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佰零贰 有没有人说过你脑子有病？

　　秋高回到凤府，面色复杂地将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地禀报给百里怀萧。

　　“主子，笙莫姑娘她……她进了一个有些老旧的院子……”秋高犹豫着措辞，尽力描述他所见到的情景。

　　“院子里……是些孩子。”

　　百里怀萧听完秋高的汇报，沉默片刻后，缓缓开口：“好，我知道了。”

　　秋高见百里怀萧的反应出乎意料地平静，默默低下头，不管什么时候，主子都是这样沉稳冷静，好像什么都不能牵动她的情绪。

　　“主子，您……要去看看吗？”秋高试探性地问。

　　百里怀萧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明日吧。”

　　她的回答让秋高有些意外，他先是开心，随后低下头：

　　“好！那主子您先休息，明日我再来！”

　　说罢，乐呵呵退出了屋子。

　　夜色阑珊，女子置身这一片昏暗，抬眼看向窗外月色，一双古井无波的眼眸中仍未有丝毫波动，仿佛早已看穿了这世间的纷扰和浮华。

　　月华如水，将窗边人的影子渐渐拉长……

　　次日——

　　百里怀萧乘着马车来到那座老旧院落，秋高先行下马，前去叩门。

　　“谁呀？”

　　不过片刻，门内，稚嫩的童声问道。

　　秋高愣了愣，冲门内道：“我找笙莫姑娘。”

　　门内安静了一会，又传来悉悉索索的响动，继而那道童声继续问道：“你是谁啊？”

　　“秋高。”秋高道。

　　他的回答落下，门内终于才响起他再熟悉不过的女声：

　　“秋高？”

　　接着，门被打开，笙莫双手环抱在胸前，偏头看着秋高：“你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她身后的孩子们一个个凑到门缝前，探着脑袋往外头瞧。

　　秋高被她问得一哽，思考了一会才道：“今早发现你不见了，我们都很担心。”

　　“……”笙莫胸口升起又下沉，呼出一口气，“不会说谎就别说了。”

　　“百里怀萧呢？”

　　笙莫问道，目光在秋高身后扫过，不用人提示，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淡然立在那里，目光平静看着她。

　　“老大，”门缝中一个小脑袋扬了起来，指着百里怀萧，“那个姐姐好漂亮，长得跟画里的一样！”

　　“她是谁呀？”

　　看到百里怀萧就想翻白眼，笙莫面无表情回答：“我天打雷劈的救命恩人。”

　　见这人似乎没有要往这边走的意思，笙莫闭眼呼出一口气，天杀的百里怀萧……

　　无奈，她只能自己开了门，迈开步子朝那人走去。

　　“哥哥，你是什么人？”门缝里的小女孩探出头看向秋高，“你怎么认识老大的呀？”

　　秋高看着那张稚嫩的脸，脸上带了几分温和。

　　“哎呀~”笙莫一面迈着步子，一面怪腔怪调开口，“真是没想到——咱们百里先生——”

　　“还有跟踪窥视别人的爱好~”

　　“怎么着？”她看向百里怀萧，“您老大驾光临，有何贵干呐？”

　　百里怀萧看了身旁的金吉一眼，金吉欲言又止，可撞上那双眸子，她还是默默退开，去了秋高所在的院里。

　　金吉离开，百里怀萧将手里的剑袋递给笙莫：

　　“来还剑。”

　　笙莫接过，愣了愣，随即飞快将剑取了出来，从剑鞘中将剑取出看了眼，脸上漾开笑意，满意将剑收回剑鞘，转眼看向百里怀萧：

　　“谢谢啊~”

　　微风拂过少女的发丝，发丝的弧度随着笙莫的语调轻扬，百里怀萧看了她许久，才缓缓开口：

　　“为什么不说？”

　　“嗯？”笙莫疑惑了一声，又反应过来，转头看向身后院子，“你说这个吗？”

