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送药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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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源这种铁骨铮铮的实干派官员,最重风骨,也最要脸面。

  林昭深知这一点。

  如果他直接点破恩师身体不适,劝他用药,那不是关怀,而是冒犯。

  魏源九成九会把那盒安神粉束之高阁,任其蒙尘,绝不会碰一下。

  送礼的最高境界,不是把东西送到人手上。

  而是送到人心坎里,让人心甘情愿、甚至迫不及待地去用它。

  林昭的脑子飞速旋转。

  他垂下眼帘,仿佛在认真思索恩师的话。

  片刻后,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抬起头。

  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懊恼。

  “恩师教训得是,学生确实过于理想化了。”

  林昭微微一顿,语气中带着一丝苦笑。

  “说来惭愧,学生这几日在家,除了温习经义,也曾翻阅《大明律》中关于田赋、刑名等章节。”

  “原以为只是些律法条文,读来却觉其中关节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

  他轻咳一声,手指不自觉地揉了揉太阳穴。

  动作自然得就像是条件反射一般。

  “学生自觉所学甚浅,每每思虑至深处,便觉脑中胀痛,如同针扎一般,夜不能寐。”

  “想来,这便是恩师您方才所言的‘阻力之大,非我所能想象’了。”

  林昭的目光落在魏源那盒安神粉上,语气不经意间带上了一丝叹息。

  “索性家里那安神粉有些用处,服下之后,倒也能稍解此痛,得以安眠片刻。”

  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

  仿佛真的被那《大明律》里的繁杂与困境,折磨得头痛欲裂。

  一个六岁的孩子,竟然为了研读朝廷律法,为了体察民生疾苦,而落下了头痛的毛病?

  这简直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魏源原本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颤。

  他盯着林昭那张稚气未脱却满是忧思的脸。

  眼底深处那股灰败的忧虑之气,竟在林昭这番真情流露下,像是被拨动了琴弦。

  隐隐泛起了共鸣的涟漪。

  他想起了自己最近案牍劳形,为了清查田亩,夜夜伏案到三更。

  头痛欲裂,却又苦于无法对人言说的煎熬。

  那田亩册上的混乱,地方豪绅的阳奉阴违。

  清查令如石沉大海的无力感,何尝不是他心中最大的症结?

  林昭这番话,完美地将自己的“病”与魏源的“忧”联系在了一起。

  一个少年郎,尚且为律法中的困境而头痛。

  何况是他这个身负重任的县令?

  魏源的目光,也落在了桌上那盒安神粉上。

  第三天,日头刚升起来。

  青山镇就活了。

  百草堂的钱管事,以为林根会在门外从天黑等到天亮。

  他想错了。

  林根压根就没往百草堂的方向瞅一眼。

  自打昭儿和张管家去了县城,这镇上的青云阁就全靠他一个人撑着。

  他辞了聚源斋的活,一门心思扑在这自家的小铺子上。

  这铺子,是儿子的前程,也是全家的指望。

  可指望归指望,麻烦也跟着来了。

  他之前收了不少乡亲们的山货,自从不在聚源斋上工之后,也就没时间摆摊。

  林根寻思着,就在自家铺子里顺带着卖了,换几个铜板是几个。

  想法是好,可事儿不对味。

  今儿一早,一个穿着长衫的年轻学子,正捏着一杆湖笔细细端详。

  眼看就要掏钱了。

  结果门口帘子一挑,进来一个汉子。

  裤腿上还沾着半干的泥点,身上那股子汗味和土腥味直冲进来。

  大着嗓门就问:“林家兄弟,你那干菌子给我再拿两斤。”

  那学子的眉头当场就拧成了一个疙瘩。

  他嫌恶地瞥了一眼那汉子,二话不说放下笔就走了。

  林根心里咯噔一下。

  读书人,讲究个体面。

  你这卖笔墨纸砚的地方,弄得跟个山货铺子似的。

  人来人往都是些泥腿子,那还叫什么青云阁?

