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5章 底噪

　　“嗡——！！！”

　　一阵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源于脑海深处的剧烈轰鸣猛地炸响！中岛枫感觉自己的头颅仿佛要被无形的力量撑裂，眼前的一切——二姐愤怒的面容、马夫恭敬的姿态、黑马深邃的眼神，甚至是他所处的整个庭院——瞬间如同被打碎的镜面，崩解成无数杂乱无章、闪烁着微光的线条和色块。

　　现实，仿佛被某种至高无上的力量强行解构了。

　　这奇异的视觉只持续了短短一瞬。下一刻，那些混乱的线条又以惊人的速度重新编织、组合，再次构成了他熟悉的世界。庭院还是那个庭院，阳光依旧明媚，但那个扎着丸子头的诡异少女艾米丽，却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然而，另一种更深刻的异常，取代了视觉的异变。

　　“你在干什么？”

　　一个低沉、带着某种奇异磁性，绝非人类声带能发出的声音，直接在他意识中响起。

　　“啊？！”中岛枫吓得往后猛退了半步，惊骇地望向声音的“来源”——那匹正被马夫牵着的黑马！它依旧安静地站着，但那双马眼却清晰地倒映着他的身影，仿佛刚才那句话，正是这匹马对他说的！

　　“我叫你滚！你耳朵聋了吗？”二姐尖利刻薄的声音同时传入耳中。

　　但紧接着，另一个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与他认知中二姐截然不同的温柔和关切，重叠着响起：“你没事吧？疼吗？弟弟...”

　　两种声音，两种截然不同的语气和内容，同时从二姐那里传来，清晰无比。中岛枫彻底懵了，他张了张嘴：“我...我...”

　　“气死了...不跟你这蠢货浪费时间了...”（“快回去擦点药吧...”）两种语调再次交织着从二姐口中“说出”，她狠狠地瞪了中岛枫一眼，终于不耐烦地转身，带着满腔（至少其中一种情绪是）怒火离开了。

　　马夫也牵着黑马，如同看不见他这个人一样，面无表情地从他面前经过。那黑马在与他错身时，眼角的余光似乎又瞥了他一眼，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深意。

　　中岛枫脑子一片混乱，仿佛有无数声音和影像在颅内冲撞。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移动的，待他稍微回过神，发现自己已经莫名其妙地站在了熙熙攘攘的街道上。

　　嘈杂的声浪瞬间将他淹没。

　　“这糖果真好吃，可惜我没钱了...”（“哼，穷鬼就别来闻香味！”）

　　“卖这么贵？”（“爱买不买，穷酸样！”）

　　“买不起就滚！”（“欢迎下次光临！”）

　　“常来啊！”（“快滚吧，占着地方！”）

　　路过一间生意兴隆的商铺，顾客和伙计脸上都挂着热情洋溢的笑容，互相打着招呼。但在中岛枫的耳朵里，每一句客套的、热情的话语背后，都重叠着一个充满恶意、不耐烦、鄙夷的真实心声。笑容依旧，但那“第二张脸”却通过声音，赤裸裸地展现在他面前。

　　一个文质彬彬、戴着眼镜的男子侧身从他身边经过，礼貌地说道：“对不起，请让一让...” 但同时，另一个暴躁的声音吼道：“都滚开！挡在路上慢吞吞的，要死吗？！”

　　中岛枫痛苦地捂住了耳朵，但这毫无用处，那些矛盾的“真实声音”，直接钻进他的脑海。整个世界仿佛变成了一场充斥着谎言与恶意的假面舞会，而他，是唯一一个能看穿所有伪装，听到所有肮脏底噪的人。

　　“喂...”

　　就在他即将被这信息的洪流吞噬时，一个声音穿透了所有的嘈杂，清晰地抵达了他。同时，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猛地回头，看到了妹妹中岛睻那张带着凝重神色的小脸。

　　中岛睻仔细看了看哥哥脸上那混杂着惊恐、迷茫和痛苦的表情，没有多问一句废话，直接将他拉到了路边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

　　她直视着中岛枫的眼睛，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确定，开口说道：

　　“我能看到两张脸。”

　　中岛枫用力地点了点头，声音干涩地回应：

　　“我能听到两种声音。”

　　“好。”中岛睻得到了确认，没有再浪费任何时间询问缘由或表达惊讶。她只是紧紧地握住哥哥的手，语气坚定地说：“跟我来。”

　　她没有解释要去哪里，也没有说明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只是拉着精神恍惚的中岛枫，顺着喧嚣而“虚伪”的街道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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