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夜探、阶梯与五楼的门禁

　　“源点在‘上面’。”

　　这个来自染血碎片的猜测，如同投入心湖的巨石，在艾文脑中激荡不休，彻底颠覆了他之前的认知。所有的恐惧、所有的异常，其根源并非深埋于地下盘根错节的根系，而是高悬于头顶的、未被踏足的空间。这解释了为什么宿管（或者说“守门人”）的主要活动区域在一楼，那或许不仅仅是为了“管理”和“喂养”，更是为了将所有人的注意力，牢牢锁死在下方，忽略那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的真相。

　　白天的宿舍楼，阳光勉强穿透灰尘，一切看似正常。但艾文知道，这正常之下，是暗流汹涌的规则和无处不在的监视。他需要机会，一个能够避开宿管、周清，甚至可能也需避开李默（他的立场依旧模糊）的机会，去验证“上面”的猜测。

　　机会来自于一个校方组织的、无法缺席的晚间讲座通知，覆盖全校大部分学生，包括李默。周清从不参加任何集体活动，但至少李默会离开。至于宿管，大规模的学生流动或许会牵制他一部分注意力。

　　讲座当晚，艾文提前回到宿舍。李默果然不在，周清的床帘依旧低垂，死寂无声。艾文假装疲惫，早早拉上了自己的床帘，却穿戴整齐，竖起耳朵倾听着外面的动静。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走廊里传来学生们前往讲座的嘈杂脚步声，喧闹声，逐渐远去，最终归于沉寂。整栋宿舍楼仿佛都空了下来，只剩下他，和床帘后那个不知是人是鬼的周清。

　　就是现在！

　　艾文深吸一口气，如同潜入深海的潜水员，轻轻掀开床帘。宿舍里只有应急指示灯散发着幽绿的光芒，勾勒出家具扭曲的轮廓。周清的床铺没有任何动静。

　　他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倾听。门外一片死寂。他小心翼翼地拧动门把手，打开一条缝隙。

　　走廊空旷，灯光昏暗，延伸向两端的黑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熟悉的、混合着消毒水和陈旧气味的楼栋气息，但今夜，这气息中似乎还掺杂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冰冷的异样。

　　他的目标是通往五楼的楼梯。404位于四楼，楼梯间就在走廊尽头，靠近他们之前听到弹珠声和疑似拖拽声的方向。

　　他像影子一样溜出宿舍，反手极轻地关上门，然后快步走向楼梯间。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被地毯吸收，但他依然觉得每一下都如同擂鼓。

　　来到楼梯间入口，那扇熟悉的防火门紧闭着。他伸手推去——

　　门纹丝不动。

　　怎么回事？锁住了？白天这里通常是开着的！

　　艾文的心沉了下去。难道宿管早有防备？还是说，通往“上面”的路，本身就有无形的限制？

　　他不甘心地上下检查。没有明显的锁孔，更像是某种压力锁或者……规则性的封锁。他用力推了推，门框连接处连一丝晃动都没有，坚固得超乎寻常。

　　怎么办？难道就这样放弃？

　　他焦躁地环顾四周，目光落在楼梯间墙壁上那个红色的消防警报玻璃盒上。一个极其危险、近乎自毁的念头闪过脑海——触发火警，混乱中或许门禁会解除？

　　但这太疯狂了，后果无法预料。而且，万一火警也无法打开这扇门呢？

　　就在他踌躇不定，几乎要被绝望淹没时，一阵极其轻微的、仿佛电流通过的“嗡嗡”声，从他口袋的方向传来。

　　他愣了一下，伸手进口袋，触碰到的正是那个被他用软布包裹起来的、胸口钉着铁钉的诡异木偶。那“嗡嗡”的震动感，正是从木偶身上传来的！它似乎在……感应着什么？

　　艾文心中一动，冒险将木偶掏了出来。入手依旧冰凉，但那微弱的震动感确实存在，仿佛与某种无形的力场产生了共鸣。他犹豫了一下，尝试着将木偶靠近那扇紧闭的防火门。

　　就在木偶靠近门板约十公分距离时，异变发生了！

　　木偶胸口的那根锈迹斑斑的铁钉，尖端突然亮起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暗红色光芒，如同烧红的针尖！与此同时，艾文仿佛听到一声极其尖锐、超越人耳接收范围的嘶鸣，从门板内部，或者从木偶本身传来！

　　“咔。”

　　一声轻响，在寂静的楼梯间里清晰可闻。

　　那扇原本纹丝不动的防火门，门锁的位置，似乎松动了一下。

　　艾文的心脏狂跳！有用！这个诡异的木偶，竟然是某种……钥匙？或者说，是干扰器？它能影响这栋楼里某些规则性的封锁？

　　他不再犹豫，再次用力推门。

　　“嘎吱——”

