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毒，茶道

　　玄阴谷口的雾气在正午阳光下依然浓得化不开。

　　程一鸣站在谷口石碑前，指尖掠过上面叶氏禁地四个褪色朱砂字。

　　指腹传来的刺痛感让他挑眉——这石碑竟被下了血脉禁制，非叶家子弟触碰会遭雷击。

　　程道友果然守时。

　　清冷女声从雾中传来。

　　白雾如帘幕般向两侧分开，露出谷口平台上的景象：一张青玉茶案，两只蒲团，素衣女子正用红泥小火炉烧着山泉水。

　　叶清雪抬腕斟茶的姿势行云流水，宽大袖口滑落时露出手腕内侧一道金色剑纹。

　　程一鸣右眼妖瞳微微发热。

　　在他特殊的视野里，那柄金剑纹章正在缓慢旋转，与叶清雪体内某个东西共鸣着。

　　他不动声色地按住腰间长生令，迈步上前。

　　叶仙子雅兴。他在客位蒲团落座，目光扫过茶案上的器具，用九幽冥铁打造的茶壶，倒是少见。

　　叶清雪斟茶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顿。

　　这把看似普通的紫砂壶，确实掺了能隔绝神识探查的冥铁粉，没想到被一眼看破。

　　程道友慧眼。她将茶盏推过来，琥珀色茶汤上浮着三片金边茶叶，此茶采自玄阴谷底三百年一熟的问心茶树，今日特为道友而沏。

　　程一鸣注视着茶汤。

　　在妖瞳视野里，那些实际上是无数游动的黑色小虫，正是修真界闻之色变的噬心蛊。

　　这种蛊虫入体后会直攻心脉，金丹修士也撑不过三息。

　　好茶。他端起茶盏，在叶清雪微讶的目光中一饮而尽。

　　滚烫茶汤入喉，噬心蛊还未来得及发作就被仙骨散发的紫芒包裹。

　　程一鸣感到一阵剧痛从丹田炸开，随即转化为精纯能量流向四肢百骸。

　　最奇妙的是，那些被炼化的蛊虫竟在气海穴形成三枚金色光点，与仙骨表面的道纹遥相呼应。

　　叶仙子可知，他放下茶盏，眼中紫芒未散，程某五岁时曾误饮毒酒？

　　叶清雪正在为自己斟茶，闻言抬起眼帘。

　　那酒名为锁灵浆，饮者经脉尽封。程一鸣指尖在盏沿轻划，留下一道紫黑色痕迹，你猜怎么着？我睡了三天，醒来后发现...他突然向前倾身，毒药成了补药。

　　这个动作让他与叶清雪的距离骤然缩短。

　　近在咫尺间，程一鸣清晰看到对方瞳孔中闪过一丝金芒，同时嗅到她身上若有若无的血腥气——不是别人的血，而是从体内透出的、带着剑锋锐气的血香。

　　看来传言不虚。叶清雪忽然莞尔，这个笑容让她整张脸鲜活起来，仙骨确实能化万毒为灵能。她突然伸手按住程一鸣放在案上的左手，但不知这个，能不能化？

　　程一鸣顿觉一股锋锐剑气从接触点刺入经脉。

　　这剑气与林家的大开大合不同，细若游丝却刁钻至极，眨眼间就攻向心脉。

　　他本能地催动仙骨抵抗，却惊讶发现那剑气遇到仙骨之力后，竟然融合了！

　　有意思。他反手扣住叶清雪手腕，拇指正好按在那道金剑纹章上，叶仙子的剑气，似乎与程某有缘？

　　两人僵持的刹那，程一鸣突然看到一幅破碎画面：黑暗的祠堂里，七盏青铜灯围绕着一张面具，面具额心的凹槽形状...与他体内仙骨一模一样！

　　幻象转瞬即逝。

　　叶清雪猛地抽回手，茶案上的器具被带得叮当作响。

　　她雪白的脖颈泛起淡淡红晕，不知是恼怒还是其他原因。

　　程道友可知我为何邀你前来？她重整神色，将一碟松子糕推到案中央。

　　程一鸣捏起一块糕点，在指间碾碎。

　　糕粉洒落案面，无意间组成北斗七星图案。

　　他余光瞥见叶清雪袖口微微颤动——那里藏着什么东西对产生了反应。

　　为这个？

　　他故意亮出腰间长生令，令牌表面山川纹路在阳光下泛着青铜光泽。

　　叶清雪没有立即回答。

　　她提起茶壶续茶，这次茶汤呈现出诡异的紫金色。

　　程一鸣注意到她斟茶时小指翘起的弧度很特殊，像某种法诀起手式。

　　长生令碎片本有七块。她声音忽然变得空灵，每个字都带着奇特的回音，四大家族各持其一，修真联盟保管两块，最后一块...

