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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萧鸾篡位与北魏南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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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元494年的建康城,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熟悉的、令人窒息的血腥味。这并非来自北朝敌国的铁骑,而是源于宫墙之内,宗室之间的猜忌与屠戮。在短短一年间,南齐的皇位如同被诅咒的玩物,先后在三位皇帝手中传递——先是骄纵荒诞的郁林王萧昭业,再是懦弱如傀儡的海陵王萧昭文,最终,落入了他们的叔祖、城府深沉的萧鸾手中。让我们看看萧鸾是如何一步步的将皇位夺取的吧!

  本年春季,正月丁未日,朝廷改年号为隆昌,同时大赦天下。

  雍州刺史、晋安王萧子懋因皇帝年幼,时局艰难,便在暗中谋划保全自身的计策,下令州府作坊打造兵器;征南大将军陈显达驻军襄阳,萧子懋想胁迫他担任自己的将领。陈显达秘密把此事奏报给了西昌侯萧鸾,萧鸾于是征召陈显达为车骑大将军;调任萧子懋为江州刺史,同时下令他留下部曲协助镇守襄阳,只允许带领随身侍卫和护卫亲兵随行。陈显达途经襄阳时,萧子懋对他说:“朝廷让我孤身返回京城,我身为亲王,岂能如此轻率!如今我仍想率领两三千人随行,您意下如何?”陈显达回答:“殿下如果不留下部曲,就是严重违背圣旨,这可不是小事;况且此地军民也难以随意征用。”萧子懋听后沉默不语。陈显达趁机告辞退出,随即出发离去。萧子懋的计谋未能实施,只好前往寻阳赴任。

  西昌侯萧鸾将要谋划废黜皇帝、另立新君,召来前镇西咨议参军萧衍参与密谋。荆州刺史、随王萧子隆性情温和,富有文才;萧鸾想征召他入京,又担心他不听从自己的召令。萧衍说:“随王虽然名声很好,实际上平庸无能。他身边既没有有智谋的谋士,亲信爪牙也只有司马垣历生、武陵太守卞白龙而已。这两个人唯利是图,如果用高官厚禄引诱他们,没有不来的道理;至于随王,只需一封书信就能召来。”萧鸾采纳了他的建议。征召垣历生为太子左卫率,卞白龙为游击将军;两人都应召前来。随后又征召萧子隆为侍中、抚军将军。豫州刺史崔慧景是高帝、武帝时期的老将,萧鸾对他心存疑虑,任命萧衍为宁朔将军,戍守寿阳。崔慧景心中感到恐惧,身着白色官服出城迎接;萧衍安抚慰问了他。

  癸亥日,北魏孝文帝南下巡视;戊辰日,经过比干墓,用太牢(牛、羊、猪三牲)祭祀,孝文帝亲自撰写祝文说:“呜呼,刚烈之士,为何不做我的臣子!”

  郁林王宠幸中书舍人綦毋珍之、朱隆之,直阁将军曹道刚、周奉叔,宦官徐龙驹等人。綦毋珍之所举荐的人,没有不被批准的;朝廷内外的重要官职,他都先与求官者议定价格,短短一个月之间,家产就积累到了千金;他还擅自取用官府财物、征调劳役,根本不等待皇帝的诏令。官员们相互告诫说:“宁可违抗皇帝的敕令,也不能违背綦毋舍人的命令。”郁林王任命徐龙驹为后阁舍人,徐龙驹常常居住在含章殿,戴着黄纶帽,穿着貂皮大衣,面向南方坐在案前,代替皇帝批阅文件、拟定敕令;身边的侍从守卫,与侍奉皇帝没有区别。

  郁林王从拜谒皇陵之后,就经常与身边侍从微服在市井中游荡,喜欢在齐武帝崇安陵的墓道中投掷泥块、比赛跳跃,做各种粗鄙的游戏,还肆意赏赐身边的人,动辄就是上百万、几十万钱。他每次见到钱,就说:“我从前想得到一枚钱都不能,如今能用你了吗?”齐武帝时期,国库积蓄了五亿万钱,斋库也有三亿万钱,金银布帛更是数不胜数;郁林王即位还不到一年,这些财物就几乎用尽了。他进入皇帝的衣库,让何皇后以及宠妃们用各种珍宝器物相互投掷打碎,以此取乐。他还与齐武帝的宠姬霍氏私通,把霍氏的姓氏改为徐氏。朝廷的大小事务,都由西昌侯萧鸾决断。萧鸾多次劝谏,郁林王大多都不听从;同时心中忌惮萧鸾,想要除掉他。由于尚书右仆射、鄱阳王萧锵深受齐武帝的厚待,郁林王私下对萧锵说:“您听说萧鸾对我有什么图谋吗?”萧锵向来温和谨慎,回答说:“萧鸾在宗室亲戚中辈分最高,而且受先帝托付辅佐朝政;我们这些人都还年轻,朝廷能够依靠的,只有萧鸾一人,希望陛下不要过分忧虑。”郁林王退下后,对徐龙驹说:“我想和萧锵一起谋划除掉萧鸾,他既然不同意,我也不能独自办成,暂且再忍耐一段时间。”

  卫尉萧谌是齐武帝的族侄,自从齐武帝在郢州时,萧谌就已是他的亲信。齐武帝即位后,萧谌一直掌管宫廷宿卫,任何机密事务都能参与知晓。征南咨议萧坦之是萧谌的族人,曾经担任东宫直阁,受到齐武帝的赏识。郁林王因为两人是祖父辈的旧部,因此对他们十分亲近信任。萧谌每次请假外出住宿,郁林王就整夜无法入睡,直到萧谌回来才安心。萧坦之可以自由出入后宫。郁林王荒淫狎昵、宴饮游乐时,萧坦之都在身边侍奉。郁林王喝醉后,常常赤身裸体,萧坦之总是搀扶着他并加以劝谏。西昌侯萧鸾想要进谏时,郁林王往往在后宫不出来,只能派萧谌、萧坦之直接入宫传达,才能让郁林王听到。