　　沉重防火门发出干涩的摩擦声，被他推开了一道缝隙！一股与楼下截然不同的、更加阴冷、干燥，带着浓重灰尘和某种难以形容的陈旧气息的风，从门缝中吹拂出来，让他打了个寒颤。

　　他成功了！门开了！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侧身从门缝中挤了进去，然后迅速将门在身后轻轻合上，不敢完全关死，留了一条细缝。

　　眼前是通往五楼的楼梯。台阶上覆盖着厚厚的灰尘，似乎很久无人踏足。墙壁斑驳，应急灯的光芒更加昏暗，仿佛电力不足。空气中那股陈旧的气息更加浓郁，还隐隐夹杂着一丝……类似福尔马林，又混合着某种腐败植物的怪异气味。

　　他握紧了手中的木偶，它能打开这扇门，是否意味着它能在这里提供某种保护？还是说，它会引来更大的危险？

　　没有退路了。他定了定神，抬起脚，踩上了通往五楼的第一级台阶。

　　灰尘在脚下扬起，在昏暗的光线中飞舞。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尽量不发出声音。楼梯间里异常安静，只有他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以及那无处不在的、低沉的“嗡嗡”声，不知是来自建筑本身，还是他手中的木偶。

　　他一步步向上，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周围。墙壁上似乎有一些模糊的涂鸦，但年代久远，难以辨认。在转过楼梯拐角，即将到达五楼平台时，他的目光猛地凝固了。

　　在平台正对的墙壁上，用某种暗红色的、早已干涸的颜料，书写着几行巨大的、扭曲的文字。那不是汉字，也不是任何他认识的符号，更像是……与木偶及《入住须知》封面上同源的、那种充满恶意的怪异符号！

　　而这些符号下方，还用同样暗红色的颜料，画着一个极其简陋、却让人不寒而栗的图案——一个扭曲的人形，被无数如同树根般的线条紧紧缠绕、穿刺，而人形的头部，则指向更高处——天台的方向！

　　图案旁边，有几个稍微清晰一些、似乎是后来加上去的字迹，用的是普通的记号笔，但已经有些模糊：

　　【止步！

　　非请莫入。

　　凝视……无处不在。】

　　警告！来自谁的警告？是善意的提醒，还是“它们”的恐吓？

　　艾文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上头顶。他抬头，望向五楼平台那扇紧闭的、看起来更加厚重古老的防火门。门上也覆盖着灰尘，但门把手却异常干净，仿佛……经常被人触摸。

　　“凝视……无处不在。”

　　他握紧了木偶，它能帮他打开这扇门吗？门后又是什么？是更恐怖的规则领域？还是……那个所谓的“源点”？

　　他站在台阶上，进退维谷。下面是已知的、充满规则的恐怖牢笼，上面是未知的、可能更加致命的深渊。

　　手中的木偶依旧散发着微弱的震动和寒意，仿佛在催促，又像是在警告。

　　他深吸一口气，将木偶再次靠近那扇通往五楼内部的门。

　　这一次，铁钉没有任何反应。门，纹丝不动。

　　是被更强大的力量封锁了？还是……需要别的“钥匙”？

　　探索暂时止步于此。但至少，他验证了“上面”的存在，确认了通往五楼的道路被规则把守，并且，他找到了一把可能开启部分封锁的“钥匙”——那个胸口钉着铁钉的诡异木偶。

　　他缓缓后退，沿着来时的台阶向下，重新回到四楼的楼梯间，将那扇防火门轻轻关拢。在门合拢的最后一瞬，他似乎听到，从五楼平台的深处，传来一声极其轻微、如同叹息般的……锁链拖曳声。

　　回到404门口，他谨慎地倾听片刻，确认里面没有异常，才迅速闪身进入，反锁了门。

　　宿舍里，周清的床帘依旧低垂，仿佛他从未离开过。

　　艾文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心脏仍在剧烈跳动。手中木偶的震动已经停止，恢复了死寂的冰冷。

　　夜探结束了。他没有找到源点，但他找到了一条可能通往源点的路，以及一把危险的、不知用途的钥匙。

　　前方的迷雾似乎散开了一些，却露出了后面更加陡峭和险峻的悬崖。下一步，他需要弄明白木偶的真正用途，以及……如何打开那扇通往五楼内部的门。

　　“上面”的阴影，已经正式笼罩下来。而404的规则，似乎只是这巨大阴影投下的一小部分。真正的战斗，或许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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