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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4章 西阳塅沦陷记(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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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茅在石狮江喝了一场痛快淋漓的美酒,搭梁营长的车,在潭市住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便坐着一艘小木船,逆涟水而上,中午时分,便到天王寺。

  商陆商皮匠,依旧在天王寺的门口摆了个小摊子,一把锋利的皮刀,正在切割轮胎皮。商陆边干边说:“卫茅,你大爷爷和你堂客,来我这里三四次,寻找你的下落,快把他们的栾心都急肿了。”

  卫茅说:“我在龙城县玩了十来天。”

  商陆说:“你玩的是心惊肉跳,玩死了一个何汉良,玩残了一个山本太郎。”

  “山本太郎那狗贼,没有死掉?”

  “商大哥,你怎么知道的?”

  “龙城县周世正县长说的,还有假吗?山本太郎只是伤了一条腿,并没有死掉。”商陆说:“去年冬天,日本鬼子用毒气弹攻陷常德城之后,日本将领留下岩永清守在常德,横山勇和山本三男带着大部队,兵分两路,一路由横山勇带领,直扑新化;一路由山本三男带领,直扑神童湾。我估计,龙城县失守,是早晚的事。根据党组织的安排,你和决明,负责西阳塅里三万老百姓的再次转移。”

  卫茅心情沉重地说:“我服从安排,马上回西阳塅去。”

  卫茅走到将军庙,卫兵问:“你找谁?”

  “梁祗六和彭位仁两位将军,约我在将军庙相见。”

  卫兵说:“请进。”

  “梁砥六将军去了新化县。”彭位仁说:“卫茅,战况紧急,我们长话短说。梁将军和我的意思,你来当龙城县抗敌自卫团的副司令,协助县长周世正工作,如何?”

  卫茅说:“彭将军,你晓得我没有带兵打仗的能力。”

  彭位仁大咧咧地说:“梁将军早已估计到你不会答应,但我需要的是你那超乎常人的思维、勇毅和组织能力。”

  “彭将军,你真莫吹捧我,吹得越高,我会摔得越重。”卫茅说:“所谓的组织能力,不过是人心所向的问题。”

  “卫茅,往下说。”

  “老百姓已经够苦了,日本鬼子来了,老百姓的小命都难以自保。可是,周世正他们一帮人,不为小老百姓设身处地考虑问题,还在对老百姓横征暴敛。尤其可恨的是,那些地主恶霸,至今还不肯减租减息,还在巧立名目,多收多缴。老百姓对你们绝望透了,怎么可能赢得民心?”

  “人心不齐,老百姓怎么会跟你们一条心?”

  “卫茅,你这个说法,与北方延安的说法一致。”彭位仁说:“卫茅,依你之见,我们怎么才能与老百姓打成一片?”

  “彭将军,恕我直说,孙大炮当时说,立党为公,你们当真是立公为公吗?不是的。你们国民党,是一个依附在大封建主和大官僚、大资本家的政党,不可能做到立党为公。”

  这个问题,太耐人寻味了。彭位仁不想说下去,卫茅也不想说下去,自然是不欢而散。

  回到西阳塅里,卫茅看到堂客公英,挺着大肚子、一动难安的样子,心中犹觉内疚。

  公英说:“你快去我外公家里,我三舅妈泽兰,大前天晚上,生了一个女儿。你去问问,看他们还缺点什么?”

  两家仅仅隔着十步远,卫茅跳过臭水沟,便到了我家门口。

  我大爷爷坐在台阶上歇凉,见到卫茅便问:“卫茅,你这几天到哪里去了?听说日本人又要打过来了,你这个主心骨,得为大家伙拿主意。”

  卫茅问:“大爷爷,我三叔去哪里了?”

  “他呀,去了李廷升家里。廷升那个三心牌堂客,肚子太争气了,差不多两年生一个小孩子。第三胎生下来还没一年半,又怀上了第四胎。”我大爷爷说:“可惜,前面三个都是女孩子,廷升的父母亲,眼睛都盼长了,巴不得第四胎生个男孩子。”

  “一户人家,没有几个小孩子,便没有生气。”卫茅说:“没有人,便没有世界,大爷爷,世界都是人创造出来的。”

  “廷升家里,有一个亲戚,住在暗山芲上。那个地方,方圆二十里没有人烟,山高路远,是个避难的安全地方。你三叔的意思,早点把公英,你儿子卫正非,你三婶泽兰,泽兰的女儿茜草,青黛,青黛的两个儿子大宝和二宝,薛破虏,李廷升的那个三心牌堂客,她的三个女儿,都送到暗山芲去居住。”

  卫茅说:“这么多人,一时之间,哪有那么多的房子住?”

