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8章 蚂蚁与大象的比喻

　　水玲珑宫，暖玉亭中。

　　艾珍的抽泣声渐渐平息，只剩下偶尔的哽咽。她用默递来的丝帕，小心翼翼地擦拭着脸上的泪痕，粉色的大眼睛还红彤彤的，像只受惊的小兔子。默那番疾言厉色的训诫，如同醍醐灌顶，让她彻底明白了自己刚才在灵犀阁的提议，是何等的愚蠢和危险。

　　默看着艾珍这副后怕不已的模样，知道她是真的听进去了，心里的火气也消了大半。但为了让这个教训刻骨铭心，让她以后遇到类似情况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默觉得，还得用更形象、更通俗易懂的方式，再给她巩固一下。

　　她叹了口气，在艾珍身边的玉凳上坐下，伸手轻轻拍了拍艾珍还有些颤抖的背，语气放缓了许多，带着一种“姐姐教你明白事理”的耐心：

　　“好了好了，别哭了，知道错了就好。”

　　艾珍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默。

　　默看着她这双清澈得能倒映出自己身影的眼睛，心里最后一点气也烟消云散了。她想了想，决定用一个艾珍绝对能听懂的比喻。

　　“情儿啊，” 默的声音变得柔和，带着循循善诱的味道，“姐姐给你打个比方，你就明白你那提议到底有多离谱了。”

　　艾珍立刻竖起了耳朵，连旁边安静品茶的水清漓，也几不可察地抬了抬眸，似乎对自家小王妃能打出什么比方，也生出了一丝兴趣。

　　默清了清嗓子，开始描绘：

　　“你想象一下，在一个很大很大的、我们平时根本不会注意到的角落里，有一个小小的蚂蚁王国。”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讲故事般的魔力，艾珍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

　　“这个蚂蚁王国呢，有国王，有王后，有工蚁，有兵蚁，它们每天忙忙碌碌，建造自己的巢穴，寻找食物，过着它们自己的生活。虽然在我们看来很渺小，但对蚂蚁们自己来说，那就是它们的整个世界，非常重要。”

　　艾珍点点头，这个她懂，她观察过小蚂蚁。

　　“然后呢，” 默话锋一转，“有一天，这个蚂蚁王国遇到了一个大麻烦，比如，巢穴的入口被一块小石头堵住了，或者，储存的食物被另一群蚂蚁抢了。对蚂蚁来说，这是天大的危机！”

　　艾珍再次点头，代入感很强。

　　“这时候，” 默伸出一根手指，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有一只特别特别‘聪明’的小蚂蚁（我们暂且叫它‘小情蚁’吧），它看着焦急的蚂蚁国王和慌乱的王后，突然灵机一动！”

　　默模仿着艾珍之前兴奋的语气，说道：“它说：‘国王陛下！王后陛下！我们为什么要自己辛辛苦苦地搬石头\/打架呢？我们可以请大象来帮忙啊！’”

　　“大象？！” 艾珍下意识地重复，眼睛瞪大。

　　“对，大象！” 默用力点头，表情夸张，“就是那种，一脚踩下去，能在地上留下一个大坑，鼻子一卷，能拔起一棵大树，打个喷嚏，都能掀起一阵狂风的、巨大无比的生物！”

　　艾珍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大象那庞大无比的身影，再对比一下渺小的蚂蚁，小嘴微微张开了。

　　“这只‘小情蚁’还兴奋地补充，” 默继续模仿，“‘大象的鼻子那么长，那么有力！只要它用鼻子轻轻一勾，堵住我们洞口的小石头就飞走了！或者，它只要往那边一站，那些抢我们食物的坏蚂蚁肯定吓得屁滚尿流！’”

　　艾珍听着，下意识地代入“小情蚁”的视角，觉得……好像……是有点道理？大象确实很厉害啊！

　　默看着艾珍脸上那一闪而过的“好像可行”的表情，心里暗笑，就知道会这样。她立刻抛出了关键问题：

　　“但是，情儿，你仔细想想——”

　　她的声音压低，带着一种引导思考的意味。

　　“第一，那只高高大大、生活在广阔草原或者森林里的大象，它能看得见角落里那窝小小的蚂蚁吗？就算它偶尔路过，它的注意力，会放在脚下那些比沙子还小的黑点上吗？”

　　艾珍愣住了，仔细想了想，缓缓摇头。大象……好像确实看不见，也不会在意蚂蚁。

　　“对嘛！” 默一拍手，“这就相当于，世王哥哥那样执掌宇宙毁灭法则、目光所及是星辰生灭的存在，会不会在意我们灵犀阁内部，关于一个人类世界是存是亡的这种‘小事’？在他眼里，这或许就跟我们看蚂蚁搬家差不多，甚至……更微不足道。”

