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4章 木棍？敲后脑勺？

　　木棍？敲后脑勺？

　　陈胜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他明明用的是柴刀！他明明看到鲜血喷涌！他明明感觉到劈开头骨的触感！

　　“不……不可能！”陈胜失声叫道，声音嘶哑变形，“我用的……用的是柴刀！我杀了你！我明明……”

　　“放屁！”王二狗他爹更怒了，扬了扬手里的木棍，“这就是凶器！你个小王八蛋，打完人就跑，把棍子丢路边！还想赖账？走！找你奶奶评理去！让她好好管教管教你！无法无天了！”

　　王二狗他爹不由分说，跳下河沟，像拎小鸡一样把浑身瘫软的陈胜拽了出来，拖着他往村里走。

　　陈胜失魂落魄地被拖着，目光死死盯着王二狗他爹捂着后脑勺的手。那指缝间确实有血迹，但伤口……似乎并不深？和他记忆中那恐怖的劈砍伤完全不同！

　　回到村里，王二狗他爹的大嗓门立刻引来了不少村民围观。他绘声绘色地描述着陈胜如何“埋伏”他，如何用“木棍”敲了他脑袋，如何“畏罪潜逃”。村民们议论纷纷，有的摇头叹息，有的指责陈胜不懂事，有的劝王二狗他爹消消气。

　　“祖母”闻讯赶来，看到被拖回来的、失魂落魄、脸上还沾着泥污（血迹呢？陈胜下意识摸脸，只摸到干掉的泥巴）的陈胜，又看看王二狗他爹后脑勺那并不严重的伤口（此刻看得更清楚，就是一道破皮的肿包，渗了点血，远非致命伤），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震惊和担忧，迅速转化为一种……混合着无奈、歉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果然如此”的叹息。

　　她走上前，对着王二狗他爹连连道歉：“他叔，对不住！对不住！孩子不懂事，都是我管教不严！您大人有大量，别跟孩子一般见识！医药费我们赔！我这就带他回去好好教训！” 她一边说，一边用力拍打着陈胜的背，力道不轻，带着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但眼神深处，却是一片冰冷的平静。

　　陈胜像一具木偶，被“祖母”拉扯着带回了家。

　　关上门，“祖母”没有立刻责备他，而是打来水，用湿布仔细地、甚至带着点“心疼”地擦拭着他脸上的泥污。她的动作很轻柔。

　　“胜儿啊……”她叹了口气，声音带着老年人特有的疲惫和沧桑，“心里有气，也不能拿棍子打人啊！多危险！万一真把你王叔打坏了可怎么办？以后可不能这么冲动了，知道吗？有什么委屈，跟奶奶说……”

　　她的话语，充满了“合理”的规劝和“真挚”的关怀。

　　陈胜呆呆地坐在凳子上，目光落在墙角——那里，静静地倚着一根手腕粗的木棍。木棍的一端，沾着一点暗红色的、已经干涸的血迹。

　　而他明明记得……自己出门拿的是柴刀！丢在血泊边的也是柴刀！现在……怎么变成了木棍？

　　记忆……在扭曲。现实……在被覆盖。

　　验证升级：不死的村民

　　巨大的荒谬感和更深的恐惧驱使着陈胜。他不信邪！他必须再试！他要看看，这些“村民”到底是不是真的杀不死！

　　接下来的几天，他变得更加沉默阴郁，像一个潜伏在阴影里的幽灵。他小心翼翼地选择目标，变换方式：

　　深夜潜入，试图用绳索勒毙。记忆：他清晰地记得绳索深深勒进张叔脖子的触感，对方挣扎的力度渐渐减弱直至消失。结果：次日清晨，张叔脖子上缠着块布，嗓门沙哑地跟人抱怨昨晚睡觉落枕了，脖子疼得厉害，还特意走到陈胜家附近，大声抱怨了几句。

　　在对方必经之路设下陷阱（挖坑，底部插削尖的木桩）。记忆：他亲眼看到李婶掉入陷阱，发出凄厉惨叫。结果：当天下午，李婶挎着篮子，一瘸一拐地路过，跟人抱怨不小心掉沟里崴了脚，骂骂咧咧地说不知道哪个缺德鬼挖的坑。

　　每一次！ 他记忆中的“致命”行为，都变成了无关痛痒的“意外”或“小冲突”！每一次！他记忆中使用的致命工具（柴刀、绳索、尖桩、毒草），在事后回忆或寻找时，都变成了与之对应的、无害的物品（木棍、晾衣绳、小土坑、普通野菜）！仿佛他的记忆被一只无形的手，在事后进行了精心的篡改和替换！

　　混乱！极致的混乱！

　　陈胜感觉自己快要疯了！他的认知被彻底颠覆！

　　他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试图用疼痛来确认自己的存在。他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刚才明明记得出门时拿的是家里唯一那把锋利的剔骨刀，准备去找那个总爱嘲笑他的王二狗“算账”。可现在，手里攥着的……只是一根用来赶鸡的、光滑的细竹竿？

　　祖母的声音再次从身后传来，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和……怜悯？

　　“胜儿，又在发什么愣？快回家吃饭了。今天奶奶给你蒸了个鸡蛋羹。”

　　陈胜猛地回头。

　　夕阳的余晖下，祖母佝偻的身影被拉得很长很长。她脸上依旧是那副完美到极致的慈祥笑容，浑浊的眼睛深深地望着他，仿佛看穿了他所有的疯狂、所有的挣扎、所有的徒劳。

　　那眼神似乎在说：放弃吧，孩子。你逃不掉的。这里就是你的归宿。

　　陈胜看着手中的竹竿，再看看祖母那深渊般的笑容，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的、彻底的绝望，如同极地的寒流，瞬间冻结了他所有的血液和灵魂。

　　他明白了。

　　他杀不死任何人。

　　他也逃不出这里。

　　他甚至连确认自己记忆和行为的真实性，都做不到。

　　这个“完美”的世界，这个由混沌编织的、以他记忆为温床的幻境，已经将他从肉体到灵魂，都牢牢地锁死在了这方寸之地。他所有的反抗，最终都会被扭曲、被篡改、被消解，变成这“日常”中一段无关紧要的小插曲。

　　他，陈胜，成了自己记忆牢笼中，一个不断挣扎却注定徒劳的……囚徒。

　　手中的细竹竿无力地滑落在地。

　　陈胜如同被抽走了脊梁，缓缓地、顺从地朝着那个散发着深渊气息的慈祥身影，一步步走去。

　　夕阳，将他的影子拖拽得如同一条绝望的、通往湮灭的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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