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1章 灰烬中的信号

　　营房内的空气因鸦的话而凝固。未经授权的能量活动，潜藏在基地内部的未知存在，以及对“火种”测试的异常关注……这些碎片拼凑出的图景，令人脊背发寒。

　　“那我们……”李慕白喉咙有些发干。

　　“等。”鸦打断了他，眼神锐利地扫过紧闭的金属门，仿佛能穿透它看到外面的走廊，“现在动，就是打草惊蛇。基地刚提升安全等级，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被放大。我们需要的不是莽撞，是证据，或者……一个合适的时机。”

　　老刀默默点头，将桌上的图纸仔细折叠收起，塞进作战服的内袋，动作沉稳得像是在掩埋一颗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

　　李慕白压下心中的波澜，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鸦是对的。在弄清楚那个“干扰源”是敌是友，以及基地官方对此事的态度之前，任何轻举妄动都可能将他们置于万劫不复的境地。

　　接下来的几天，基地的气氛明显比以往更加紧绷。巡逻队的频率增加，出入口的盘查严格到近乎苛刻，甚至连清道夫小队的外出任务都被暂时搁置，全员处于待命状态。官方给出的理由是“进行全面安全排查及设备升级”，但空气中弥漫的那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每个人都感受得到。

　　李慕白试图再次联系青岚，但发出的讯息石沉大海。那位强大的火种执行官仿佛人间蒸发，连同她的小队一起，消失在基地错综复杂的深层架构中。这让他心中的不安又加深了一层。

　　他按照鸦的指示，按部就班地参加日常训练，保养装备，仿佛一切都与往常无异。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每一次闭上眼睛，那苍白隔离室里的冰冷注视和尖锐干扰声都会隐约浮现。他手臂上的伤口已经愈合，只留下一道浅粉色的疤痕，然而某种无形的“连接”或者说“标记”，似乎并未完全断开。偶尔，在基地电力系统负荷达到峰值的深夜，他会在半梦半醒间，再次捕捉到那一闪而逝的、仿佛金属摩擦般的细微噪音，只是不再伴随精神冲击，更像是一种……遥远的回响。

　　他在等待。等待鸦所说的“时机”，也在等待自身命运的下一步指示。

　　时机比预想中来得更快，也更……惨烈。

　　三天后的傍晚，凄厉的警报声毫无征兆地划破了基地的宁静，并非外敌入侵的尖锐长鸣，而是内部紧急事态的、短促而重复的爆音！

　　“所有作战单位注意！d-3能源中继站发生严重泄露及连锁爆炸！火势失控，伴有高强度能量污染！所有就近单位立刻前往支援！重复，立刻前往支援！”

　　d-3能源中继站？李慕白心中猛地一揪——那是鸦图纸上标记的、可能存在异常能量活动的区域之一！位于基地地下四层，负责为包括实验区和部分生活区在内的广泛区域输送稳定能源！

　　“第三小队！集合！”鸦的吼声在营房外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

　　李慕白和其他队员如同被按下开关的弹簧，抓起装备就冲了出去。走廊里已经一片混乱，脚步声、呼喊声、警报声交织在一起。其他小队也在纷纷集结，朝着通往地下的升降平台狂奔。

　　当他们乘坐升降平台急速下降时，已经能闻到从通风系统里渗出的、混合着刺鼻臭氧、烧焦金属和某种难以形容的、仿佛有机物燃烧后的恶臭。平台门一打开，灼热的气浪混杂着浓烟扑面而来，能见度骤降。

　　d-3区域的景象如同地狱。原本整齐排列的巨大能量导管多处破裂，幽蓝色的高纯度能量如同失控的岩浆般喷涌、流淌，接触到金属结构便引发剧烈的爆炸和燃烧。空气中弥漫着致命的能量辐尘，防护服的面罩显示器上，污染指数疯狂报警。更可怕的是，一些地方燃烧的火焰并非正常的橙红色，而是透着一种不祥的、如同“空镜”碎片内部那样的七彩油光！