  何皇后也荒淫放荡,与郁林王身边的侍从杨珉私通,两人同床共枕,如同夫妻;又因为她与郁林王关系亲昵,所以郁林王对她的行为不加约束。何皇后把亲戚接入宫中,安置在耀灵殿。宫中的斋阁整夜敞开,宫内宫外人员混杂,再也没有区别。西昌侯萧鸾派萧坦之入宫奏请诛杀杨珉,何皇后泪流满面,捂住脸说:“杨郎如此年轻英俊,没有罪过,怎么能无辜杀害他呢!”萧坦之凑近郁林王耳边说:“外面都在传言杨珉与皇后有私情,事情已经传遍远近,不能不杀。”郁林王迫不得已答应了;不久又下令赦免杨珉,但此时杨珉已经被处决了。萧鸾又启奏诛杀徐龙驹,郁林王也无法违抗,而心中对萧鸾的忌惮却更加深重了。萧谌、萧坦之看到郁林王日益狂妄放纵,毫无悔改之意,担心灾祸牵连到自己,于是转而依附萧鸾,劝说他废黜郁林王,暗中成为萧鸾的耳目,郁林王却没有察觉。

  周奉叔依仗自己勇猛有力、权势显赫,经常欺凌公卿大臣。他常常随身佩带二十把单刀,出入宫廷禁地,守卫宫门的卫士都不敢阻拦呵斥。他经常对人说:“周郎的刀可不认识什么君王!”萧鸾非常忌惮他,就派萧谌、萧坦之劝说郁林王派周奉叔外出担任地方长官,作为外援。己巳日,朝廷任命周奉叔为青州刺史,曹道刚为中军司马。周奉叔向郁林王请求封为千户侯,郁林王答应了他。可萧鸾认为不行,只封他为曲江县男,食邑三百户。周奉叔大怒,在众人面前拔出刀,神色严厉;萧鸾好言劝说安抚,他才接受。周奉叔辞行完毕,将要前往青州赴任,部众已经出发。萧鸾与萧谌假传皇帝敕令,在尚书省召见周奉叔,将他殴打致死,然后启奏郁林王说:“周奉叔对朝廷傲慢无礼。”郁林王迫不得已,批准了他们的奏请。

  溧阳县令、钱塘人杜文谦曾经担任南郡王的侍读,在此之前劝说綦毋珍之说:“天下大势已经很明显了,我们这些人很快就要灰飞烟灭,不是早晚的事;如果不早点谋划,我们都会死无葬身之地。”綦毋珍之说:“该怎么办呢?”杜文谦说:“先帝的旧部大多被排斥在外,如今如果征召他们前来,谁不会慷慨效命!最近听说王洪范与宿卫将领万灵会等人交谈时,都气得捋起袖子、捶打坐床;您可秘密告知周奉叔,让万灵会等人诛杀萧谌,那么宫中的军队就都能为我们所用了。随后率领军队进入尚书省,斩杀萧鸾,这不过是两个都伯(低级军官)就能办成的事。如今发动大事是死,不发动大事也是死;同样是死,为国家而死不好吗!如果迟疑不决,再过几天,萧鸾就会假传敕令赐我们死罪,父母妻儿都将跟着殉葬,这情景就在眼前了。”綦毋珍之没有采纳他的建议。等到萧鸾杀死周奉叔后,一并逮捕了綦毋珍之和杜文谦,将他们处死。

  乙亥日,北魏孝文帝前往洛阳西宫。中书侍郎韩显宗上书陈述四件事:其一,“我听说陛下今年夏天不巡视三齐地区,将要前往中山。去年冬天陛下停留在邺城,当时正值农闲时节,尚且家家户户供奉朝廷,不堪劳苦耗费。何况如今正是养蚕、收麦的紧急时刻,百姓们怎能承受这样的负担!而且六军在酷暑中行军,恐怕会引发瘟疫。我希望陛下早日返回平城,以减轻各州的供奉之苦,同时完成洛阳城的营建工程。”其二,“洛阳宫殿的旧基,都是魏明帝时期所建造的,前代已经讥讽它过于奢华。如今营建修缮,应当加以裁减节制。另外,近来平城的富贵人家,争相攀比宅第房屋的豪华;应当趁着迁徙的机会,为他们制定制度规范。同时拓宽街道,疏通沟渠。”其三,“陛下返回洛阳时,随从的骑兵太少。君王在宫廷之内尚且要设置警卫,何况长途跋涉、穿越山河,怎能不三思而后行呢!”其四,“陛下耳听雅乐,眼观典籍,口对百官,心系万机,黄昏时分才进食,夜半时分才就寝;加上对先帝的孝思极为深厚,随着时间推移日益强烈;撰写文章的事业,每天都能完成篇章;虽然陛下聪慧过人,这些事务不足以让您感到疲惫,但这并不是爱惜精神、修养身心、保全长久国运的做法。希望陛下能垂衣拱手,清静无为,依法治理天下,这样天下自然就能太平了。”孝文帝对他的建议颇为采纳。韩显宗是韩麒麟的儿子。

  韩显宗又上书说:“各州郡的贡举察举制度,只有秀才、孝廉的名义,却没有秀才、孝廉的实际才能;朝廷只核查他们的门第声望,不再弹劾追究弄虚作假的人。如果这样的话,还不如另外贡举门第声望高的人来选拔士人,何必冒用秀才、孝廉的名义呢!门第声望不过是他们父辈祖辈留下的功业,对皇家有什么益处!对时局有益的,只有贤才而已。如果有才能,即使是屠夫、渔夫、奴仆、俘虏,圣明的君王也不会以任用他们为耻辱;如果没有才能,即使是夏、商、周三代帝王的后代,也会沦落为奴仆。有人议论说‘当今世上没有奇才,不如从门第高的人家中选拔士人’,这也是错误的。难道因为世上没有周公、邵公那样的贤臣,就废除宰相的职位吗!只需考察士人细微的长处和优点,优先提拔任用,贤才就不会遗漏了。

  “另外,刑罚的关键在于严明适当,而不在于严厉。如果不遗漏有罪之人,即使刑罚轻微,人们也不敢触犯;如果允许侥幸逃脱,即使是株连三族的严厉刑罚,也不足以制止犯罪。如今朝廷内外的官员,想要追求当时的名声,争相以严酷为无私,相互督促鼓励,于是形成了风气。陛下身居深宫之中,把百姓当作婴儿一样爱护;而百官分担各种事务,对待下属却如同仇敌。这样一来,尧、舜那样的贤君只有一人,而桀、纣那样的暴君却有千百个;祥和之气不能到来,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我认为应当敕令百官,以仁爱之心对待百姓,珍惜他们的生命。

  “再者,从前周朝定都洛邑,仍然保留着宗周(镐京);汉朝迁都东都洛阳,在京兆设置尹来管理旧都长安。根据《春秋》的义理,有宗庙的地方称为‘都’,没有的称为‘邑’。何况平城是宗庙和皇陵所在地,是王业的根基,作为神圣的故乡、吉祥的地方,意义深远,如今却把它等同于普通的州郡,我私下感到不安。我认为应当在平城设置京畿地区,任命尹来管理,如同过去的制度一样,尊崇根本,重视旧业,为后代子孙树立榜样。