　　百里怀萧点头：“你要做的事，就是这个？”

　　“是啊，”笙莫回答，“我不在这么久，粮食吃完了他们饿死了怎么办？”

　　“为什么要隐瞒？”百里怀萧问道。

　　闻言，笙莫看了她一眼，又垂下眼睑看向自己的剑：

　　“虽然你救了我，但——也不能证明你就是个好人，告诉你……谁知道你会做什么？看着就蔫坏的……”

　　她说到后面，嘟囔了一句。

　　百里怀萧垂下眸子：“那为什么现在又不怕了？”

　　“因为你住在镇国将军府啊。”面前人没有丝毫犹疑回道。

　　百里怀萧难得不解了一次：“嗯？”

　　笙莫见她疑惑，撇撇嘴嘀咕道：“凤将军，肯定不会和坏人交好的。”

　　百里怀萧：……

　　她究竟是对自己有多不满？宁可说相信凤将军的人品，也不肯说与自己相处一段日子相信自己不是坏人。

　　“神偷原来也会崇拜凤将军？”百里怀萧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呛了她一句。

　　“你怎么知道？！”笙莫欲骂又止看向她，“……老狐狸。”

　　她怀疑这人其实早就知道自己是干什么的，昨日，这个人明明知道答案，可就是要揣着明白装糊涂来问自己！

　　“你为什么不肯同我说你是做什么的？”百里怀萧似乎并不在意她的波动，继续平静开口。

　　“百里先生——您老到底是有情还是无情呐？”

　　笙莫闭眼，没好气看向面前人，

　　“难不成我要跟我面上正直不过的救命恩人说她救回来的妞其实是个人人喊打的扒手吗？”

　　“……”面前人沉默了一会儿，“那为什么不继续骗我？”

　　“？”

　　“你有病啊百里怀箫？”笙莫一时失语，“你什么都知道了，我还有继续骗的必要吗？”

　　“……老狐狸。”

　　意识到自己莫名其妙犯蠢，百里怀萧又战术性沉默了一会儿，转移话题，她看向那座老旧的院子：

　　“这么多孩子，你一个人怎么养活他们？”

　　她方才看见了，只是透过门缝的脑袋就有七八个，整个院子里的孩子只会更多。

　　笙莫显然是这个院子的主心骨，可她看起来也不过十八九岁而已，功夫也不是很好，虽然百里怀箫戏谑地称她为“神偷”，但想来，她也并非什么厉害的人，否则也不会就这样被人打成重伤还随意丢到街上。

　　闻言，笙莫难得安静了一会。

　　“起初没这么多的，”她缓缓开口，“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有了大丫，就有了二丫，有了二丫，就有了阿福，有了阿福，就有了喜儿，然后就有了小花、小草、阿猫、阿狗……”

　　她像是在回忆，又像是在解释，每一个名字都代表着一个孩子背后的故事。

　　“最后莫名其妙地……就有这么多了。”

　　百里怀萧听完，道：“你的名字这样好听，怎么给他们取的名字这样随便？”

　　“……你真的很会挑时候问问题。”笙莫好气又好笑，却好像也习惯了百里怀萧的气人。

　　她继续回答着这人的问题：

　　“老人说贱名好养活，我对他们没什么别的奢望，好好活着……就很好了。”

　　她唇角噙着浅浅的笑意，看了眼那座老旧的院子，不再言语。

　　百里怀萧眸色深沉瞧着眼前人，又短短沉默了一会儿：

　　“你为什么让他们叫你老大？”

　　“……”笙莫被这人气到，“……有没有人说过你脑子有病啊百里怀萧？”

　　没看见别人在怀念感慨吗？！她非要这个时候问这些问题吗？！

　　“我愿意！”少女没好气道，“……管得着吗你？”

　　说罢，自己转身抬脚朝院子里走去。

　　百里怀萧看着人远去的背影，微微垂下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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