　　救援和灭火工作正在艰难进行，但爆炸和泄露仍在持续发生，不断有新的火点爆开，将试图靠近的救援人员逼退。

　　“建立隔离带！优先控制能量泄露源头！”现场指挥的军官声音嘶哑，在浓烟和爆炸声中几乎听不清。

　　清道夫第三小队被分配到的任务是协助封锁一条通往核心泄露点的次要通道，防止火势和污染进一步蔓延。

　　李慕白端着配备的消防泡沫喷射器，跟随着队友，在能灼伤皮肤的热浪和浓烟中艰难前行。脚下是滚烫的、扭曲变形的金属地板，头顶不时有烧融的碎屑掉落。面罩的视野里一片模糊，只有警报灯旋转的光芒和远处爆炸的火光在浓烟中明明灭灭。

　　就在他们即将到达指定位置时，通道侧方一扇被炸得变形的隔离门后，突然传来一阵微弱的、断断续续的敲击声！

　　“里面有人！”一名队员喊道。

　　鸦立刻打手势：“尝试破门！小心二次坍塌！”

　　两名队员上前，用破拆工具费力地撬动着扭曲的金属门。李慕白和其他人则警惕地注视着周围，提防着可能发生的新的爆炸。

　　门被强行撬开一道缝隙，浓烟立刻汹涌而出。透过缝隙，可以看到里面是一个小型的设备维护间，此刻已被炸得一片狼藉，一个穿着技术员制服、满脸黑灰的人正瘫坐在角落，一条腿被掉落的管线压住，他虚弱地抬着手，重复着敲击的动作。

　　“救……救我……”他的声音气若游丝。

　　队员们立刻上前，试图抬起那根沉重的管线。

　　李慕白也上前帮忙，然而，就在他靠近那名技术员的瞬间，一股极其熟悉的感觉猛地攫住了他——不是声音，不是图像，而是一种情绪的“味道”！冰冷、机械、带着一丝评估意味的注视感，与他在隔离室里感受到的一模一样！但这感觉并非来自技术员本身，而是来自……他身下那片被烧得焦黑、隐约闪烁着七彩油光的地面残留物？！

　　那感觉一闪而逝，快得几乎像是错觉。

　　技术员被成功救出，迅速被送往地面。救援工作仍在继续。

　　但李慕白却僵在原地，心脏狂跳。他缓缓蹲下身，不顾地面的高温，用手指轻轻抹开一小片焦黑的灰烬。在灰烬之下，一片指甲盖大小、边缘被高温熔得有些圆润的黑色晶体碎片，正静静地躺在那里。它不再闪烁星屑光点，内部是一片死寂的漆黑，但李慕白无比确信——这就是“空镜”的碎片！与他们在垃圾场和哨卡发现的一模一样！

　　为什么这里会出现“空镜”的碎片？在能源中继站的爆炸核心区域？

　　是巧合？还是……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根本就不是意外？

　　他猛地抬头，看向通道深处那仍在喷涌着幽蓝能量和七彩火焰的泄露点，一个可怕的猜想浮上心头。

　　“空镜”不仅能在基地外围活动，他们的触手，或许早已伸进了“淬火”的内部！这场爆炸，是意外，还是某种……故意的破坏？或者，是为了掩盖什么？

　　而那熟悉的冰冷注视感……

　　难道，那个隐藏在基地内部的“干扰源”，与“空镜”并非同一阵营？它出现在能源中继站附近，是为了阻止什么？还是说，这场爆炸本身，就与它有关？

　　线索在爆炸的火焰与灰烬中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李慕白将那枚熔毁的碎片悄悄攥入手心，感受着那残留的、令人不安的冰冷触感。

　　灰烬之中，信号已经发出。只是这信号指向的，是更深沉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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