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墙裂之声

　　我的呼吸瞬间停滞。

　　母亲的脸紧贴着窗户，月光从她背后照过来，将她的五官扭曲成模糊的阴影。她的嘴角还挂着那个诡异的笑容，眼睛却死死盯着我——仿佛能透过被子，直接看到我剧烈颤抖的手指。

　　宴宴......

　　她的声音像蛇一样钻进我的耳朵。

　　我死死闭上眼睛，假装熟睡。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几乎要冲破肋骨。

　　一秒。两秒。

　　窗户传来指甲刮擦玻璃的刺耳声响。

　　我知道你醒着......

　　刮擦声越来越急，越来越重。我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手指死死掐进掌心。

　　突然——

　　淑芬？

　　父亲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窗户上的阴影一晃，母亲的脸消失了。

　　我慢慢睁开眼睛，房间里只剩下月光和我的喘息声。

　　清晨的阳光刺进眼睛时，我才意识到自己竟然睡着了。

　　手机显示早上七点十八分。我猛地坐起来，昨晚的记忆潮水般涌来——墙洞、血迹、母亲的脸......

　　我冲到窗前。

　　窗台上，几道清晰的指甲划痕深深嵌进漆面。

　　不是梦。

　　我深吸一口气，轻手轻脚地打开房门。二楼静得出奇，只有厨房传来煎蛋的滋滋声。

　　父亲系着围裙站在灶台前，眼下挂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

　　爸......我嗓子干得发疼，妈呢？

　　买菜去了。父亲头也不抬，煎蛋要溏心的还是全熟的？

　　他的声音太平静了，仿佛昨晚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盯着他的背影：昨晚我听见你们吵架......

　　铲子一声掉进锅里。

　　你听错了。父亲捡起铲子，手抖得厉害，是......是电视声音。

　　那妈为什么半夜站在我窗外？

　　父亲猛地转身，脸色煞白：你......你看见了？

　　他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

　　墙里有什么？我直接问道，为什么妈那么害怕我发现？

　　父亲张了张嘴，突然看向我身后，瞳孔骤缩。

　　我回头——

　　母亲不知何时站在厨房门口，手里拎着菜篮子，脸上带着诡异的微笑。

　　宴宴醒啦？她的声音甜得发腻，来帮妈妈继续拆墙吧。

　　铁锤比昨天更沉了。

　　我站在墙洞前，母亲紧贴在我身后，呼吸喷在我的后颈上。她的体温异常高，像个发热的火炉。

　　往这儿砸。她指着墙洞上方，指甲缝里还留着昨晚刮窗的痕迹。

　　我举起锤子，故意砸偏几分。

　　不对！母亲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是这里！

　　她拽着我的手，狠狠砸向墙洞上方。

　　轰！

　　一大块墙体坍塌下来，灰尘四起。

　　母亲兴奋地尖叫，我就说里面有东西！

　　在纷扬的灰尘中，我看清了——

　　墙里嵌着一个黑色塑料袋，已经风化发脆，露出一角暗红色的布料。

　　那布料很眼熟。

　　非常眼熟。

　　是XX中学1993届的校服。

　　我母校的校服。

　　别碰！父亲突然冲进来，声音都变了调。

　　但已经晚了。

　　母亲一把扯开塑料袋——

　　一截森白的手骨掉了出来，一声落在我脚边。

　　时间仿佛静止了。

　　我看着地上那截手骨，大脑一片空白。它很细小，像是属于一个少女，腕骨上还套着一个褪色的粉色发圈。

　　啊——

　　母亲的尖叫声刺破耳膜。她疯狂地踢着那截骨头，像是要把它踢回墙里。

　　藏起来！快藏起来！她歇斯底里地大喊。

　　父亲扑上去抱住她：淑芬！冷静点！

　　我后退两步，后背撞上墙壁。墙洞里的塑料袋已经完全暴露，里面隐约可见更多的骨头，还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

　　那是头发。

　　人的头发。

　　你们......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杀了人？

　　母亲突然停止尖叫。

　　她慢慢转过头，眼神陌生得可怕：宴宴，你不懂......

　　是谁？我死死盯着那截手骨，那是谁？

　　父亲颓然跪地：是......小雨。

　　小雨？

　　我的大脑飞速运转。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突然，我想起来了。

　　小时候，每次我不听话，母亲就会说：你再闹，就会像小雨姐姐一样消失！

　　我一直以为那只是个吓唬小孩的传说。

　　二十年前......父亲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小雨是你妈最好的学生......

　　闭嘴！母亲厉喝。

　　但父亲继续说着：她经常来我们家补习，直到......直到那天晚上......

　　我说闭嘴！母亲抄起铁锤朝父亲砸去。

　　我冲上去拦住她：妈！你疯了吗？

　　在争夺中，铁锤砸中了墙洞边缘。

　　轰隆隆——

　　整面墙塌了下来。

　　尘土飞扬中，一具完整的骸骨呈现在我们面前。

　　它蜷缩在墙内，身上还穿着XX中学的校服，头骨上有一个明显的凹陷，旁边放着一把生锈的锤子。

　　和我妈现在手里拿的一模一样。

　　死一般的寂静。

　　我看着母亲，母亲看着骸骨，父亲看着母亲。

　　是你......我艰难地开口，你杀了她？

　　母亲的表情突然变得异常平静。

　　她活该。她轻声说，谁让她勾引你爸爸。

　　父亲痛苦地抱住头：不是那样的！她只是问我能不能帮她补习物理......

　　补习？母亲冷笑，补习需要贴那么近吗？需要半夜发短信吗？

　　她转向我，眼神狂热：宴宴，妈妈是在保护我们的家啊！

　　我胃里一阵翻腾。

　　保护？把一个十七岁的女孩砌进墙里二十年叫保护？

　　骸骨手腕上的发圈在阳光下格外刺眼。我突然注意到，发圈上挂着一个小小的金属牌。

　　我弯腰捡起来，擦去上面的灰尘。

　　上面刻着两个字：

　　这是......我抬头看向母亲，你送给她的？

　　母亲的表情突然崩溃了。

　　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她喃喃自语，从初中到高中......她怎么能背叛我......

　　父亲突然抓住我的手臂：宴宴，快跑！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母亲疯狂的大笑：

　　跑？往哪跑？

　　她举起铁锤，眼神涣散：

　　一家人......就该整整齐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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