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深渊潜航：疫虫巢穴与微光引路

　　“陷之死地而后生，置之亡地而后存。” ——《孙子兵法·九地篇》

　　维生舱内的冰冷与死寂，此刻竟显得如同一种虚假的安宁。那透过支架传来的、已然消逝的求救震动与破碎信息，如同投入死水潭的最后一块石子，涟漪过后，留下的却是更令人窒息的沉寂与未知。

　　下方……管道b-19……能量核心……阻止……

　　这几个词语反复碾过荀渭的思维核心，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和不祥的预感。是垂死者绝望的指引，还是黑暗深渊诱人深入的陷阱？无从分辨。

　　但蛰伏于此，唯有慢性死亡。虚拟世界中于尸山血海里搏出的那一线生机，λ回廊中于万般诡谲中争得的那一点清明，都在嘶吼着同一个答案——动起来！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也比在这冰冷的囚笼中化作无知无觉的“样本”要强！

　　等待。需要一个时机。一个监视的间隙，一个外部吸引火力的变故。

　　时间在煎熬中缓慢流逝。维生舱屏幕上的数据枯燥地跳动着，修复药剂缓慢滋养着残破的躯体，也麻痹着感知。那无所不在的、来自“归墟”的冰冷注视，如同悬顶之剑，未曾再次降临，却让人不敢有丝毫松懈。

　　终于——

　　呜嗡——！！！

　　设施深处，再次传来那令人心悸的、远比之前更加剧烈和持久的“边界波动”警报嘶鸣！整个房间的灯光瞬间变得血红，疯狂闪烁！墙壁和地板传来前所未有的剧烈震动，仿佛有巨兽正在外部疯狂撞击着设施的外壳！

　　【警告！检测到大规模虚空能量潮汐冲击！】

　　【警告！外部装甲完整性下降至67%！】

　　【警告！多处外围传感器离线！】

　　【最高警戒！所有非必要能耗单位强制进入最低功耗模式！巡游者部队全体出击！】

　　刺耳的电子音和更高优先级的警报声淹没了其他一切噪音！

　　就是现在！

　　这突如其来的、规模空前的外部危机，必然吸引了“归墟”绝大部分的注意力，也是设施内部监控系统压力最大、可能出现短暂漏洞的时刻！

　　荀渭眼中厉色一闪，再无犹豫！

　　他猛地将这段时间艰难恢复的、全部的精神力量与对肉体的微弱控制力合二为一，不再是尝试细微动作，而是全部灌注于一个指令——冲击！冲击维生舱的紧急物理泄压阀！

　　那通常是在系统完全失效时，由外部人员手动开启的最后保障！其内部结构相对独立，防护力较弱！

　　“给我……开！！！”

　　他在灵魂深处发出咆哮，意识力量如同尖锥，狠狠刺向记忆中观察到的泄压阀内部结构节点！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可闻的机括断裂声，从维生舱侧面传来！

　　紧接着——

　　嗤——！！！

　　高压气体混合着部分维生液体，猛地从泄压阀口喷涌而出！白色的气雾瞬间弥漫开来！

　　【警告！检测到739号维生舱物理性破损！】

　　【警告！内环境失压！生命维持系统中断！】

　　【错误！优先度冲突！边界危机优先！执行b预案：封锁该单元，后续处理！】

　　冰冷的电子音发出了警报，但在更高优先级的“边界危机”指令下，并未立刻采取镇压措施，而是降下了厚重的内部隔离闸门，将整个第七收容层暂时封锁！

　　足够了！

　　荀渭感受着维生液的快速流失，舱内压力急剧变化带来的剧烈耳鸣和身体撕裂感，他却咬紧牙关，借助这喷涌的推力，用尽最后力气，猛地挣脱了那些连接身体的软管，艰难地、踉跄地从泄压口爬了出来！

　　砰！

　　他重重摔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脱离了维生液的包裹，久违的冰冷空气瞬间涌入肺部，带来火辣辣的刺痛和剧烈的咳嗽！赤裸的身体沾满了粘稠的液体，暴露在血红色的应急灯光下，虚弱得如同初生的羔羊，不住地颤抖。

　　但他自由了！至少，暂时脱离了那个该死的罐子！

　　他剧烈喘息着，强迫自己适应这真实的痛苦与虚弱，冰冷的目光迅速扫视周围。血红色的灯光下，一切仿佛都蒙上了一层不祥的色彩。隔离闸门已经落下，暂时安全，但也意味着他被困在了这一层。

　　他的目标很明确——下方！管道b-19！

　　他挣扎着爬起身，扶着冰冷的墙壁，踉跄地走向房间角落那个负责数据汇总的中枢处理单元。之前感知到的结构图显示，这一层的部分维护管道入口，就在这附近的地板之下！

　　他凭借记忆和数据感知的残留印象，摸索着地板上的纹路。很快，他找到了一个边缘有着细微缝隙的金属盖板。没有工具，他只能用虚弱的手指徒劳地抠挖，指甲瞬间翻裂出血，却难以撼动分毫。