  “还有,古代士、农、工、商四类民众分开居住,是为了让他们专心从事自己的职业,志向坚定。太祖道武皇帝开创基业、平定战乱,日夜操劳,尚且能够区分士人和庶人,不让他们混杂居住,工匠、艺人、屠夫、商贩,各有各自的住处;只是没有制定明确的法令禁止,时间久了就逐渐混杂在一起了。如今听说洛阳居民的安置制度,只根据官职来划分住处,不区分宗族类别。官职是不固定的,早晨荣耀显赫,晚上可能就衰败落魄,这样一来,士人和奴仆不久就会混杂居住在一起了。假设在一个里巷之内,有的人家教授歌舞,有的人家讲习诗书,让孩子们随意跟随,他们一定会放弃诗书而追随歌舞。如此一来,让工匠、艺人之家学习士人的风范礼仪,百年也难以成功;而士人家的子弟模仿工匠、艺人的神态举止,一天就能学会。因此孔子称赞‘里仁为美’,孟子的母亲多次迁居,都是为了选择良好的环境。这是风俗形成的根源,不能不加以重视。朝廷每次选拔士人,都会考察他们的婚姻和仕途来决定升降,这是何等周密!至于划分地域安置居民,却让贤愚善恶之人同住一处,这是何等疏忽!如今趁着迁徙之初,土地都是公有的,划分工匠、艺人的住处,只需要一句话的事,有什么可怀疑的,却要放弃这样的美好举措呢!

  “此外,南方人从前占据淮北地区时,自称是中华正统,在那里侨置了许多郡县。自从归附我朝圣明教化之后,仍然没有更改,导致名称与实际不符,文书混乱难以辨别。应当依照地理旧名,全部加以整顿改革,小的郡县合并,大的郡县分设;至于中州地区的郡县,过去因为户数稀少而合并撤销,如今人口增多,也可以恢复旧制。

  “最后,君王应当以天下为家,不能有私心。仓库里的储备,是用来供给军队和国家使用的,除非有功德的人,否则不应当随意赏赐。在朝的各位权贵,已经享受丰厚的俸禄;近来的赏赐,动辄数以千计。如果把这些财物分给鳏寡孤独的百姓,就能够救济很多人;如今却直接赏赐给亲近的大臣,这恐怕不符合孔子‘周济困急,不接济富裕’的教诲。”孝文帝阅读了他的奏疏,非常赞赏。

  三月,孝文帝让群臣再次讨论迁都的利弊,各自陈述见解。燕州刺史穆罴说:“如今四方尚未平定,不宜迁都。况且征伐作战需要马匹,没有马匹怎能取胜?”孝文帝说:“平城的马厩牧场众多,何必担心没有马匹!如今平城位于恒山以北,属于九州之外,不是帝王建都的合适之地。”尚书于果说:“我并非认为平城比洛阳更美好。只是自先帝以来,长久居住于此,百姓安居乐业;一旦南迁,众人心中必然不悦。”平阳公拓跋丕说:“迁都乃是大事,应当通过占卜来决定。”孝文帝说:“从前周公、邵公那样的圣贤,才能通过占卜选定建都之地。如今没有这样的圣贤,占卜又有什么用处!况且占卜是为了决断疑虑,没有疑虑何必占卜!黄帝占卜时龟甲烧焦,天老说‘这是吉兆’,黄帝听从了他的建议。由此可见,圣贤之人能预知未来,比龟甲占卜更为准确。君王以四海为家,或南或北,没有固定不变的都城!我的远祖世代居住在北方荒野,平文皇帝开始定都东木根山,昭成皇帝又营建盛乐城,道武皇帝迁都平城。我有幸遇上天下太平、消除残暴的时运,为何不能迁都呢!”群臣不敢再发表异议。穆罴是穆寿的孙子,于果是于烈的弟弟。癸酉日,孝文帝亲临朝堂,部署迁都后留守和迁徙的人员安排。

  夏季四月辛巳日,南齐武陵昭王萧晔去世。

  戊子日,竟陵文宣王萧子良因忧虑过度去世。郁林王一直担心萧子良发动变乱,听闻他去世的消息,十分高兴。

  对此,司马光说:孔子称“鄙陋之人不可与他共事君主。未得到权势时,担忧得不到;得到权势后,又担忧失去。如果担忧失去权势,就会无所不为”。王融趁国家危难之机谋求侥幸,企图废黜太子、另立新君。萧子良是当时的贤明藩王,虽然一向以忠诚谨慎自居,却不免因忧虑而死。探究其中缘由,正是因为王融急于追求富贵罢了。轻率浮躁之人,怎能亲近呢!

  北魏录尚书事广陵王拓跋羽上奏:“法令规定:每年年终,各州镇列出所属官员的政绩,经过两次考核后,再进行升降任免。十五年前京城官员全部经过考核,分为三等,如今已经过去三年。我请求依照外地官员的考核标准,来评定京城官员的政绩。”孝文帝说:“考核政绩是大事,应当告知我知晓,不可轻易施行;暂且等到秋天再议。”

  六月己巳日,北魏派遣兼员外散骑常侍卢昶、兼员外散骑侍郎王清石出使南齐。卢昶是卢度世的儿子。王清石家族世代在江南做官,孝文帝对他说:“你不要因自己是南方人而心存顾虑。对方有有识之士,想见就见,想说就说。出使之人以和为贵,不要相互夸耀,在言辞神色中显露出来,有失使者的体面。”

  秋季七月乙亥日,北魏任命宋王刘昶为使持节、都督吴、越、楚诸军事、大将军,镇守彭城。孝文帝亲自为他饯行。任命王肃为刘昶府长史。刘昶到任后,不能安抚接纳旧时的亲信故吏,最终没有取得成效。

  壬午日,北魏安定靖王拓跋休去世。从去世到入殡,孝文帝三次亲临他的府第;按照尉元的礼仪安葬他,送葬队伍一直送到郊外,孝文帝痛哭着返回宫中。

  南齐西昌侯萧鸾诛杀徐龙驹、周奉叔后,从宫外进入宫中的尼姑嬷嬷们,纷纷传播一些奇异的流言。中书令何胤是何皇后的堂叔,深受郁林王亲近信任,让他在殿省当值。郁林王与何胤谋划诛杀萧鸾,让何胤负责此事;何胤不敢担当,含糊其辞地劝谏,郁林王的想法又搁置了。于是又谋划将萧鸾外派到西州,宫中的诏令事务不再征询萧鸾的意见。

