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暴怒的毒蛇

　　虹口，特高课设在海军俱乐部地下的秘密指挥部。

　　巨大的作战沙盘上，代表着b路线那家废弃面粉厂的模型旁，已经被插上了一面小小的、代表着胜利的日之丸旗帜。

　　空气中，弥漫着高级雪茄与红茶混合在一起的、属于胜利者的独特芬芳。

　　田中贤二穿着一身笔挺的藏青色西装，戴着雪白的手套，正优雅地端着一杯刚刚沏好的大吉岭红茶，嘴角勾起一抹智珠在握的、近乎于完美的微笑。

　　他的面前，巨大的无线电通讯设备里，正传来b路线现场指挥官那充满了兴奋与崇拜的汇报声。

　　“……报告课长！战斗已经结束！敌方所有抵抗力量均被我方全数歼灭！我方无一阵亡，仅有三人轻伤！这完全是一场压倒性的、教科书般的完美胜利！”

　　“哈依！”田中贤二身旁的副官激动得满脸通红，对着他深深一躬，“课长英明！您再一次用您那神一般的智慧，粉碎了重庆方面的所有阴谋！属下为您感到骄傲！”

　　指挥部里的所有日方特工，看向田中贤二的眼神里，都充满了毫不掩饰的狂热与崇拜。

　　他们坚信，只要有这位如同神明般算无遗策的男人在，帝国的圣战，就必将无往而不利。

　　田中贤二缓缓放下茶杯，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他很享受这种感觉。

　　享受这种将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间，将敌人的所有挣扎都变成自己功勋簿上又一笔辉煌记录的、上帝般的快感。

　　他甚至已经想好了，该如何措辞，向东京大本营的那位“先生”，汇报自己这场堪称艺术品的辉煌胜利。

　　就在他准备拿起电话，向大本营报功的瞬间。

　　“滴——滴——滴——！”

　　一声凄厉到极致的、代表着最高紧急事态的警报声，猛然响彻了整个指挥部！

　　紧接着，一个带着无法抑制的哭腔与惊恐，仿佛天塌下来一般的S级通讯申请，不顾一切地、强行切入了这条本该属于胜利者的频道！

　　是“山猫”的声音！

　　“课长！出事了！出大事了！”

　　“第四路线遇袭！桥……桥塌了！”

　　田中贤二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他皱了皱眉，眼中闪过一丝被打扰了雅兴的不悦。

　　他拿起通话器，用一种依旧平稳的语调，冷冷地斥责道：“山猫！注意你的言辞！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第四路线是我们防御最强的堡垒！敌人的主力，已经被我们全数歼灭在了b路线！你现在是在告诉我，那些已经被打成肉泥的尸体，又从地狱里爬出来，跑到十几公里外去炸桥了吗？”

　　他的第一反应，不是相信，而是勃然大怒。

　　他百分之百地确信，这一定是敌人在战败后，发起的毫无意义的通讯干扰，是一种拙劣的、试图扰乱他心神的心理战术。

　　他坚信自己的判断。

　　坚信自己的计划，完美无缺。

　　“立刻给我核实信号源！”他对着身旁的通讯兵，下达了冰冷的指令，“同时，联系车队的其他车辆，确认情况！”

　　然而，无线电里传来的，不再是任何有价值的回报。

　　取而代代之的，是各种惊慌失措的尖叫，是车辆碰撞的巨响，是充满了绝望的哭喊，是彻底失控的混乱杂音。

　　这片混乱的声音，像一盆冰冷刺骨的盐水，狠狠地泼在了田中贤二那颗因为胜利而变得滚烫的心脏上。

　　他脸上的笑容，终于，一点一点地，凝固了。

　　一种强烈的、如同被野兽在暗中窥伺般的不安感，如同冰冷的潮水，悄然涌上了他的心头。

　　终于，在经过了长达半分钟的、令人窒息的信号重连之后，无线电里，再次传来了“山猫”那已经彻底崩溃的、带着无尽绝望的嘶吼。

　　“影佐阁下的座驾……阁下的座驾……坠河了！”

　　轰——！！！

　　这句话，如同一道黑色的、蕴含着无尽毁灭之力的九天神雷，狠狠地、毫不留情地，劈在了田中贤二的天灵盖上！

　　他的大脑，在这一瞬间，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眼前那张巨大的、标注着b路线辉煌胜利的作战地图，在这一刻，瞬间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充满了血腥与嘲讽的笑话。

　　他猛地抬起手，将手中那杯价值不菲的、还散发着醇厚香气的大吉岭红茶，狠狠地、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砸在了面前那张巨大的作战地图上！

　　“啪嚓！”

　　名贵的骨瓷茶杯应声而碎！

　　滚烫的、殷红如血的茶水，瞬间泼洒而出，将那面代表着他辉煌胜利的日之丸小旗，彻底浸透，将那条他引以为傲的b路线，染成了一片触目惊心的、狼藉的污迹。

　　他明白了。

　　他什么都明白了。

　　那个叫楚夜明的男人，他根本就没有上钩。

　　他从一开始，就识破了自己的所有计划。

　　b路线的伏击者，根本不是什么军统的主力，那只是一个诱饵！一个用来吸引自己所有注意力的、声东击西的、该死-的诱饵！

　　他才是那个被戏耍的、最愚蠢的猎物！

　　他亲手将自己最珍贵的、最重要的目标，送上了对方早就为他准备好的、真正的断头台！

　　“楚——夜——明——！”

　　田中贤二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不似人腔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咆哮！

　　他那双隐藏在镜片后的眼睛，瞬间布满了骇人的血丝，那张永远优雅从容的脸，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扭曲、变形！

　　他所有的骄傲，所有的自信，所有的智慧，在这一刻，都被那个年轻的、他一直视为“玩物”的中国男人，用一种最粗暴、最直接、也最羞辱人的方式，给彻底地、无情地，碾得粉碎！

　　他那优雅的绅士面具，在这一刻，彻底崩塌，荡然无存。

　　只剩下，无尽的疯狂，与滔天的杀意！

　　“备车！”

　　他猛地抓起衣架上的黑色风衣，甚至来不及穿上，就那样披在肩上，疯狂地朝着指挥部的门口冲去！

　　“去现场！立刻去现场！”

　　他对着身后那些早已被他这副模样吓得魂飞魄散的副官和特务们，发出了最后的、充满了血腥味的嘶吼。

　　“封锁整个法租界！我要他死！”

　　“我要亲手！把他撕成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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