　　该死！

　　就在他焦急之时，目光瞥见了旁边一台因震动而倾倒、摔碎了部分外壳的辅助仪器，其内部一根断裂的、边缘锋利的金属支撑杆恰好掉了出来！

　　天助我也！

　　他捡起那根金属杆，将其锋利的断口插入盖板的缝隙，用尽全身重量向下压撬！

　　嘎吱——！

　　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响起盖板被猛地撬开一条缝隙！一股更加浓烈的、混合着铁锈、臭氧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腐败腥气的味道，从下方扑面而来！

　　他毫不犹豫，用金属杆扩大缝隙，然后深吸一口气，拖着虚弱不堪的身体，艰难地钻了进去！

　　下方是一片更加黑暗、更加狭窄的空间。粗大的能量管道和数据光缆如同扭曲的巨蟒，盘踞在脚下，表面布满油污和灰尘。空气闷热而污浊，远处传来大型泵机低沉的轰鸣声。

　　这里就是能源管道层！

　　他根据记忆中的结构图，辨认了一下方向，然后扶着冰冷的管壁，深一脚浅一脚地向着他推测的“b-19”区域方向挪去。

　　每走一步，都牵扯着全身的伤痛，呼吸如同拉风箱般困难。黑暗之中，唯有远处泵机的轰鸣和脚下不时传来的、管道内部液体流动的汩汩声作伴。

　　突然——

　　一阵极其细微的、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前方的黑暗深处传来！

　　荀渭猛地停下脚步，屏住呼吸，全身肌肉绷紧。

　　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是某种多足生物快速爬行的声音！而且数量不少！

　　他握紧了手中那根简陋的金属杆，眼神冰冷。

　　很快，在管道缝隙透出的微弱应急灯光下，他看到了一片黑压压的、如同潮水般涌来的东西！

　　那是一些拳头大小、外形如同变异蟑螂与机械残骸混合体的生物！它们有着暗红色的甲壳、闪烁着红光的复眼，以及锋利如刀锯般的金属口器！它们沿着管道和墙壁飞速爬行，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刮擦声！

　　是日志中提到的、在下方繁殖的“它们”？！这些鬼东西是什么？！

　　噬骸兽的幼体？还是设施内部滋生的某种变异害虫？

　　来不及细想，那虫潮已经发现了他这个不速之客，发出一阵尖锐的嘶鸣，速度猛地加快，如同一股黑色的浪潮般向他扑来！

　　荀渭瞳孔收缩，想也不想，转身就向后退！但虚弱的身体根本无法快过这些虫子的速度！

　　眼看虫潮就要将他淹没——

　　他猛地看到侧前方有一条垂直向下的、更加粗大的维护管道，入口处的格栅似乎已经破损歪斜！

　　赌了！

　　他用尽最后力气，猛地向前一扑，抓住那破损的格栅边缘，不顾一切地向下滑去！

　　噗通！

　　他重重摔落在管道底部，溅起一片粘稠的、散发着恶臭的积水。浑身骨头仿佛都要散架。

　　上方的虫潮涌到管道口，发出不甘的嘶鸣，却似乎畏惧于管道深处的某种气息，徘徊了一阵，最终如同退潮般离去。

　　荀渭躺在冰冷的积水中，剧烈咳嗽着，感觉自己只剩下了半条命。

　　他挣扎着坐起身，环顾四周。这里似乎是一条废弃已久的冷凝水排放管道，空间稍大，但弥漫着浓重的霉味和腐败气息。远处，有一点微弱的、忽明忽暗的蓝色光芒在闪烁。

　　是应急指示灯？还是……

　　他心中一动，强撑着向那点蓝光挪去。

　　越靠近，那蓝光越清晰。它并非来自墙壁上的指示灯，而是来源于管道壁上一处破损的裂缝之后。

　　他凑近裂缝，向里面望去。

　　里面是一个不大的、被遗忘的设备间。房间中央，是一个老旧的、似乎已经停止运作的能源中继器。而发出蓝光的，正是中继器核心一个不断闪烁的、似乎快要熄灭的晶体单元。

　　而在那中继器下方，靠着墙壁……

　　坐着一具早已腐朽化作白骨的尸骸。

　　尸骸身上穿着早已破烂不堪的、样式古老的“彼岸”工程师制服。他的右手骨骼，紧紧抓着一个巴掌大小的、似乎由某种黑色金属打造的、造型奇特的徽章。

　　那徽章之上，刻着一个清晰的、由简单线条构成的符号——

　　一个指向下方的箭头，叠加在一个断裂的锁链之上。

　　而在尸骸旁边的墙壁上，用某种尖锐物刻着一行歪歪扭扭、却充满绝望的字迹：

　　“b-19畅通……直抵‘心脏’……阻止‘它’……徽章是钥匙……也是……诅咒……”

　　荀渭的目光，死死盯住了那枚黑色的徽章。

　　管道b-19……钥匙……阻止……

　　所有的线索，在此刻汇聚！

　　那微弱的求救信号，指引的或许并非生路，而是一条通往最终真相、也可能是最终毁灭的……单程票。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地、坚定地，伸出手，穿过裂缝，小心翼翼地……取下了那枚冰冷而沉重的黑色徽章。

　　徽章入手瞬间，一丝极其微弱的、熟悉的λ协议波动，从中一闪而过。

　　第一百五十四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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