  当时,萧谌、萧坦之掌握兵权,左仆射王晏总管尚书事务。萧谌秘密召集各位藩王的典签,对他们加以约束,不许藩王们与外界人物交往。萧谌长期身居要职、深得亲信,众人都畏惧他而听从命令。萧鸾把自己的谋划告知王晏,王晏听闻后表示响应;又告知丹阳尹徐孝嗣,徐孝嗣也表示顺从。骠骑录事南阳人乐豫对徐孝嗣说:“外面议论纷纷,似乎有伊尹、周公那样废立君主的事情。你蒙受武帝非同寻常的恩德,肩负着托付辅佐的重任,恐怕不能和别人一起参与这件事。人们嘲笑褚渊当年的行为,至今还让人感到羞耻。”徐孝嗣心中认同他的话,却不能听从。

  郁林王对萧坦之说:“有人说镇军将军萧鸾与王晏、萧谌想要一起废黜我,似乎不是虚假的传言。你听到的情况是怎样的?”萧坦之说:“天下怎么会有这样的事,谁愿意没事废黜天子呢!朝中权贵不会编造这样的言论,应该是那些尼姑嬷嬷们的胡言乱语罢了,怎能相信呢!陛下如果无故除掉这两个人,谁还敢保全自己呢!”直阁将军曹道刚怀疑外面有变故,便秘密做出部署,但计谋未能实施。

  当时始兴内史萧季敞、南阳太守萧颖基都要调回京城,萧谌想等两人到后,借助他们的势力发动事变。萧鸾担心局势发生变化,就把情况告知萧坦之,萧坦之急忙去对萧谌说:“废黜天子是自古以来的大事。近来听闻曹道刚、朱隆之等人已经逐渐产生猜疑,你明天如果不采取行动,就再也来不及了。我有百岁老母,怎能坐等灾祸降临,只能另做打算了!”萧谌惊慌失措,听从了他的建议。

  壬辰日,萧鸾派萧谌先进入宫中,遇到曹道刚和中书舍人朱隆之,将他们全部杀死。直后徐僧亮大怒,对众人高声喊道:“我们蒙受皇恩,今天应当以死报效!”萧谌又将他杀死。萧鸾率领军队从尚书省进入云龙门,身穿军装,外面套着红色官服,刚到门口,鞋子就掉了三次。王晏、徐孝嗣、萧坦之、陈显达、王广之、沈文季都跟随在他身后。郁林王在寿昌殿,听闻外面有变故发生,还秘密写下手敕召唤萧谌,又下令关闭内殿各房门。不久,萧谌率领军队进入寿昌阁,郁林王逃到徐姬的房间,拔剑自刎,但没有刺中,又用帛布缠绕脖子,最后被士兵用轿子抬出延德殿。萧谌刚进入宫殿时,宫中的宿卫将士都手持弓箭盾牌想要抵抗。萧谌对他们说:“我们要捉拿的是特定的人,你们不必动手!”宿卫将士一向隶属于萧谌,因此都相信了他的话,等到看见郁林王被押出,各自想要奋勇反抗,但郁林王最终一句话也没说。走到西弄时,萧谌将他杀害。把尸体抬到徐龙驹的宅第入殡,按照藩王的礼仪安葬。徐姬以及各位受宠的亲信都被处死。萧鸾控制皇帝后,想要伪造太后的诏令;徐孝嗣从衣袖中取出早已准备好的太后令呈上,萧鸾十分高兴。癸巳日,按照太后令追废郁林王为郁林王,又废何皇后为王妃,迎接新安王萧昭文即位。

  吏部尚书谢瀹正在与客人下围棋,身边侍从听闻发生变故,便惊慌地跑来报告。谢瀹每落下一子,就说“这步棋想必有深意”,棋局结束后,才返回书房躺下,始终没有询问外面的事情。大匠卿虞悰私下感叹说:“王晏、徐孝嗣竟然穿着裤褶就废黜了天子,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虞悰是虞啸父的孙子。朝廷大臣被召入宫。国子祭酒江斅走到云龙门时,借口药性发作,在车中呕吐后离去。西昌侯萧鸾想要招揽中散大夫孙谦作为亲信,让他兼任卫尉,配给一百名披甲卫士。孙谦不愿意与萧鸾同流合污,擅自解散了卫士;萧鸾也没有治他的罪。

  丁酉日,新安王萧昭文即位,当时年仅十五岁。任命西昌侯萧鸾为骠骑大将军、录尚书事、扬州刺史、宣城郡公。大赦天下,改年号为延兴。

  八月甲辰日,南齐任命司空王敬则为太尉,鄱阳王萧锵为司徒,车骑大将军陈显达为司空,尚书左仆射王晏为尚书令。北魏孝文帝抵达阴山。

  接着,又任命始安王萧遥光为南郡太守,萧遥光没有到任。萧遥光是萧鸾的侄子。萧鸾有谋反的意图,萧遥光表示赞成,凡是重大的诛杀和赏赐,他无不参与谋划。戊申日,任命中书郎萧遥欣为兖州刺史。萧遥欣是萧遥光的弟弟。萧鸾想要培植亲信党羽,因此重用他们。

  九月壬申朔日,北魏颁布诏令:“三年考核政绩,经过三次考核后决定升降任免;但该降职的人不必等待三次考核,该升职的人三次考核又过于迟缓。朕如今实行三年一次考核,考核完毕立即升降任免,希望让愚笨迟钝的人不阻碍贤能之人,有才能的人不被埋没在低位。命令各部门考核官员的优劣,分为三等,上下两等再各自分为三级。六品以下官员,由尚书省重新核查;五品以上官员,朕将亲自与公卿大臣讨论他们的善恶,上上等级的升职,下下等级的降职,中等的保留原职。”

