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一个追随者

　　庙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林野握紧铁棍，没有立刻回应。老周则眯着眼睛，像一头经验丰富的老狼，仔细分辨着外面的动静。

　　只有一个人，呼吸急促而微弱，似乎很紧张。

　　过了一会儿，老周对林野微微点了点头。

　　林野这才压低声音，对着门外说道：“进来。”

　　破败的门框边，那个瘦小的身影再次怯生生地探了进来。依旧是那副脏兮兮的模样，大眼睛在黑暗中不安地转动着，当看到林野手中的铁棍时，明显瑟缩了一下。

　　他手里，居然又捧着两个黑乎乎的饼子，还有一小捆用破布包着的、干枯的草药。

　　“我……我看你们有人受伤了……”小乞丐把饼子和草药放在门口的地上，不敢再往前一步，“这……这是退烧的草药，我奶奶以前用过……有，有点用……”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带着讨好和恐惧。

　　林野看着地上的饼子和草药，心里的警惕稍稍放松了一些，但疑惑却更深了。

　　“你为什么帮我们？”他问道。

　　小乞丐低下头，用脏兮兮的脚趾抠着地上的泥土，声音细若蚊蝇：“我……我看到了……昨天在河边……你们……你们跟狗哥的人打架……”

　　他抬起头，眼睛里突然迸发出一丝混合着崇拜和仇恨的光芒：“你们……你们打了狗哥的人！你们是好人！”

　　好人？林野愣了一下。他从未想过这个词会和自己联系在一起。他打架，伤人，甚至怀里还揣着致命的“料”，只是为了活下去，为了报仇。

　　“狗哥……他们也欺负你？”老周突然开口，声音依旧沙哑，但少了几分平时的冷漠。

　　小乞丐用力点了点头，眼圈一下子红了：“他们……他们抢我捡来的东西……还……还打我……我奶奶……我奶奶去年生病，就是因为他们抢走了我们买药的钱……”他说着，小声地啜泣起来。

　　破庙里陷入了沉默。只有小乞丐压抑的哭声和阿城粗重的呼吸声。

　　林野看着那个瘦骨嶙峋、因为仇恨和一点点“崇拜”而鼓起勇气来到这里的孩子，心里某个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他仿佛看到了另一个时空里，那个刚刚踏入江城、无助而愤怒的自己。

　　他走过去，捡起地上的饼子和草药，将饼子分了一个给那小乞丐。

　　“吃吧。”林野的声音不自觉地柔和了一些。

　　小乞丐受宠若惊地接过饼子，却没有立刻吃，而是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林野，又看了看老周。

　　“我……我叫泥鳅……”他小声说道，“我……我能跟着你们吗？我……我跑得快，眼神好，能帮你们看东西，找吃的……我……我不想再一个人被他们欺负了……”

　　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渴望和孤注一掷的勇气。

　　跟着我们？林野再次愣住了。他们自己都朝不保夕，前途未卜，怎么可能再带上一个孩子？

　　他看向老周。

　　老周面无表情，只是吧嗒着早已熄灭的烟斗，半晌，才慢悠悠地说：“跟着我们，死得更快。”

　　泥鳅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但他倔强地没有哭出声，只是用力咬着嘴唇：“我不怕死……我怕……我怕像奶奶一样，被他们欺负死……”

　　这句话，像一把锤子，重重敲在林野的心上。

　　他看着泥鳅那双被泪水洗净、显得格外清澈明亮的眼睛，又看了看身后伤病交加的阿城和老周。

　　拉“竿子”……他刚刚还在想这件事。而现在，第一个可能的“竿子”，就以这样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送到了他的面前。

　　一个一无所有，但眼神里还有火苗的孩子。

　　收下他？意味着多一张嘴，多一份责任，也多一个软肋。

　　拒绝他？看着他继续在这吃人的地方挣扎，或者某一天无声无息地消失？

　　林野深吸了一口气，做出了决定。

　　他走到泥鳅面前，蹲下身，平视着他的眼睛，语气严肃：“跟着我们，会很苦，很危险。可能会饿肚子，可能会被打，甚至……可能会死。你确定？”

　　泥鳅用力抹了把眼泪，挺起瘦小的胸膛，眼神坚定：“我确定！”

　　“好。”林野点了点头，伸出手，拍了拍他瘦削的肩膀，“那你就留下。”

　　他没有说什么豪言壮语，只是简单地接纳了他。

　　泥鳅愣了一下，随即脸上绽放出巨大的、难以置信的喜悦，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就要给林野磕头。

　　林野一把扶住了他：“我们这里，不兴这个。”

　　他拉起泥鳅，将另一个饼子塞到他手里：“先把肚子填饱。”

　　老周在一旁默默地看着这一切，没有反对，也没有赞同，只是那深邃的眼眸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微微松动了一下。

　　破庙里，多了一个小小的、颤抖却坚定的身影。

　　林野有了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追随者。

　　前路依旧迷茫而危险，但似乎，不再像之前那样，完全漆黑一片了。

　　然而，就在这微弱的光亮刚刚燃起时，庙外远处的黑暗中，突然隐隐约约传来了几声狗叫，以及男人粗鲁的呼喝声，似乎正朝着这个方向而来！

　　林野的脸色骤然一变！

　　难道……狗哥的人，搜到这边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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