  这不掉价吗!

  他心里正窝火呢。

  一个人坐在柜台后生着闷气,琢磨着这事到底该怎么解决才好。

  一筹莫展间,门口光线一暗。

  百草堂的伙计小五找上门来了。

  他站在门口,探着脑袋,看见林根,脸上堆着笑。

  “林大哥,我们钱管事说了,他体恤案首公子的身子,也看在乡里乡亲的份上,愿意再加一成价收你家的安神粉!”

  他特地把“再加一成”四个字咬得极重,仿佛这是天大的恩赐。

  林根正在气头上,一听这话,火气噌地就上来了。

  他抄起柜台上的抹布,狠狠往桌上一摔。

  看都没看小五一眼,声音大得整条街都能听见。

  “什么玩意儿!”

  “我儿子读书读得头都疼了,是为了他那几个臭钱吗?”

  “告诉你们钱管事,他就是把价钱加到天上去,我也不卖了!”

  “我林根就是去要饭,也不拿我儿子的命去换钱!”

  一番话说得是掷地有声,又充满了老父亲的悲愤。

  小五被他这股子气势吓得一哆嗦,碰了一鼻子灰,灰溜溜地跑了。

  周围几个竖着耳朵听热闹的邻居,纷纷点头。

  “林家大哥说得对!身子要紧!”

  “就是,钱管事也太不是东西了,拿人命开玩笑!”

  林根听着这些议论,心里却半点高兴不起来。

  他关上铺子门,看着那一边是文雅的笔墨纸砚,另一边是成堆的山货。

  他越看越烦躁。

  中午,李氏带着饭菜来铺子。

  一进门就看到丈夫那张愁眉苦脸的脸。

  “又咋了?脸拉得跟长白山似的。”

  林根把早上的事一说。

  末了,一拳砸在柜台上。

  “这么下去不行!前脚刚走个读书人,后脚就进来个买菌子的,这味儿都串了,迟早把正经客人都给熏跑了!”

  李氏把饭菜摆好,嗔怪地看了他一眼。

  “那你还能不卖山货了?乡亲们的东西都收来了。”

  “再说了,咱这铺子后面不也开着门吗?你把那些山货都堆到后门去,有人来买,就从后门领进去,不就不从前面碍眼了?”

  李氏这句无心之言,却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林根的思路。

  他一愣,随即一拍大腿,眼都亮了!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何止是堆到后门,干脆将铺子从中间隔开!”

  “前面是青云阁,专做读书人的生意,后面就叫林家山货,专卖乡亲们的土产!”

  “一个铺子,两块招牌,两门生意,互不干扰!这主意简直是绝了!”

  可兴奋劲儿刚上来,他的眉头又紧紧地锁了起来。

  “主意是好主意……可这活儿,不是随便哪个木匠都能干的。”林根叹了口气。

  “咱这铺子做的是读书人的生意,这段时间我算是看出来了,这读书人啊不好伺候。”

  “这铺子要想隔得巧,隔得不留痕迹,我看还得找鲁师傅。”

  他说的鲁师傅,就是当初给青云阁做装修和全套家具的鲁一痴。

  “当初开这铺子,请他做那几排货架,就磨破了嘴皮子。”林根一想起那老头就头疼。

  “那老家伙,脾气又臭又硬,认死理。现在为这点小活再去找他,怕是连门都进不去。”

  李氏把筷子塞到他手里,嗔怪道:“脾气再硬也是人,是人就得吃饭。”

  “当初那么大的活他都接了,现在就从中间隔一下有多难?”

  “你提上两坛子好酒,再好好跟他说价钱可以谈,总有法子的。”

  被妻子这么一激,林根那股子犟劲也上来了。

  他抓起桌上还热乎的饼子,狠狠咬了一大口。

  嚼得腮帮子都鼓了起来。

  “行!死马当活马医!”

  “我下午就去找他,非得把这老木头给啃下来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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