  北魏孝文帝北上巡视时,留下任城王拓跋澄选拔考核旧臣。从公侯以下,有官职的人数以万计,拓跋澄评定他们的优劣和才能,分为三等,没有人产生怨恨。

  壬午日,北魏孝文帝亲临朝堂,对百官进行升降任免,对各位尚书说:“尚书省是朝廷的中枢要害部门,不仅仅是总管虚务、处理文书而已;朕的得失,全在于此。你们担任官职,将近两年,从未提出过可行的建议、废除不可行的举措,推荐一位贤才、罢黜一位不称职的人,这是最大的罪过。”又对录尚书事广陵王拓跋羽说:“你是朕的弟弟,身居辅政要职,却没有勤勉谨慎的名声,反而有结党营私的迹象。如今免去你的录尚书、廷尉之职,只担任特进、太子太保。”又对尚书令陆睿说:“拓跋羽刚到尚书省任职时,口碑很好;近来却偏颇懈怠,这是因为你不能用道义引导他。虽然没有大的罪责,也应当有小的惩罚,如今剥夺你一年的俸禄。”又对左仆射拓跋赞说:“拓跋羽被罢黜,你本应被处死;但朕将罪责归于一人,不再从重处罚你;如今解除你的少师之职,剥夺一年的俸禄。”又对左丞公孙良、右丞乞伏义受说:“你们也本应被处死;可以保留官职但不穿官服,官服、俸禄和抚恤全部剥夺。如果三年之内有成效,就恢复原职;没有成效,就永远返回乡野务农。”又对尚书任城王拓跋澄说:“拓跋羽神情骄傲自满,可以解除他的少保之职。”又对长兼尚书于果说:“你不勤勉处理政务,多次以生病为由推辞。可以解除你的长兼之职,剥夺一年的俸禄。”其余担任尚书的尉羽、卢渊等人,都因不称职,有的被解职,有的被降官,有的被剥夺俸禄,孝文帝都当面指出他们的过错后执行处罚。卢渊是卢昶的哥哥。

  孝文帝又对陆睿说:“北方人常说‘北方风俗质朴粗陋,怎么会读书识字!’朕听闻这话,深感惋惜!如今识字的人很多,难道他们都是圣人吗!关键在于学习与不学习罢了。朕整顿百官,兴办礼乐,本意就是想要移风易俗。朕身为天子,何必一定要居住在中原!正是想让你们的子孙逐渐沾染美好的风俗,见闻广博;如果永远居住在恒山以北,再遇到不重视文化的君主,不免会像面对墙壁一样一无所知。”陆睿回答说:“确实如陛下所言。金日磾如果不入仕汉朝,怎能七代都闻名于世!”孝文帝听后十分高兴。

  南齐郁林王被废黜时,鄱阳王萧锵起初并不知道谋划。等到宣城公萧鸾权势日益加重,朝廷内外都知道他怀有篡夺皇位的野心。萧锵每次去拜见萧鸾,萧鸾常常来不及穿鞋就跑到车后迎接他;谈论到家国大事,往往声泪俱下,萧锵因此信任他。宫廷内外的人都倾心于萧锵,劝说他入宫发动军队辅佐朝政。制局监谢粲劝说萧锵和随王萧子隆:“二位王爷只需乘坐油壁车入宫,拥奉天子登上朝堂,共同辅佐、发号施令;我们关闭城门、部署兵力,谁敢不听从!东城的人正准备一起把萧鸾捆绑送来呢。”萧子隆想要定下计策。萧锵认为朝廷的兵力已经全部归属东府(萧鸾的府第),而且担心事情不能成功,心中十分犹豫。马队主刘巨是齐武帝时期的旧臣,前来拜见萧锵,请求单独谈话,叩头劝说萧锵采取行动。萧锵下令备车将要入宫,又返回内宅,与母亲陆太妃告别,直到天黑也没有出发。典签得知他的谋划后,便急忙跑去报告给萧鸾。癸酉日,萧鸾派遣两千士兵包围萧锵的府第,杀死萧锵,接着又杀死萧子隆和谢粲等人。当时齐太祖的儿子中,萧子隆最为高大强壮,有才能,因此萧鸾尤其忌惮他。

  江州刺史、晋安王萧子懋听闻鄱阳王萧锵、随王萧子隆被杀,便想要起兵讨伐萧鸾,对防阁吴郡人陆超之说:“事情成功,宗庙就能得以安宁;即便失败,我也能成为忠义之鬼。”防阁丹阳人董僧慧说:“这个州虽然狭小,但宋孝武帝曾经凭借它起兵成事。如果我们发兵前往京城,以清算郁林王被废杀的罪责为名,谁能抵挡呢!”萧子懋的母亲阮氏在建康,他秘密派人送信迎接母亲,阮氏却把此事告知同母兄于瑶之,让他谋划对策。于瑶之迅速将此事报告给宣城公萧鸾;乙亥日,朝廷授予萧鸾黄钺(象征最高军事权力),京城内外实行戒严,派遣中护军王玄邈讨伐萧子懋,又派遣军主裴叔业与于瑶之先行袭击寻阳,对外声称是去担任郢府司马。萧子懋得知消息后,派遣三百人守卫湓城。裴叔业逆流而上,到了夜间,转头袭击湓城;城局参军乐贲打开城门放他们入城。萧子懋听闻变故,率领府州兵力据城坚守。萧子懋的部曲大多是雍州人,都踊跃激昂,愿意奋勇作战。裴叔业畏惧他们的战斗力,派于瑶之劝说萧子懋:“如今返回京城一定不会有什么忧虑,只会被任命为散官,不会失去富贵。”萧子懋既没有出兵进攻裴叔业,部众的士气逐渐低落。中兵参军于琳之是于瑶之的哥哥,劝说萧子懋用重金贿赂裴叔业,就能免除祸患。萧子懋派于琳之前往,于琳之却趁机劝说裴叔业捉拿萧子懋。裴叔业派遣军主徐玄庆率领四百人跟随于琳之进入州城,萧子懋的僚属纷纷逃散。于琳之带领两百人,拔出刀冲入书房,萧子懋骂道:“小人!怎能忍心做出这种事!”于琳之用衣袖遮住脸,让人杀死了萧子懋。王玄邈捉住董僧慧,准备处死他,董僧慧说:“晋安王举起义兵,我确实参与了谋划;能为君主而死,没有遗憾了!希望能等到晋安王入殓完毕,再接受烹煮之刑。”王玄邈赞赏他的忠义,就把情况全部报告给了萧鸾;萧鸾免去他的死罪,将他发配到东冶服劳役。萧子懋的儿子萧昭基年仅九岁,用二寸见方的绢布写信,打听父亲的消息,还附上五百钱,通过贿赂得以送到董僧慧手中,董僧慧看到信后说:“这是郎君的信啊!”悲痛大哭而死。于琳之劝说陆超之逃亡,陆超之说:“人人都有一死,这没什么可怕的!我如果逃亡,不仅辜负了晋安王的托付,也会被田横的门客嘲笑!”王玄邈等人想要把他囚禁回京城,陆超之端坐在家中等待处置。陆超之的门生认为杀死陆超之能得到奖赏,就偷偷从背后将他斩杀,头颅落地而身体仍不倒下。王玄邈厚葬了他。那个门生也帮忙抬棺材,棺材坠落,压在他的头上,折断脖颈而死。

