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就让天也怕你，就让爱也痛苦你吧

　　接下来的几天，日子过得异常平静，仿佛之前的激战和混乱都只是一场梦。

　　他抽空去了一趟炼狱家，本意只是探望一下炼狱杏寿郎的伤势恢复如何。

　　却正好撞见炼狱槙寿郎依旧沉溺在酒壶里，对前来关心他的儿子态度冷淡。

　　他看着这一幕，沉默了片刻，没有直接劝解，而是用一种近乎平铺直叙的语气，对着醉醺醺的槙寿郎说道：

　　“佛法里讲信仰，讲超渡。是因为佛相信，人即便出生就带着恶，也该有一个人去爱他，因为佛心怀大爱。”

　　他顿了顿，目光似乎透过槙寿郎，看到了更深处。

　　“而超渡……不是为了忘记，恰恰是为了‘我要记住你’。”

　　炼狱槙寿郎握着酒壶的手僵住了。

　　他听懂了。

　　这混蛋总领口中的“佛”，指的是他那如同太阳般耀眼、从未因自己的颓废和恶言而真正怨恨过的儿子杏寿郎。

　　而那个“出生就恶”、需要被“超渡”和“记住”的人，正是他自己。

　　是啊……杏寿郎那孩子，何曾真正放弃过他这个不称职的父亲？那份如同火焰般炽热而包容的亲情，从未熄灭过。

　　心结，就在这几句看似不着边际的话中，被悄然撬动了一丝缝隙。

　　等到炼狱杏寿郎端着药进来时，罕见地发现父亲没有立刻赶人，甚至沉默地接过了药碗。

　　事后，明白了原委的炼狱杏寿郎激动不已，抓着他的手，说什么都要和他拜把子，声音洪亮得差点掀翻屋顶。

　　他好说歹说，费了不少唇舌，才以“上下级关系不能乱”为由勉强劝住了这位过于热情炎柱。

　　但炼狱还是坚持要他留下来吃顿家常便饭，他看着对方那灼灼的目光，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

　　再之后，便是日常的轮回：开会，处理那些让他头大的文书；训练，看着柱和队员们挥汗如雨；以及……默默围观香奈乎和炭治郎那场蹩脚的“秘密恋爱”。

　　看着那两个孩子时不时偷偷交换眼神，碰一下手又迅速弹开，找着各种笨拙的借口待在一起，脸上还总是带着掩饰不住的傻笑……

　　躲在暗处的某位总领大人，心里头一次涌上了一种名为“后悔”的情绪。

　　早知道谈恋爱是这么……让人看着都替他们着急又忍不住嘴角上扬的事情。

　　他当初对蝴蝶忍，是不是就不该那么别扭，搞什么冷暴力、玩消失了？

　　搞得现在自己好像个反面教材，还得偷偷摸摸从后辈那里汲取一点“正常”恋爱的酸臭气息。

　　唉，失策。

　　他正望着庭院里那两个笨拙互动的小身影暗自感慨，一股熟悉的、带着紫藤花淡香的温热气息便悄无声息地靠近。

　　蝴蝶忍不知何时已来到他身侧，与他一同望着那对少年少女，紫眸中流转着柔和的笑意，以及一丝恰到好处的、带着促狭的惋惜。

　　她轻轻叹了口气，声音不大，却清晰地钻入他的耳膜：

　　“唉……青春真好啊，看着就让人觉得温暖。”

　　她微微侧过头，目光斜睨着他那戴着面具的侧脸，语气变得轻飘飘的，带着点怀念，又带着点明显的调侃，

　　“真是单纯又美好的互动呢～”

　　她刻意停顿了一下，然后才慢悠悠地，用那甜得能齁死人的语调补充道：

　　“可惜啊……某人当初，可没这么温柔地对过我呢～”

　　这话里的“某人”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他：“……”

　　他被她这话噎了一下，沉默片刻，才闷闷地透过面具回了一句：

　　“……现在想想看，其实当个寡夫也挺好的。至少清静。”

　　他顿了顿，像是找到了反击点，语气带上了一点微不可查的抱怨。

　　“某个人明明自己也才二十一岁，就总爱把‘老了’挂在嘴边。”

　　预想中的阴阳怪气并没有到来。

　　蝴蝶忍听了，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目光依旧望着远处，声音却淡了些，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通透和平静：

　　“是啊……在鬼杀队，二十几岁，确实已经算是长寿了。”

　　这句话很轻，却像一块冰冷的石头，投入两人之间。

　　他周身那点刻意营造的轻松瞬间消散，面具下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带着无尽的沉重：

　　“……我何尝不想。”

　　他何尝不想像普通人一样，拥有漫长而平稳的岁月，不必时刻面对生离死别，不必在青春正盛的年纪就谈论“长寿”与否。

　　蝴蝶忍感受到他情绪的低落，轻轻将身体靠在他身侧，手臂挨着他的手臂，传递过来一丝微弱的暖意。

　　她的声音恢复了往常的语调，却多了一份坚定的温柔：

　　“所以啊，我们只能要求自己，尽量地、努力地活下去呀。”

　　她微微偏头，靠在他坚实的臂膀上，语气带着点小小的任性，又像是在陈述一个再自然不过的事实，

　　“而且，我现在还谈恋爱了呢，怎么忍心……丢下你一个人呢。”

