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艾莉丝的主场

　　与七星静香的对话，已是昨日之事。

　　清晨的微光穿过魔法都市——夏利亚的薄雾，洒在崔辞忧的书桌上。

　　他一夜未眠，指尖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复盘着每一个细节。

　　“我本就不是那绝顶聪明之人，才智顶多算得上中上。”

　　崔辞忧低声自语，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偏执的清明，“唯有这多思、多虑、心细，才是我唯一的可取之处。”

　　今日的目标很明确：去见鲁迪乌斯·格雷拉特。

　　他需要鲁迪乌斯作为桥梁，去见克里夫·格利摩尔，用自己和洛琪希呕心沥血整理出的《魔术模型》理论，去交换米里斯教国秘而不宣的神级治愈魔术。

　　说起来，自从上次参加了鲁迪乌斯女儿——露米·格雷拉特的白日宴会后，他们两人倒是许久未见了。

　　倒不是刻意躲着，只是鲁迪乌斯这个家伙，自从女儿出生后，就化身为了“傻瓜爸爸”。

　　那个曾经在魔法大学中被别人誉为勤奋好学，视学习为生命的男人，如今翘课的次数已经快要追上七星静香了。

　　其实也没有那么爱学习，而且特招生本就可以不上课，只是前世学生的本能，所以一直保持着出勤。

　　现在对他而言，即便是曾经视若神明的洛琪希老师亲自授课，其吸引力也远远不如女儿的一个微笑。

　　崔辞忧甚至亲眼见过，鲁迪乌斯的老父亲保罗，和老母亲塞妮丝，用一种“你这小子别给我犯傻”的严厉眼神瞪着他；连他那个一向傲娇的妹妹诺伦，都用“好恶心的笨蛋老哥”的嫌弃表情看着他。

　　但鲁迪乌斯依旧不为所动，甚至洋洋得意。

　　用他那句自己的话来讲就是：“女儿的成长只有一次，我是绝对不可能错过的！”

　　“为了我的宝贝女儿，别说是魔王，就算是神，我也杀给你看！”

　　这种近乎癫狂的父爱，崔辞忧直到最近才算真正感同身受。

　　尤其是在洛琪希怀孕之后。

　　当他感受到那份血脉相连、生命延续的奇迹时，他才深刻地理解了鲁迪乌斯的执念。

　　女儿，是这世上最可爱的生物。 而他的妻子和女儿，就是他崔辞忧的逆鳞。

　　…………

　　穿过夏利亚繁华的街道，崔辞忧来到了鲁迪乌斯的日式小宅邸前。

　　敲门之后，他被直接请入了客厅。

　　鲁迪乌斯看起来精神不错，但眉宇间带着一丝尚未完全褪去的慵懒。

　　他的两位妻子，米娅和米娜，正穿着鲁迪乌斯最喜欢的那种轻飘飘的蕾丝居家服，为两人端上了红茶。

　　鲁迪乌斯就是喜欢女人穿上轻飘飘的衣服。

　　“呀，辞忧先生，真是稀客。”

　　鲁迪乌斯抿了口红茶，神态轻松地笑道，“怎么会想起来找我？我还以为你又是来找我那个不省心的老爹喝酒的。”

　　鲁迪乌斯的老爹保罗，如今也在夏利亚定居，两人的关系一直不错，倒是和他喝过几次酒。

　　布耶纳村的黄金搭档，领主骑士和协防骑士。

　　崔辞忧没有理会他的调侃，他端起红茶，仅仅只是让茶水润了润唇，便放下了杯子。

　　他的眼神平静而锐利，仿佛要穿透鲁迪乌斯的表象。

　　“鲁迪乌斯，”崔辞忧决定开门见山，“你知道‘人神’吗？”

　　“哐当——”

　　鲁迪乌斯手中的红茶杯猛地一抖，滚烫的茶水溅在了他的手背上，他却仿佛毫无所觉。

　　鲁迪乌斯的脸上血色尽褪，那副“傻瓜爸爸”的慵懒表象瞬间破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毒蛇盯住般的极致惊恐和戒备！

　　他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

　　这个该死的、阴魂不散的名字！

　　鲁迪乌斯的脑中掀起了惊涛骇浪。他怎么会知道人神？难道是那个混蛋出卖了我？还是说……他也入了他的梦？

　　不！不可能！

　　最近这几年，我沉浸在米娅和米娜的温柔乡里，沉浸在女儿出生的喜悦中，我甚至已经很久没有去想过什么异世界主角的命运了！

　　洛琪希、希露菲、艾莉丝……这些人神提到的名字，我都已经刻意不再去触碰！

　　我只想守护我眼前的幸福。

　　“辞忧先生，我……我根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鲁迪乌斯的声音干涩，他试图扯出一个笑容，但那笑容比哭还要难看。

　　“够了，鲁迪乌斯。”崔辞忧打断了他拙劣的表演。

　　“我不是来找你麻烦的。我是来……请求你的帮助的。”

　　鲁迪乌斯瞳孔一缩，崔辞忧不再兜圈子。

　　“未来的洛琪希来了。”

　　“她告诉我一个‘未来’。在那个未来里，我的妻子洛琪希，会因为一只老鼠将会患上魔石病，必死无疑。”