  萧鸾派遣平西将军王广之袭击南兖州刺史、安陆王萧子敬。王广之抵达欧阳,派遣部将济阴人陈伯之作为先锋。陈伯之趁着城门打开,独自入城,斩杀了萧子敬。

  萧鸾又派遣徐玄庆向西行进,杀害各位藩王。临海王萧昭秀担任荆州刺史,西中郎长史何昌寓代理州中事务。徐玄庆抵达江陵,想要相机行事(擅自处置萧昭秀)。何昌寓说:“我接受朝廷的托付,辅佐藩王。殿下没有过错,你作为一个使者前来,怎能随意把他交给你!如果朝廷一定要召殿下回京,应当先启奏皇上,再听从后续的诏令。”萧昭秀因此得以返回建康。何昌寓是何尚之弟弟的儿子。

  萧鸾任命吴兴太守孔琇之代理郢州事务,想要让他杀死晋熙王萧銶。孔琇之推辞不接受命令,于是绝食而死。孔琇之是孔靖的孙子。裴叔业从寻阳继续进军湘州,想要杀死湘州刺史、南平王萧锐,防阁周伯玉对众人高声喊道:“这不是天子的旨意。如今斩杀裴叔业,起兵扶助社稷,谁敢不听从!”萧锐的典签呵斥左右随从杀死了周伯玉。乙酉日,裴叔业杀死萧锐;又杀死郢州刺史、晋熙王萧銶,南豫州刺史、宜都王萧铿。

  丁亥日,任命庐陵王萧子卿为司徒,桂阳王萧铄为中军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冬季十月丁酉日,解除戒严。接着,任命宣城公萧鸾为太傅、领大将军、扬州牧、都督中外诸军事,给予特殊礼遇,进爵为王。

  宣城王萧鸾谋划继承皇位,招揽了许多朝廷名士参与筹划。侍中谢朏内心不愿意,于是请求出任吴兴太守。到任后,他送了几斛酒给弟弟吏部尚书谢瀹,并写信说:“可以尽情饮酒,不要参与朝廷事务!”

  对此,司马光说:我听闻“穿了别人的衣服,就要为别人的忧虑而担忧;吃了别人的食物,就要为别人的事情而效死”。谢朏、谢瀹兄弟二人,并肩担任尊贵亲近的官职,安享荣华俸禄,却不能预知朝廷的危难;作为臣子做到这样,能称得上忠诚吗!

  宣城王萧鸾虽然专擅国家大权,但人心仍然不服。他的肩胛上有红色的痣,骠骑咨议参军考城人江祏劝说他把痣展示给众人看。萧鸾把痣展示给晋寿太守王洪范看,说:“有人说这是日月星辰的征兆,你千万不要泄露出去!”王洪范说:“您身上有日月之相,怎么能隐藏呢,我会把这件事宣扬出去!”王洪范的母亲是江祏的姑姑。

  癸卯日,萧鸾杀死桂阳王萧铄、衡阳王萧钧、江夏王萧锋、建安王萧子真、巴陵王萧子伦。

  萧铄与鄱阳王萧锵齐名;萧锵喜好文章,萧铄喜好名理之学,当时的人称为“鄱、桂”。萧锵死后,萧铄心中不安,前往东府拜见宣城王萧鸾,返回后对左右说:“刚才录公(萧鸾)接待我十分殷勤,留恋不舍,但脸上带有惭愧之色,这一定是想要杀我。”当天晚上,萧铄就被杀害。

  宣城王萧鸾每次杀害藩王,常常在夜间派遣士兵包围他们的府第,破门翻墙,呐喊着冲入,家中的财物全部被查封没收。江夏王萧锋有才能德行,萧鸾曾经对他说“萧遥光的才能可以托付重任”。萧锋说:“萧遥光对于殿下,就像殿下对于高皇帝(萧道成);保卫宗庙,安定社稷,确实可以托付。”萧鸾听后脸色大变。等到要杀害各位藩王时,萧锋写信给萧鸾,讥讽斥责他;萧鸾十分忌惮萧锋,不敢在他的府第捉拿他,于是让他兼任祠官前往太庙,夜间派遣士兵在太庙中捉拿他。萧锋出来后,登上马车,士兵想要上车,萧锋力气很大,亲手击倒几人,才被杀死。

  宣城王萧鸾派遣典签柯令孙杀死建安王萧子真,萧子真逃到床底下,柯令孙亲手把他拉出来;萧子真叩头请求成为奴仆,柯令孙不答应,将他杀死。

  萧鸾又派遣中书舍人茹法亮杀死巴陵王萧子伦。萧子伦性情英勇果敢,当时担任南兰陵太守,镇守琅邪,城中有守卫士兵。萧鸾担心他不肯就死,询问典签华伯茂。华伯茂说:“您如果用兵去捉拿他,恐怕不能立即成功。如果托付给我,一个人就能办成。”于是华伯茂亲手拿着毒酒逼迫萧子伦喝下。萧子伦整理好衣冠,出来接受诏令,对茹法亮说:“先朝从前消灭刘氏,如今的事情,是理所当然的命运。你是我家的旧人,如今肩负这个使命,应当是出于不得已。这杯酒不是相互劝饮的酒。”于是仰头喝下毒酒而死,当时年仅十六岁。茹法亮和身边的人都流下了眼泪。

  起初,各位藩王外出镇守地方,朝廷都会设置典签,把一方的事务全部托付给他们。典签时常入朝奏事,一年往返数次,君主常常与他们交谈,询问州中的情况,刺史的好坏全凭他们的言辞决定。从刺史以下的官员,没有不降低身份侍奉他们的,常常担心侍奉不周。于是典签在州部中权势盛行,大肆谋取私利。武陵王萧晔担任江州刺史,性情刚烈正直,不允许典签干涉事务;典签赵渥之对人说:“如今出京城就能更换刺史!”等到拜见齐世祖时,赵渥之极力诋毁萧晔;萧晔于是被免职召回京城。

  南海王萧子罕戍守琅邪,想要暂时到东堂游览,典签姜秀不允许。萧子罕返回后,哭着对母亲说:“儿子想要移动五步都不行,与囚犯有什么区别!”邵陵王萧子贞曾经想要熊白(熊背上的脂肪,可食用),厨人回答说典签不在,不敢给他。

  永明年间,巴东王萧子响杀死刘寅等人,齐世祖听闻后,对群臣说:“子响竟然谋反!”戴僧静高声说:“各位藩王本来都应该谋反,难道只有巴东王吗!”世祖询问原因,戴僧静回答说:“他们天生无罪,却一时被囚禁,拿一根藕、一杯水,都要询问典签;典签不在,就一整天忍受饥渴。各州只听说有典签,没听说有刺史。怎么能不谋反呢!”

