？”

　　“会。”

　　“有没有时间限制？”

　　“有。”

　　“那——”姚警官肩背绷成了直线，眼角肌肉微微抽动，一字一句问道：“你的任务世界里，有没有一个叫做‘姚磊’的刑警呢？”

　　“……”

　　王准沉默，喉结轻滚，没有回答。

　　“所以——”姚警官轻飘飘地追问：“我是任务世界里的人？”

　　“我的世界是假的？”

　　“每个人的世界都是真的，没有区别。”王准摆手，抬眼盯着对方，“你不要将这个想象成虚拟游戏。”

　　“世界本质，没有高低之分。”

　　王准把话说得掷地有声，心里却是一片茫然——

　　他压根儿弄不清什么叫‘世界的本质’，对雾坟、对任务世界的了解几乎为零。

　　强行解释，也只是为了让姚警官的心里好受一些。

　　“你可以把两个世界想象成两个不同的国家，我就是过来旅游的外国人……”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去你那边看一看？”

　　问题像笔尖，轻轻一点，就将王准那层‘外国旅游’的比喻给戳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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