　　“为了救她，我孤身前往米里斯教国，试图换取神级治愈魔术。”

　　崔辞忧的声音很平稳，却在叙述着血腥的未来：“我失败了。我的身份和阿斯拉公爵的外交辞令，在教国一文不值。绝望之下，我选择了最极端的方式……”

　　“我杀了米里斯教皇。”

　　“我还杀了未来即将继任教皇的……你的挚友，克里夫·格利摩尔。”

　　鲁迪乌斯的呼吸猛地一窒，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杀意。

　　崔辞忧无视了那股杀意，继续道：“人神也告诉了你一个‘未来’。他告诉你，我会因为力量而疯狂，最终会毁灭这个世界。”

　　“所以，为了让你那‘生活在和平世界’的女儿，你出手阻拦我。我们之间爆发了一场大战，你重伤，我则带着神级治愈魔术逃跑。”

　　“但一切都晚了。”崔辞忧的眼中闪过一丝真实的痛苦，“虽然我救活了洛琪希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菈菈……但因为我击杀了教皇和未来教皇，我被龙神奥尔斯帝德盯上了。”

　　“最终，我被龙神亲手斩杀。”

　　“这就是人神为我，也是为你，准备好的剧本。”

　　崔辞忧还将洛琪希告知的未来，也简略地告知了鲁迪乌斯。

　　死寂。

　　客厅里只剩下两人沉重到压抑的呼吸声。

　　鲁迪乌斯低着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他的眼睛，他那只被烫红的手，正死死地攥成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许久，他才缓缓抬起头，眼神中再无半分慵懒。

　　“……我也是穿越者。”

　　“你，崔辞忧，也是穿越者。”

　　“七星静香，是被召唤来的。”

　　鲁迪乌斯忽然低笑了起来，笑声中充满了荒诞和冰冷：“还真是巧啊……一个世界，竟然挤进来了三个‘异类’。”

　　“那么，”他收起笑容，锐利的目光直视崔辞忧，“辞忧先生，你把这秘密告诉我，你想我怎么做呢？”

　　“你我之间的关系，可不像你和我父亲那么好。”

　　“所以，别指望我会为你拼命。”鲁迪乌斯努了努嘴，指向了庭院的方向。

　　透过落地窗，可以看到米娅和米娜正带着蹒跚学步的露西在草坪上玩耍，银铃般的笑声隐隐传来。

　　“需要我拼命的人，在那里。”鲁迪乌斯的语气斩钉截铁。

　　“我不需要你为我拼命。”崔辞忧平静地回应。

　　他从怀中取出了一本装订精致、颇有分量的书册。

　　“我只需要你，帮我替克里夫·格利摩尔去交换米里斯神圣国的神级治愈魔术。”

　　“就用这个——”他将书册推到了鲁迪乌斯面前，“《魔术模型理论》。”

　　鲁迪乌斯看着封面上那龙飞凤舞的字迹，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魔术模型？”

　　“等一下，”鲁迪乌斯抓住了盲点，“你刚才说，魔石病的源头，那只老鼠……不是已经被‘未来’的洛琪希杀死了吗？威胁应该已经解除了才对。”

　　“算我杞人忧天也好。”崔辞忧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我无法观测未来，人神却可以。”

　　“我不知道这只魔石病的老鼠死了，会不会出现下一只，会不会出现下一种只有神级魔术才能治愈的疾病。”

　　“当你的对手是掌握‘命运’的人神时，任何的侥幸心理都是取死之道。”

　　崔辞忧的目光变得幽深：“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人神的剧本之外，做好最大、最万全的准备。”

　　“神级的治愈魔术，就是我的第一张底牌。我必须掌握它，起码不能再被‘魔石病’这种可笑的理由所限制。”

　　“在人神的剧本里，我已经证明了，用我和阿斯拉公爵的外交身份去交涉，是死路一条。”

　　“克里夫是教皇的孙子，是唯一的突破口。而我和他，仅仅只是点头之交。但你，鲁迪乌斯·格雷拉特，”崔辞忧凝视着他，“你是他唯一的、无可替代的挚友。”

　　“所以，我想请你帮我这个忙。”

　　鲁迪乌斯沉默了。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崔辞忧，这个男人，比他想象的要清醒。

　　他伸手，拿起了那本《魔术模型》。书很厚重，翻开几页，里面是精妙绝伦的魔术构想和颠覆性的理论，甚至还夹杂着洛琪希那秀丽的笔记。

　　这是足以在魔法史上留名的心血之作。

　　鲁迪乌斯缓缓合上了书。

　　“……好吧。”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做出了什么重大的决定。

　　“就是为了洛琪希老师……这个忙，我也会帮的。”

　　他抬起头，眼神复杂。

　　“但是，辞忧先生。就像我说的，这是为了洛琪希老师，也是为了克里夫。仅此而已。”

　　“我明白了。”崔辞忧站起身，“多谢。”

　　“谢就不必了。”鲁迪乌斯握紧了那本书。

　　崔辞忧转身离去，当他踏出大门的瞬间，庭院里女儿的欢笑声再次传来。

　　鲁迪乌斯坐在沙发上，久久未动。

　　他看着手中这本《魔术模型》，神色晦暗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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