  竟陵王萧子良曾经问众人:“士大夫为什么要去拜见典签?”参军范云说:“拜见长史以下的官员都没有益处,拜见典签立刻就能得到加倍的回报。不去拜见还等什么呢!”萧子良面露惭愧之色。等到宣城王萧鸾诛杀各位藩王时,都命令典签动手,竟然没有一个人能够抗拒。孔珪听闻后,流泪说:“齐国的衡阳王、江夏王最有才能德行,却还是被杀害;如果不设置典签,本来不至于到这种地步。”宣城王萧鸾也深知典签制度的弊端,于是下诏:“从今以后各州有紧急事务,应当秘密奏报朝廷,不要再派遣典签入京。”从此典签的职权逐渐减轻。

  萧子显评论说:帝王的儿子,生长在富贵优厚的环境中,早晨刚离开宫廷,晚上就去治理一方,防止他们骄傲放纵,是历代不变的常典。因此用高级官员辅佐他们,这些官员由君主亲自挑选;任用亲信旧臣担任典签,负责他们的饮食起居,一举一动都要上报;他们的地位虽然重要,却不能自主行事。权力不在自己手中,恩德不能惠及下属,一旦危难降临,期望他们放弃职位、扶助危难,怎么可能呢!这是南朝宋遗留下来的风气,到南齐时更加严重。

  癸卯日,任命宁朔将军萧遥欣为豫州刺史,黄门郎萧遥昌为郢州刺史,辅国将军萧诞为司州刺史。萧遥昌是萧遥欣的弟弟;萧诞是萧谌的哥哥。

  萧昭文在位期间,日常起居、饮食等事务,都要先询问宣城王萧鸾的意见后才敢施行。他曾经想吃蒸鱼,太官令回复说没有录公(萧鸾)的命令,最终没有给他。辛亥日,皇太后颁布诏令说:“继位的君主年幼,处理各种政务多有不明之处;而且早年就身患顽疾,不能承担国家重任。太傅宣城王,是宣皇帝的后裔,深受太祖的慈爱,应当入宫继承皇位。现任皇帝可降封为海陵王,我将退居别馆养老。”诏令还将宣城王萧鸾列为太祖的第三子。癸亥日,齐高宗萧鸾正式即位,大赦天下,改年号为建武。任命太尉王敬则为大司马,司空陈显达为太尉,尚书令王晏加授骠骑大将军,左仆射徐孝嗣加授中军大将军,中领军萧谌为领军将军。

  度支尚书虞悰称病,没有陪同高宗即位。高宗因为虞悰是前朝旧臣,想要邀请他参与辅佐创业,派王晏将废立君主的相关事宜告知虞悰。虞悰说:“主上圣明,公卿大臣同心协力,难道还需要借助我这个衰老之人来辅佐新政吗!我不敢接受命令!”说完就放声痛哭。朝廷商议想要弹劾他,徐孝嗣说:“这也是古代遗留下来的正直之风。”弹劾之事才作罢。

  高宗与群臣举行宴会,诏令功臣上前敬酒。王晏等人都起身离席,唯独谢瀹没有起身,说:“陛下接受天命,顺应天意民心;王晏却妄自窃取上天之功当作自己的功劳!”高宗听后大笑,这才化解了尴尬。宴会结束后,王晏邀请谢瀹一同乘车返回尚书省,想要安抚他。谢瀹神色严肃地说:“你的巢穴在什么地方!”王晏因此十分畏惧他。

  丁卯日,高宗下诏:“各州郡的藩王、刺史、太守,如有进献贡品的,若所献之物并非本地特产,一律禁止。”

  己巳日,北魏孝文帝抵达信都。庚午日,下诏说:“近来听闻边境地区的蛮族,常常劫掠南方土地,导致百姓父子离散、家庭破碎。朕正致力于统一四海,养育万民,如果蛮族肆意妄为,南方百姓怎能知晓朝廷的恩德呢!可诏令荆、郢、东荆三州,约束蛮族民众,不得侵犯掠夺。”

  十一月庚辰日,齐高宗立皇子萧宝义为晋安王,萧宝玄为江夏王,萧宝源为庐陵王,萧宝寅为建安王,萧宝融为随郡王,萧宝攸为南平王。

  甲申日,高宗下诏:“县令的俸禄微薄,即使是本地的常规贡品,从今以后也全部停止征收。”

  乙酉日,追尊始安贞王萧道生为景皇,王妃为懿后。丙戌日,任命闻喜公萧遥欣为荆州刺史,丰城公萧遥昌为豫州刺史。当时高宗的长子晋安王萧宝义身患残疾,其他皇子都还年幼,因此让萧遥光镇守京城中枢,萧遥欣镇守安抚长江上游地区。

  戊子日,立皇子萧宝卷为太子(这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北魏孝文帝抵达洛阳后,想要整顿官员等级制度,便任命尚书崔亮兼任吏部郎。崔亮是崔道固哥哥的孙子。

  北魏孝文帝敕令后军将军宇文福规划牧场。宇文福上表建议,石济以西、河内以东,靠近黄河的区域,总面积约十里,作为牧场。孝文帝从平城迁徙各种牲畜到这片区域,让宇文福负责管理;由于牲畜没有损耗丢失,宇文福被任命为司马监。

  起初,北魏世祖平定统万城以及秦、凉地区后,因河西水草丰美,将其用作牧场,牲畜繁殖得十分繁盛,马匹达到两百多万匹,骆驼一百万匹,牛羊更是数不胜数。到高祖时期在河阳设置牧场,常年饲养十万匹战马,每年从河西迁徙牲畜到并州放牧,再逐渐向南迁徙,想要让它们慢慢适应水土,避免死伤,而河西的牧场则更加繁荣。到正光年间以后,这些牲畜都被盗贼劫掠一空,无一留存。

  南齐永明年间,御史中丞沈渊上表,建议百官年满七十岁的,都下令退休,这些退休官员在家中大多生活贫困。庚子日,齐高宗下诏,按照旧制重新铨选任用退休官员。高宗辅佐朝政期间所诛杀的各位藩王,都恢复他们的宗族户籍,封他们的儿子为侯。

  高宗谎称海陵恭王生病,多次派遣御医前去诊治,趁机将他杀害,葬礼完全依照汉代东海恭王的旧例举行。

  北魏郢州刺史韦珍在任期间,政绩显着,声誉良好,北魏孝文帝赏赐给他骏马、谷物和布帛。韦珍召集辖区内的孤儿和贫苦百姓,将赏赐的物资全部散发给他们,说:“天子因为我能安抚你们,所以赏赐谷物布帛,我怎敢独自占有呢!”

