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归途血痕

　　离了新郑尚有百余里，战乱的痕迹便已无所遁形。焦黑的田野、焚毁的村落、道旁不时可见的无人收殓的尸骸，空气中弥漫着若有若无的血腥与焦糊气味。流离失所的难民队伍更加庞大，个个面黄肌瘦，眼神麻木，如同被驱赶的羊群，茫然地向东迁徙，不知何处是归宿。

　　陈昂步履沉凝，道心虽静，却难以完全隔绝这弥漫于天地间的悲怆之气。他目睹一家老小为半块发霉的饼子相互争夺，目睹伤兵躺在路边哀嚎等死，目睹稚子趴在母亲冰冷的身体旁哭泣……每一幕都像一根根细针，刺在他日益敏锐的灵觉之上。

　　他力所能及地施以援手，以精纯内力悄然救治伤者，分出随身干粮，但相对于这无边无际的苦难，不过是杯水车薪。一种深沉的无力感萦绕心头，但他并未因此消沉，反而更清晰地认识到，超脱并非漠视，真正的强大，或许在于明知其难为而为之的担当。

　　这一日黄昏，他行至一处名为“野人沟”的险要隘口。此地山势陡峭，官道从两山夹缝中穿过，乃是通往新郑的必经之路之一。此时，隘口处却乱哄哄地堵满了难民和散兵游勇，哭喊声、咒骂声、呵斥声混杂一片。

　　陈昂凝目望去，只见隘口竟被一队约莫百人的溃兵把守住了。这些兵卒衣甲不整，旗帜歪斜，显然是吃了败仗溃退下来的，但此刻却凶神恶煞地堵住去路，向试图通过的难民勒索钱财粮食，甚至抢夺年轻女子，稍有不从便刀枪相加。地上已躺着几具反抗者的尸体。

　　“军爷行行好！我们就这点活命粮了……”

　　“求求你们放我们过去吧！”

　　“妈的！穷鬼！滚开！”溃兵头目是个满脸横肉的疤脸校尉，一脚踹翻一个哀求的老者，夺过他死死抱着的破布袋，倒出寥寥几颗粗粮，嫌恶地啐了一口。

　　“头儿，看那个小娘子不错！”一个兵痞指着人群中的一个清秀村女，淫笑着就要上前拉扯。女孩的家人拼命阻拦，却被其他兵卒推开殴打。

　　场面混乱而绝望。这些本该保家卫国的兵士，在败退之后，竟将屠刀挥向了本该由他们保护的百姓。

　　陈昂眼中寒光一闪。此前遇到贵族欺压百姓，他尚可只施以惩戒。但眼前此景，已触及其底线。这些溃兵，已失了为军者的根本，与匪类无异。

　　他不再隐匿气息，一步踏出，身形如鬼魅般插入混乱的人群，瞬间挡在了那即将被拖走的村女身前。

　　“滚开！”那兵痞见有人阻拦，骂骂咧咧地一刀砍来！

　　陈昂并未动用任何高深武功，只是伸出两根手指，精准无比地夹住了劈来的刀锋！那势大力沉的一刀竟如同砍入金石，再也无法寸进！

　　兵痞一愣，尚未反应过来，陈昂手指微一用力。

　　“锵！”精钢打造的刀身竟应声而断！

　　紧接着，陈昂屈指一弹，半截断刀激射而出，直接洞穿了那兵痞的肩胛骨，将其带得倒飞出去，惨叫着摔倒在地。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周围瞬间一静！

　　所有溃兵和难民都惊愕地看向这个突然出现、手段惊人的布衣青年。

　　“哪来的野小子！敢伤我军士！给我拿下！”那疤脸校尉反应过来，又惊又怒，大吼着命令手下围攻。

　　数十名溃兵立刻持械蜂拥而上！

　　陈昂面色冰冷，心中却无多少杀意，唯有对这些兵匪的鄙夷与对世道的悲凉。他身形不动，周身气息却陡然一变，初成的道心引动天地元气，一股无形却沉重如山的威压骤然降临！

　　那些冲上来的溃兵只觉呼吸一窒，仿佛陷入泥沼之中，手脚变得沉重无比，心中莫名涌起巨大的恐惧，竟难以再向前一步！一些胆小的更是双腿发软，直接瘫坐在地！

　　疤脸校尉也是脸色煞白，他经历过战阵，却从未感受过如此可怕的气势，这根本不是人力所能及！

　　陈昂目光如电，锁定那校尉，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身为兵士，败退不思重整，反劫掠百姓，与禽兽何异？立刻放下兵器，让开道路，否则，休怪陈某手下无情！”

　　校尉被那目光看得心胆俱裂，色厉内荏地叫道：“你…你到底是何人？！我们也是奉命……”

　　“奉命？”陈昂打断他，声音更冷，“奉谁的命？劫掠妇孺？屠戮百姓之命吗？”他向前踏出一步。

　　那校尉只觉一股巨力压来，再也支撑不住，“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颤声道：“饶…饶命！我们放人！这就让路！”他彻底被吓破了胆。

　　其余溃兵见状，更是纷纷丢弃兵器，跪地求饶。

　　陈昂不再看他们，对周围惊魂未定的难民道：“速速过关。”

　　难民们如梦初醒，感激涕零地对着陈昂磕了几个头，扶老携幼，慌忙通过隘口。

　　待难民尽数通过后，陈昂冷冷地扫了那些瘫软在地的溃兵一眼：“若再让我知晓你们为祸乡里，定斩不饶！”说罢，身形一晃，已消失在隘口另一端，仿佛从未出现过。

　　那些溃兵瘫软在地，许久才敢爬起来，面面相觑，皆看到对方眼中的恐惧与后怕，再无丝毫劫掠之心，灰溜溜地逃散了。

　　陈昂继续赶路，心情却并未轻松。解决一队溃兵易，解决这天下溃散的“人心”难。新郑的星力危机是燃眉之急，但这片土地上更深重的苦难，又该如何化解？

　　他抬头望向前方暮色沉沉的大地，新郑城已遥遥在望。而那通天彻地的星力光柱，即便相隔如此之远，在他敏锐的灵觉中，也如同黑夜中的火炬般显眼，并且……似乎比离开时更加不稳定了。

　　必须尽快行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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