　　这个类比，让艾珍浑身一激灵，瞬间感受到了那种维度上的、令人绝望的差距。

　　“好，” 默竖起第二根手指，表情更加严肃，“我们再退一万步讲，就算！就算那只大象，它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注意到了那窝蚂蚁，而且它心情特别好，特别有爱心，它真的愿意帮忙！”

　　艾珍的眼睛又亮起一丝微弱的光。

　　“那么，问题来了——” 默盯着艾珍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大象，它要怎么帮蚂蚁呢？”

　　“它那么巨大，它的鼻子，对于蚂蚁来说，是什么概念？”

　　默伸出手指，比划着：“大象的鼻尖，对于蚂蚁来说，就像是一座会移动的、巨大无比的、覆盖了整个天空的山峰！当这座‘山峰’朝着蚂蚁的洞口伸过来的时候……”

　　默的声音带着一种身临其境的恐怖描述：

　　“蚂蚁们看到的，不是救星，而是天塌下来了！是灭顶之灾！”

　　“大象只是想用鼻尖轻轻碰一下那块小石头，但它鼻尖带起的风压，就足以把整个蚂蚁王国吹得七零八落！它鼻尖上无意间沾着的一滴露水，落下来就是淹没王国的洪水！它哪怕再小心，一个轻微的呼吸，对蚂蚁来说都是能掀翻巢穴的飓风！”

　　艾珍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她仿佛真的看到了那遮天蔽日的象鼻，带着无可抗拒的力量压下来的恐怖景象！

　　“现在，你明白了吗？” 默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沉重的力量，“你提议让世王哥哥帮忙，就相当于那只‘小情蚁’请大象用鼻子帮忙。”

　　“先不说世王哥哥根本‘看不见’或者‘不在意’我们这点小事（蚂蚁的麻烦），”

　　“就算他‘看见’了，并且‘好心’地想来‘帮忙’——”

　　默的目光锐利如刀，直刺艾珍的心底：

　　“他只需要流露出一点点意念，动一动手指尖，甚至只是一个眼神……所带来的力量余波，就足以像大象的鼻尖一样，将我们小心翼翼维持的平衡，将人类世界，甚至将灵犀阁本身，像那个蚂蚁王国一样，轻易地、彻底地……碾碎！”

　　“那种‘帮助’，对于蚂蚁王国而言，和一颗从天而降、毁灭一切的陨石，有什么区别？！”

　　默的最后一句反问，如同惊雷，在艾珍的脑海中炸响！

　　她终于，彻彻底底地、直观地、恐惧地理解了默的话！

　　那不是帮忙，那是召唤毁灭！是自取灭亡！

　　“呜……” 艾珍再也忍不住，刚刚止住的眼泪又涌了出来，这次是纯粹的后怕和恐惧，她猛地扑进默的怀里，紧紧抱住她，声音颤抖带着哭腔，“默姐姐！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太可怕了！我再也不乱说话了！”

　　默抱着怀里瑟瑟发抖的小可怜，轻轻拍着她的背，心里也松了口气。这个比喻虽然粗糙，但效果拔群。看来情儿这次是真的吓坏了，也好，记得牢。

　　她抬头，对上水清漓投来的目光。水清漓冰蓝色的眼眸中，带着一丝清晰的赞许和……淡淡的笑意。显然，他家小王妃这个“蚂蚁与大象”的比喻，虽然不甚文雅，但确实精准无比，直击要害。

　　默得意地冲水清漓眨了眨眼，然后继续安抚怀里的艾珍：

　　“好了好了，知道怕了就行。记住这个教训，以后遇到超出我们层次的力量，要保持敬畏，更要保持距离。灵犀阁的事情，终究要靠我们自己去解决，靠我们的智慧和力量，去维持那份脆弱的平衡。这才是我们的责任，明白吗？”

　　艾珍在默怀里用力点头，带着哭音：“明白了……情儿明白了……以后再也不敢妄想那些了……”

　　亭外，静水湖波澜不惊，倒映着永恒的天空。亭内，一场因天真和冲动而险些酿成大祸的风波，终于在默王妃这生动形象（且惊悚）的比喻中，彻底平息。

　　只是不知道，未来灵犀阁的会议上，当再有阁主提出某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时，情公主艾珍的脑海里，会不会立刻浮现出那只试图请大象帮忙、结果差点被象鼻带来的风暴毁灭的“小情蚁”呢？

　　这个教训，想必会让她铭记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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