  北魏孝文帝因为齐高宗废黜海陵王自立为帝,谋划大举南征。恰逢边境将领报告,南齐雍州刺史下邳人曹虎派遣使者向北魏请求投降,十一月辛丑朔日,北魏派遣行征南将军薛真度统领四位将领进军襄阳,大将军刘昶、平南将军王肃进军义阳,徐州刺史拓跋衍进军钟离,平南将军广平人刘藻进军南郑。薛真度是薛安都的堂叔。任命尚书卢渊为安南将军,统领襄阳前锋各军。卢渊以不熟悉军旅事务为由推辞,孝文帝不允许。卢渊说:“只怕曹虎是第二个周鲂(三国时期东吴诈降曹魏的将领)。”

  北魏孝文帝想要改变旧有的风俗,壬寅日,下诏禁止士民穿胡人的服装。国内很多人对此不满。

  通直散骑常侍刘芳是刘缵的族弟,他与给事黄门侍郎太原人郭祚,都凭借文学才华受到孝文帝的亲近礼遇,孝文帝常常邀请他们讨论学问,参与机密政事的商议;大臣和皇亲贵戚都认为孝文帝疏远了自己,心中不满,面露怨色。孝文帝派给事黄门侍郎陆觊私下安抚他们说:“皇上只是想要广泛了解古代的事情,询问前代的制度法式罢了,最终不会亲近他们而疏远你们。”众人的不满情绪才逐渐缓解。陆觊是陆馛的儿子。

  北魏孝文帝想要亲自率军南征。癸卯日,京城内外实行戒严。戊申日,下诏规定,从平城迁徙到洛阳的百姓,免除三年的租赋。相州刺史高闾上表说:“洛阳城刚刚开始营建,曹虎既没有派遣人质,必定没有诚心归降,不宜轻率出兵。”孝文帝不听从。

  过了很久,曹虎的使者再也没有前来,孝文帝召集公卿大臣商议是出兵还是留守的计策,公卿大臣有的认为应该停止出兵,有的认为应该出兵。孝文帝说:“众人议论纷纷,不知道该听从谁的意见。如果一定要把出兵和留守的利弊都分析清楚,应该分主客两方,相互辩驳启发。任城王、镇南将军主张留守,朕主张出兵,各位公卿坐着听即可,哪个说得有道理就听从哪个。”众人都说:“好。”镇南将军李冲说:“我们主张留守,正是因为迁都刚刚开始,百姓希望稍微安定;作为内应的曹虎情况还不明确,不宜轻举妄动。”孝文帝说:“曹虎归降的真假,确实还不能确定。如果是假的,朕巡视安抚淮河流域,慰问百姓的疾苦,让南方百姓知晓君主的恩德,使他们产生归附北方的心意;如果是真的,现在不及时接应,就会失去时机,辜负前来归义的诚心,破坏朕的大政方针。”任城王拓跋澄说:“曹虎没有派遣人质,使者也不再前来,他的欺诈之心已经很明显了。如今从平城新迁徙到洛阳的百姓,都有留恋故土的心意。他们扶老携幼,刚刚到达洛阳,没有一间房屋居住,没有一石粮食储备。而且冬季即将结束,春耕即将开始,正是‘百堵皆兴’(大规模营建房屋)、‘俶载南亩’(开始耕种田地)的时候,却要驱使他们穿上铠甲、拿起武器,面对刀刃哭泣作战,这恐怕不是能所向披靡的军队。况且各路军队已经进发,并非没有接应。如果曹虎归降是真的,等到平定樊城、沔水一带后,皇上再御驾亲征,也为时不晚!如今轻率出兵,上下都会疲劳;如果空手而去、空手而回,恐怕会损害朝廷的威严,反而助长敌人的气焰,这不是上策。”司空穆亮认为应该出兵,公卿大臣都同意穆亮的意见。拓跋澄对穆亮说:“你们在外的时候,看到军队张旗授甲,都面露忧色,平时议论也不愿意南征,怎么到皇上面前就说这种话!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这涉及欺骗谄媚,难道是大臣的道义、国士的本分吗!万一军队遭遇危难,都是你们造成的。”李冲说:“任城王可以说是忠于国家。”孝文帝说:“任城王把听从朕的人当作谄媚之徒,难道不听从朕的人就一定都忠诚吗!所谓小忠,其实是大忠的祸害,恐怕说的就是你们这种情况!”拓跋澄说:“臣愚昧不明,虽然涉及小忠,但总归是竭诚为国家谋划;不知道所谓的大忠,究竟依据什么!”孝文帝不听从他的意见。

  辛亥日,北魏孝文帝从洛阳出发南征,任命北海王拓跋详为尚书仆射,统领留守朝廷的事务;李冲兼任仆射,一同镇守洛阳。任命给事黄门侍郎崔休为左丞,赵郡王拓跋干都督中外诸军事,始平王拓跋勰统领宗子军守卫在孝文帝左右。崔休是崔逞的玄孙。戊辰日,北魏孝文帝抵达悬瓠。己巳日,下诏将寿阳、钟离、马头等地军队俘获的男女百姓全部放回南方。曹虎果然没有归降。

  北魏孝文帝命令卢渊进攻南阳。卢渊因为军中缺乏粮食,请求先攻打赭阳以夺取叶仓的粮食,孝文帝批准了他的请求。于是卢渊与征南大将军城阳王拓跋鸾、安南将军李佐、荆州刺史韦珍一同攻打赭阳。拓跋鸾是拓跋长寿的儿子;李佐是李宝的儿子。南齐北襄城太守成公期紧闭城门坚守。薛真度的军队驻扎在沙堨,南齐南阳太守房伯玉、新野太守刘思忌率军抵抗。

  在此之前,北魏孝文帝派遣中书监高闾整理古代音乐;恰逢高闾出任相州刺史,这一年,高闾上表举荐着作郎韩显宗、太乐祭酒公孙崇参与掌管钟律之事,孝文帝听从了他的建议。

  读完这段历史,让我们明白一个道理:建立在血腥与背叛之上的稳定,不过是下一次动乱的伏笔。萧鸾以非常手段夺取天下,却也为自己的子孙树立了危险的榜样。历史的意义,或许就在于让后人能透过这些血色的篇章,看清权力与人性的复杂纠缠,从而思考何为更稳固、更有道义的治国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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