  “李廷升的父亲说,暗山芲上,有一个天然溶洞,夏天特别凉爽,住上几十个人都没问题。”我大爷爷说:“关键是粮食,挑一担粮食上山,要大半天功夫。”

  卫茅说:“此事宜早不宜迟,我们得抓紧行动哒。”

  青黛的耳朵尖,听到别面有人哭哭啼啼,便对合欢说:“嫂子,你和我到安门前塘的兵马大路去看看,谁人在嚎啕大哭?”

  合欢停下手中卷纸烟的活,说:“我跟你去。”

  两个人三步当作两步,奔到安门前的兵马大道上,只见两个大男人,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正在痛哭流涕。

  合欢扶起那个三十多岁的妇人,问:“大妹子,你为何在此痛哭?”

  妇人抬起那张泪流满面的脸,问:“大嫂,请问,我枳壳大叔在此地居住吗?”

  合欢说:“你们是谁?为何认识我枳壳大叔?”

  妇人说:“我们是澧州府安乡县安惠院子荆芥的子女,如今走投无路,只好来投奔枳壳大叔。”

  青黛说:“你们三兄妹,不要哭了,我大叔刚好在家里,即使是有天大的事,进屋喝口茶水,吃一碗饭,垫饱肚子,再慢慢说不迟。”

  从安门前塘官道到添章屋场,才三四十米远,三兄妹呼天抢地,奔到我大爷爷脚下,齐齐跪下来。

  我大爷爷虽然年纪大了,但还至于老眼昏花,慌忙说:“这不是与我同穿开裆裤长大的荆芥的儿子玉竹石竹吗?这个女娃子是谁?到了我家里,就像到了娘家,有什么事情,站起来再说,好吗?”

  我大爷爷口中的女娃子说:“大伯,我是荆芥的女儿,叫紫萱。您在西洞庭湖当扮禾佬的时候,我刚出生。”

  我二奶奶搬来凳子,青黛端上茶水。

  紫萱哭着说:“伯父,我父亲荆芥,我母亲和我两个嫂嫂,我的四个侄儿侄女,还有我丈夫,我的儿子,都死了!万不得已,我们只有来投靠我伯伯。”

  我大爷爷说:“这么多人,怎么会突然死了?”

  紫萱说:“是那些狼心狗肺的日本人,投下细菌弹,把他们害死了!”

  我大爷爷不懂细菌弹是什么意思,忙问道:“这个细菌弹,装的是什么东西?”

  卫茅说:“细菌弹里,装的带霍乱、鼠疫、结核、麻风病毒的苍蝇、蚊子、老鼠、跳蚤、蟑螂和蝙蝠。这些小动物,四处乱窜,将病毒迅速传染到各个地方,传染给每个人。得病的人,无药可救,不出三天统统死掉。”

  “日本鬼子当真是人不变的!”我大爷爷老泪纵横,说:“我晓得火烧毛病、鼠疫病和霍乱病的厉害。民国十六年,我大儿子茅根,邻居黄柏、砂仁,就是得了那种叫霍什么的病,才死掉的。玉竹,石竹,你们那里死了多少人?”

  玉竹说:“多得数不尽。官府说,当时死了六七万人,至少还有三十万人,坐以待毙。”

  卫茅说:“我听七十三军徐亚雄参谋长说,日本人细菌战,发生在一九四二年。你们三兄妹,是怎么躲过来的?”

  紫萱说:“我们夫妻,和我两个哥哥,本在桃源县的陬市,给长沙一个做木材生意的老板,砍树锯板子,都可以逃过一劫的。哪晓得,我的婆婆生病,我丈夫急着回去照顾母亲,结果搭上了性命。我们一直等到疫情结束,才回了安惠院子。不料日本鬼子又投下毒气弹,我们唯有逃命,才逃到枳壳大叔这里来。”

  卫茅说:“我们穷人的命,当真是苦上加苦。我听说,日本鬼子横山勇联队、山本三男联军,正从益阳杀过来,目标就是新化县和神童湾镇。”

  紫萱哭着说:“当怪我当年没有勇气!民国十六年,党参哥哥和瞿麦哥哥,要去井冈山,我舍不得离开父母,以至今天走投无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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