　　他沉默了许久，久到庭院里的风声都变得清晰。

　　最终，他只是抬起手，极其短暂地、用力地握了一下她挨着自己的手，然后迅速松开。

　　“……我知道。”

　　蝴蝶忍靠着他，声音轻得像是在自言自语，却又清晰地烙印在他心上：

　　“其实我想过了……如果你真的……有一天比我先离开了，”

　　她顿了顿，仿佛在积攒说下去的勇气。

　　“我还得好好活着。你没给过我什么负罪感……我怎么能忍心辜负你，不好好活下去呢。”

　　他依旧沉默着，像一座骤然冻结的冰山。

　　一阵风恰好在此时拂过，带着庭院的落樱。那阵风似乎带着某种无形的力量，轻轻撞在他脸上那副滑稽的笑脸面具上。

　　“咔嚓。”

　　一声极其细微的脆响。

　　面具从中间裂开一道缝隙，然后碎裂成两半，从他脸上滑落，掉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面具下，是他那张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但此刻，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没有任何遮挡，清晰地映着痛苦、挣扎和几乎要溢出的悲伤。

　　他没有去看她，只是微微将头转向另一边。

　　就在他转头的瞬间，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毫无预兆地、无声地从他眼眶中汹涌而出，顺着他苍白的脸颊迅速滑落。

　　他离开，比杀了她还难受。

　　这个认知，让他一直以来用以自我保护的心防，彻底崩塌。

　　蝴蝶忍看着他无声流泪的侧脸，看着他连哭泣都如此隐忍的模样，自己的泪水也瞬间决堤。

　　她哽咽着，声音破碎：

　　“两个可怜人……总是这样……这样爱着彼此，可心里面……谁也不好受……”

　　他闭上眼，任由泪水流淌，自我厌弃般说：

　　“我只是一个寡夫……我……到底给不了你本来应该快乐的、健康的关系……”

　　蝴蝶忍听着他这样贬低自己，心痛得无以复加。

　　她摇头，泪水飞溅，语气却异样地平静下来，那平静下是汹涌的深情：

　　“谁知道呢……反正你总是这样……贬低自己，想让我好受些……”

　　她伸出手，轻轻抚上他湿润的脸颊，迫使他转过来看着自己。

　　“我就是喜欢这样的你啊……笨拙，别扭，却比谁都认真。”

　　她的目光透过泪幕，仿佛看到了遥远的未来，带着一丝憧憬，也带着无尽的酸楚：

　　“想到谈婚论嫁，想到有一个……我们孩子的家……”

　　他痛苦地别开眼，声音低沉：

　　“我们……本来就应该羡慕香奈乎和炭治郎，不是吗？你本来……就应该拥有那样简单、快乐的关系。”

　　蝴蝶忍却用力捧住他的脸，让他直视自己，她的眼神无比坚定，带着泪，却闪着光：

　　“别傻了。”

　　她的声音温柔而有力。

　　“爱上你，是我这辈子做过……最有意义的事。”

　　她一字一句，清晰地告诉他：

　　“你和茉莉小姐一样……都教会了我很多。从十六岁……到现在二十一岁哦。”

　　这五年，所有的拉扯、痛苦、甜蜜与成长，都与他息息相关，无可替代。

　　风静止了，连庭院里那对少年少女模糊的欢笑声也仿佛被隔绝在外。

　　他脸上的泪痕未干，听着蝴蝶忍那句“从十六岁到现在二十一岁哦”。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又沉又痛。

　　他做到了。

　　茉莉在生命的最后，握着他的手，气息微弱却带着释然的笑容说：【“爱……是升华哦。让你……让我，都变成更好的人吧……”】

　　他做到了。

　　他教会蝴蝶忍成长。

　　但他这块坚冰开始融化时，他学会了回应，学会了笨拙地袒露伤口，学会了在绝望中依旧贪恋她的温暖。

　　他因为她，而一点点变得像个有血有肉、会哭会痛的“人”。

　　可是……

　　他做不到茉莉那样坦然。

　　茉莉离开时，是平静的，甚至带着祝福，希望他能走出阴影，继续前行。

　　可他只要一想到，未来某一天，自己这具承载着永恒诅咒的身躯或许还会存在。

　　而身边却再也没有蝴蝶忍的气息，没有她阴阳怪气的调侃，没有她夜深人静时固执的陪伴……

　　只要一想到，他的离开会让她此刻闪烁着爱意和泪光的眼眸彻底黯淡，会让这个明明自己也背负着沉重、却努力想要温暖他的女子，独自承受漫长的悲伤……

　　他就无法坦然。

　　那种光是想象就足以让他窒息的痛苦，远比他承受过的任何物理上的伤害都要深刻千万倍。

　　他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砂石堵住，最终，只是发出一声极其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将额头重重地抵在蝴蝶忍的肩上，身体难以自制地微微颤抖。

　　他做到了爱的升华，却做不到面对失去她的可能。

　　这份爱，带给他的，是比永恒孤寂更深沉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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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他不在乎了，如果痛苦就痛苦吧，就让痛苦记住他，就让爱也觉得愧对她吧。

　　他在这一世唯一诉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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