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0章 名为希望的武器

　　临安府，行宫之内，一片肃杀。

　　炎宏烈那几道状若疯魔的旨意，如同一阵黑色的旋风，以最快的速度席卷了他仅存的半壁江山。

　　一时间，整个大炎王朝的残余领土，变成了一座巨大的，密不透风的监狱。

　　通往炎省的官道被重兵封锁，关隘之上，弓上弦，刀出鞘，严阵以待。

　　无数探子和地方官兵，如同疯狗一般，在乡野间四处巡弋。

　　他们搜捕的，不再是敌国的奸细，而是那些可能承载了“希望”二字的，无辜的流民与商贩。

　　“听说了吗？东边的炎省，泥腿子都能分到地了！”

　　“小声点！不要命了！隔壁村的王老三，就因为说了这句，一家老小全被拖到菜市口砍了！”

　　“天杀的！这日子没法过了！税又加了两成，官兵天天来刮地皮，再这样下去，我们都得饿死！”

　　“嘘！别说了，巡查队过来了！”

　　恐惧，在蔓延。

　　但与恐惧一同蔓延的，还有那被压抑在心底，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扑灭的，名为“耕者有其田”的火种。

　　炎宏烈以为，用屠刀和高墙，就能隔绝思想，就能堵住洪流。

　　他错了。

　　当堤坝被筑得越高，墙内积蓄的洪水，只会拥有更加毁天灭地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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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天枢城，指挥中心。

　　孟阔将一份刚刚汇总的情报，呈现在凤千羽面前的光幕上。

　　“陛下，炎宏烈已经下达了全面封锁令。并且，正在其治下，展开大规模的血腥镇压，凡是议论我东陵新政者，皆被处以极刑。”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凝重。

　　“如此一来，我等之新政，恐怕难以在短时间内，动摇其国本。”

　　李迅也点头附和：“炎宏烈此举，虽是饮鸩止渴，但确实能将这股浪潮，暂时遏制在炎省之内。我们，是否要考虑派遣精锐，强行破关，将消息散播出去？”

　　两人看向凤千羽，等待着她的决断。

　　然而，凤千羽看着光幕上，那一条条血腥的镇压记录，脸上非但没有凝重，反而露出了一抹极度轻蔑的，冰冷的笑意。

　　“遏制？”

　　她轻轻吐出两个字，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他这是在，帮我。”

　　“帮我们？”孟阔和李迅，面面相觑，满脸不解。

　　凤千羽伸出纤细的手指，在光幕地图上，沿着炎省与大炎的边境线，轻轻划过。

　　“你们以为，墙，是用来隔绝什么的？”

　　她看向两人，眼神深邃如渊。

　　“它从来不是用来隔绝思想的，因为思想无形无质，无孔不入。墙，唯一能隔绝的，是人。”

　　“炎宏烈筑起高墙，挥舞屠刀，他越是疯狂，他治下的百姓，就会越绝望。当绝望压倒了对死亡的恐惧时，他们会做什么？”

　　孟阔的瞳孔，骤然一缩！

　　- “他们会……逃！”

　　“没错。”

　　凤千羽嘴角的弧度，越发冰冷。

　　“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逃向那唯一有希望的地方。炎宏烈亲手为他的子民，指明了通往天堂的道路。”

　　“他以为他在筑墙，实际上，他是在为我东陵，筛选子民。所有懦弱的，麻木的，会死在他的屠刀之下。而所有勇敢的，不甘的，有智慧的，都会成为我东陵未来的基石。”

　　“我们，又何须派人去强行破关？”

　　她转过身，面向巨大的星图。

　　“我们只需要，打开大门，迎接他们。”