　　在妖界。程一鸣接话，同时暗中运转仙骨抵抗对方话音中蕴含的移魂术，叶仙子想要程某这块？

　　叶清雪突然抬眸，瞳孔完全变成了金色，我要你眼中那只能看破虚实的妖瞳。

　　话音未落，程一鸣面前的茶汤突然暴起！

　　紫金色液体化作无数细针，直取他双目。

　　同时叶清雪袖中飞出一道银光，那是一根三寸长的封灵针，专破各种瞳术。

　　程一鸣不躲不闪。

　　他右眼紫芒大盛，妖瞳纹路瞬间覆盖半边脸庞。

　　那些茶针在距眼球三寸处突然凝固，然后像被无形大手捏住般扭曲变形，最终汇成一股细流被妖瞳吸入。

　　封灵针更惨，直接被仙骨感应到的剑气绞成银粉。

　　可惜。程一鸣舔了舔嘴唇，仿佛刚品尝完美酒，茶不错，针差了些。

　　叶清雪脸色微变。

　　她突然双手结印，茶案上所有器具同时浮空，组成一个古怪阵法。

　　程一鸣认出这是上古锁灵阵，但核心处多了个剑形变种。

　　剑魄为引，九幽为牢。叶清雪檀口轻启，念出的每个字都在空中凝成金色符文，请君入瓮。

　　程一鸣顿觉天旋地转。

　　待视野恢复，发现自己站在一片漆黑空间，脚下是泛着金光的巨大棋盘，对面坐着浑身笼罩在金光中的叶清雪。

　　神识空间！

　　他立即明白对方发动了高阶移魂术，将自己的意识拉入了她主导的精神世界。

　　在这里，一切规则由施术者制定。

　　程道友可知，为何叶家禁地叫玄阴谷？

　　金光中的叶清雪声音带着重音，像是两个人在同时说话。

　　程一鸣尝试调动仙骨之力，发现联系变得极其微弱。

　　但他并不惊慌，反而盘腿坐下：愿闻其详。

　　因为这里镇压着一具玄阴剑体。叶清雪抬手，黑暗中浮现出一具水晶棺，棺中躺着与她容貌一致的女子，三百年前，叶家最惊才绝艳的剑修走火入魔...

　　程一鸣眯起眼。

　　棺中女子双手交叠放在腹部，掌间似乎握着什么东西。

　　就在他想看清时，叶清雪突然挥袖，水晶棺消失不见。

　　程道友的仙骨，她话锋一转，与叶家古籍记载的一模一样。

　　钥匙？

　　程一鸣想起青铜巨门上的凹槽。

　　他故意露出困惑表情：叶仙子莫非认错了？

　　不会错。叶清雪突然逼近，金光散去露出真容——她的眉心多了一道与棺中女子相同的剑纹，因为另半块钥匙...

　　她的话戛然而止。

　　程一鸣突然暴起，右手紫黑纹路大盛，一把扣住她咽喉：叶仙子是不是忘了？他凑近对方耳边低语，噬灵妖瞳最擅长的，就是反噬神识空间。

　　整个黑暗世界剧烈震动！

　　叶清雪惊愕地发现，棋盘般的金色地面正在被紫黑色侵蚀。

　　更可怕的是，程一鸣身后浮现出一条巨大的紫黑蛟龙，正贪婪地吞噬着构成这个世界的金光。

　　你...故意中计？她艰难地挣扎。

　　程一鸣没有回答。

　　他的神识顺着两人接触点侵入对方灵台，在记忆之海中快速搜寻。

　　突然，他在叶清雪神识深处发现一片被七道金链封锁的区域。

　　就在他想强行突破时，金链突然亮起刺目光芒...

　　现实世界中，两人同时睁开眼。

　　茶案已经粉碎，小火炉倒在一旁，山泉水浇灭了炭火滋滋作响。

　　叶清雪嘴角渗出血丝，程一鸣右眼的紫芒也暗淡了不少。

　　看来...程一鸣抹去眼角血渍，我们都小看了对方。

　　叶清雪突然笑了。

　　这个笑容与先前不同，带着几分真实的愉悦：程一鸣，你比情报描述的更有意思。她起身整理衣袖，三日后午时，带上长生令来玄阴谷底。

　　凭什么？

　　就凭这个。

　　叶清雪突然扯开衣领，露出锁骨下方一个紫黑色印记——那形状与程一鸣仙骨表面的道纹如出一辙！

　　程一鸣瞳孔骤缩。

　　他体内仙骨对这个印记产生了强烈共鸣，仿佛久别重逢的亲人。

　　更不可思议的是，他发现自己胸口对应位置也开始发烫。

　　你...！

　　叶清雪已经转身走入浓雾。

　　她的声音飘回来：记得独自前来，除非你想让那株三百年问心茶树彻底枯死。

　　程一鸣凝视着雾气良久，突然转头看向右侧岩石：看够了？

　　岩石后转出满脸尴尬的苏雨晴：掌门，杨婷芳发现程天雄往这边来了...

　　回营地。程一鸣打断她，递过一块留影石，把这里面叶清雪锁骨下的印记临摹下来，传给赵无极查来历。

　　走出几步，他突然驻足回望。

　　雾气已经重新合拢，但在他妖瞳视野里，隐约能看到谷口站着两个身影——

　　一个是叶清雪，另一个...赫然是水晶棺中那个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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