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暗棋落子

　　永徽元年的春天来得格外迟。长安城内的柳枝才刚抽出嫩芽，宫墙下的积雪尚未完全消融，料峭春寒中，朝堂上的暗涌却已悄然升温。

　　李治依循陈昂所授的“润物无声”之策，开始在一些看似细微的政务上展现自己的主张。他不再满足于仅对奏章批红，而是要求三省六部对重大决策附上更为详尽的背景条陈，尤其是关乎民生的赋税、漕运、边镇军需等项。此举起初引得长孙无忌微微蹙眉，但见皇帝言辞恳切，理由充分，且并未直接挑战顾命大臣的权威，也就由他去了。毕竟，年轻皇帝好学勤政，于国于民并非坏事。

　　然而，袁天罡却从这看似合理的勤政中，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他通过不良人密报得知，皇帝近来频频召见一些官职不高、却身处关键位置的官员，如门下省的给事中、中书省的舍人，甚至包括太府寺、司农寺等掌管钱粮物资的衙署属官。问询的内容也极为细致，远超出一位深宫帝王日常关心的范畴。更让他警觉的是，这些被召见的官员，多数并非长孙无忌或褚遂良的嫡系，反而是一些背景相对简单、以实干着称的寒门子弟。

　　“他在编织自己的网。”钦天监深处，袁天罡面对着一幅巨大的大唐疆域图，指尖轻轻划过长安所在，“速度不快，却精准地绕开了所有显眼的节点。陈昂……这定是你的手笔。”

　　他回想起陈昂自先帝朝起就表现出的那种超然与深算，此人明明拥有足以颠覆乾坤的力量，却始终选择隐匿于幕后，通过影响关键人物来达成目的。如今，这柄利剑似乎悬得更高，也藏得更深了。袁天罡能感觉到，陈昂所图，绝非寻常的权势富贵，否则以其能力，早可攫取更高位置。这种未知的目的性，让他这位已触摸到长生门槛的国师，也感到一丝不安。

　　“不能再静观其变了。”袁天罡眼中寒光一闪，“天速星。”

　　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躬身待命。

　　“加大对永乐坊的监视。陈昂的一举一动，他接触过的每一个人，哪怕是个送菜的老农，都要给本帅查清楚。另外……”袁天罡顿了顿，“找机会，试一试他身边那些‘暗桩’的成色。记住，手脚干净些，不要留下把柄。”

　　“遵命。”天速星的声音低沉沙哑，身影随之消散。

　　与此同时，永乐坊小院内，陈昂正悠然品茗。他的神识早已将天速星的到来与离去探知得一清二楚，甚至包括袁天罡那隐含忌惮的低语。

　　“终于忍不住要动手了么？”陈昂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袁天罡的警惕在他意料之中，甚至是他刻意引导的结果。唯有让这位国师感到威胁，才能迫使其露出更多破绽，他也才能更清晰地观察这个服食长生药不久的“人”，与三百年后那位“大帅”有何不同。

　　他并不担心李治那边。他传授给李治的，是堂堂正正的阳谋，是帝王心术与治理国家的正道。即便被长孙无忌或袁天罡察觉，也挑不出大的错处。至于那些正在被李治暗中考察、培养的年轻官员，陈昂也通过神识暗中观察过，多是些心存抱负、能力尚可的苗子，只需稍加点拨和机会，未来未必不能成为栋梁。这步棋，落子无声，却关乎未来数十年的朝堂格局。

　　数日后，一场小小的风波印证了陈昂的预感。一位刚被李治私下问询过两次、在户部担任主事的中年官员，在下值回府途中，竟“意外”遭遇了街头泼皮的纠缠，险些受伤。虽未造成严重后果，但此事透着蹊跷——长安城治安尚可，怎会无故出现专门挑衅官员的泼皮？

　　李治闻知后，又惊又怒，却也无从查起。陈昂得知后，只是淡淡对前来讨主意的皇帝说道：“陛下不必声张，只需暗中给予那位主事些许安抚即可。此事说明，陛下身边，已有他人的眼睛。日后行事，当更加谨慎。”

　　李治心领神会，背后惊出一身冷汗，对陈昂的依赖也更重了几分。他更加坚定了要尽快建立自己势力的决心。

　　陈昂则借此机会，将一缕极其微弱的神念附在了那几个“闹事”的泼皮身上。顺藤摸瓜，他很快便锁定了背后指使者——正是隶属不良人的一名外围头目。他没有打草惊蛇，只是将这线索记下。袁天罡的试探，反过来成了他了解不良人运作模式的窗口。

　　春去夏来，随着几项轻徭薄赋、鼓励农桑的政策在李治的坚持下得以推行，民间对永徽天子的好评渐渐增多。朝堂上，也开始有少数官员敢于在长孙无忌主导的议政之外，补充或提出不同意见，虽然声音尚且微弱，却是一个积极的信号。

　　【永徽元年，政通人和，民生稍安。国祚稳定期 1年。当前累计奖励：基础点数x2。】

　　系统的提示再次响起，奖励依旧微薄，但累积的效果正在显现。陈昂能感觉到，随着他对这个世界历史轨迹的干预加深，某种无形的“因果之力”似乎开始在他周身汇聚，虽然极其稀薄，却与他体内的诸多功法隐隐产生着共鸣。这或许就是系统任务的深层机制？

　　这一夜，陈昂再次仰望星空。大唐的星轨在他眼中呈现出一种复杂而微妙的态势。帝星稳固，但周遭辅星晦明不定，更有袁天罡那颗因长生药而光芒独特、却隐隐与王朝气运纠缠的命星，以及……他自己这颗完全不属于此界的“异数”之星，正不断荡漾起一圈圈涟漪，干扰着既定的轨迹。

　　“打破宿命……”陈昂喃喃自语，“非是一蹴而就之事。下一个十年，或许才是真正的开始。”

　　他感受到，远在钦天监的方向，一道冰冷而探究的目光，也正穿越夜空，遥遥落在他的身上。

　　棋局已开，暗棋落子。真正的博弈，方才拉开序幕。而远在西域的方向，一封关于西突厥异动的八百里加急军报，正星夜驰向长安，即将成为搅动这盘棋局的又一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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