　　此言一出，孟阔和李迅，如遭雷击，醍醐灌顶！

　　他们呆呆地看着凤千羽的背影，心中只剩下无尽的震撼与敬畏。

　　原来，从一开始，陛下就已经算到了这一步！

　　她根本不屑于用阴谋诡计去散播消息。

　　她要的，是用阳谋！

　　是用煌煌大势，去逼迫敌人做出最愚蠢的应对，然后，将计就计，将敌人的挣扎，都化为自己壮大的养料！

　　这是何等恐怖的算计！何等宏大的格局！

　　“传我命令，给炎镇山。”

　　凤千羽的声音，再次响起，冷静而果决。

　　“第一，以总督府之名，颁布《纳贤令》。凡大炎王朝之子民，无论身份，无论过往，只要能活着抵达炎省边境，皆是我东陵之民。入我东陵者，文人按才授官，武人按能入伍，农人按户分田，工匠按技入所，商人按资扶持！”

　　“第二，在炎省所有边境关隘，设立‘新生营’。备足粮食，备足汤药，备足兵力。我们的兵，不是用来阻拦他们的，而是用来保护他们，不被炎宏烈的疯狗追上！”

　　“第三，将我们抄没的财富，拿出一半。我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让整个炎省，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人人有饭吃，人人有衣穿，人人有书读！”

　　“炎宏烈要给天下人看一座地狱，那我们，就让他看一座，真真正正的人间天堂！”

　　“我倒要看看，他那道用白骨和鲜血筑成的墙，能挡住多少，向往天堂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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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深沉。

　　- 炎省与豫州交界处，黑风口。

　　一支大炎王朝的边军，正在例行巡逻。

　　为首的队率，看着对面炎省境内，那灯火通明，隐隐传来欢声笑语的关隘，眼中充满了嫉妒与不屑。

　　“妈的，一群得了好处的泥腿子，有什么好高兴的！”他啐了一口。

　　就在此时。

　　不远处的山林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

　　- “什么人！”

　　队率厉喝一声，带着手下围了过去。

　　林中，走出一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汉子，他怀里，还抱着一个饿得奄奄一息的孩子。

　　汉子的身后，跟着一个同样虚弱的女人。

　　“军……军爷……”

　　汉子看到他们，双腿一软，直接跪了下来，脸上满是绝望。

　　“我们……我们只是太饿了，想……想找点吃的……”

　　“找吃的？我看你们是想叛逃去炎省吧！”

　　队率狞笑一声，抽出了腰间的佩刀。

　　“陛上有旨，凡靠近边境者，格杀勿论！正好，老子今天还没开张！”

　　他举起屠刀，就要朝着那汉子砍下。

　　那汉子闭上眼睛，绝望地将孩子，紧紧护在怀里。

　　然而，预想中的剧痛，并未传来。

　　他只听到“噗”的一声闷响。

　　他颤抖着睁开眼，却看到了令他永生难忘的一幕。

　　一支黑色的，带着淡淡红光的箭矢，不知从何处射来，精准地，贯穿了那名队率的咽喉。

　　那队率脸上的狞笑还未散去，便捂着脖子，难以置信地倒了下去。

　　他身后那几名官兵，还没反应过来。

　　嗖！嗖！嗖！

　　又是几道破空之声。

　　几名官兵，应声倒地，无一活口。

　　汉子一家，彻底惊呆了。

　　就在此时。

　　对面炎省的关隘城墙之上，亮起了数道雪亮的探照灯光，将这片区域照得如同白昼。

　　一个洪亮的声音，从城头传来。

　　- “对面的人听着！这里是东陵！放下恐惧，往前走！没有人，再敢伤害你们！”

　　紧接着，关隘的大门，缓缓打开。

　　一队身穿黑色玄甲的天罚军，手持食物和水，快步跑了出来。

　　汉子看着那洞开的，洒满温暖光芒的大门，又看了看怀中，因为看到食物而重新睁开眼睛的孩子。

　　他再也忍不住，抱着妻儿，朝着那光明的方向，连滚带爬地冲了过去。

　　“活路……是活路啊！！！”

　　压抑了一生的泪水，在这一刻，决堤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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