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点睛之笔

　　袁天罡的“软刀子”战术持续了数月，朝堂之上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平衡。陈昂如磐石般稳固，不露破绽，而袁天罡也一时找不到更有效的打击手段。双方似乎陷入了僵持，但暗地里的较量从未停止，尤其是在信息的争夺上。

　　这日，李治于宫中批阅奏章，愈发感到烦闷。奏章内容多是老生常谈，或是被长孙无忌等人预先定好基调的琐事，他仿佛只是一个盖章的傀儡。想起陈昂曾言“为君者当识人、用人，把握大势”，他心中愈发渴望能有一些真正属于自己的、洞察时局的耳目。

　　恰在此时，近侍呈上一份密封的文书，并非通过正常的中书门下渠道，而是由一名自称“西域归客”的神秘人直接送入禁苑。李治心中一动，屏退左右，拆开一看，竟是一份关于高句丽近期军政动向、民生状况乃至贵族派系矛盾的详尽分析报告。报告内容翔实，见解深刻，远非朝廷常规渠道所能获得，其中更指出高句丽王庭内部并非铁板一块，有主和派势力可资利用。

　　文末并无署名，只画了一枚简单的翼鸟图案。

　　李治又惊又喜，反复观看，对此报告的准确性虽有疑虑，但其角度之新颖、信息之独特，令他耳目一新。他下意识地想找陈昂商议，旋即又压下这个念头。陈师近日已被推至风口浪尖，此事若再经他手，恐又生波折。

　　鬼使神差地，李治想起了感业寺中那位言谈不俗的“明空”师太。他记得上次偶遇时，曾与她谈及些许边塞之事，对方竟能引经据典，颇有见地。或许……这等非常之事，可与之探讨一二？至少，她能提供一个不同于朝堂诸公的视角。

　　数日后，李治再临感业寺。这一次，他寻了个由头，单独召见了武媚娘。起初只是试探性地问及对辽东局势的看法，武媚娘初时谨慎，言语不多，但在李治拿出那份翼鸟文书，并表达了自己的困惑后，她沉寂已久的才思与政治本能似乎被激活了。

　　她并未直接评判文书真伪，而是从历史典故、人心向背的角度，分析了高句丽内部矛盾存在的可能性，以及如何利用这种矛盾达成战略目的。她的言辞委婉，却句句切中要害，其眼光之老辣，竟不似久居深宫古寺之人。更重要的是，她完全站在李治的立场，为他权衡利弊，出谋划策，这种毫无派系背景的“纯粹”，让李治感到一种难得的放松与信赖。

　　这次密谈，时间远超预期。李治离开时，心中积郁一扫而空，不仅对高句丽之事有了新思路，更对武媚娘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欣赏与依赖。他并未意识到，那份关键的“翼鸟”文书，其源头正是陈昂通过隐秘渠道，精心为他准备的“点睛之笔”。而引导他与武媚娘探讨此事，则是陈昂落下的又一枚闲棋。

　　几乎在同一时间，钦天监内，袁天罡面前的水镜泛起涟漪，显现的正是李治与武媚娘密谈的景象。他眉头紧锁，手指快速掐算。

　　“帝星与那颗隐凤之星……气机交汇竟频繁至此？”袁天罡心中警铃大作。他之前忽略了这深宫妇人的影响，专注于朝堂斗争，却没想到，陈昂竟会将手段用在这等看似不起眼的地方！“此子……莫非想借这‘天命’之女，来扰动帝心，间接破局？”

　　他意识到，不能再对感业寺之事置之不理了。陈昂此举，无异于在棋盘之外，另开一局，而且直指王朝最核心的继承与气运问题。

　　“好一个陈昂！正面撼动不了你，便行此釜底抽薪之计！”袁天罡眼中寒光爆射，“你想借凤势？本帅便先折了你这羽翼！”

　　他决定双管齐下。一方面，继续在朝堂上保持对陈昂的压力；另一方面，必须立刻采取措施，断绝武媚娘与皇帝进一步接触的可能，甚至……让她彻底消失。虽然干涉“天命”有风险，但相比陈昂利用她可能造成的巨大变数，这个风险必须冒！

　　然而，就在袁天罡下定决心，准备下令之时，他心神忽然一震，猛地抬头望向西方天空。只见代表陈昂的那颗“异星”光芒大盛，一股强横无匹的神识意念，竟隔着千山万水，如同利剑般直刺长安，虽未攻击任何人，却带着一种清晰的警告意味，扫过钦天监，扫过感业寺，最终锁定在他袁天罡身上！

　　这神识一放即收，却让袁天罡脸色骤变。陈昂这是在明确告诉他：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你若敢动那枚棋子，我便不惜一切代价，与你提前决战！

　　这赤裸裸的威慑，让袁天罡即将出口的命令硬生生卡在喉咙里。他权衡利弊，此刻与陈昂全面开战，时机并未成熟，代价难以预料。

　　“哼！”袁天罡最终冷哼一声，暂时压下了对武媚娘动手的念头，但警惕之心已提到最高。他将更多的注意力，投向了感业寺方向，决定加强对武媚娘的监视与控制，至少要严格限制她与外界，尤其是与皇帝的联系。

　　陈昂的这一次隔空警告，成功地为他布下的暗棋争取了宝贵的时间。李治与武媚娘之间那刚刚萌芽的信任与联系，得以在风暴来临前，又悄然生长了一分。

　　而此刻，远在西域的陈昂，缓缓收敛了神识。他深知，这点阻挠只能暂缓袁天罡的行动。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他点向棋盘的那一“笔”，已经搅动了风云，接下来，要看这风云如何汇聚，又如何演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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