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第三张脸（鬼影）》

　　赵士成记忆深处挖掘出的碎片，如同散落的拼图，带着冰冷刺骨的触感。云芷回到王府画室时，晨曦已透过窗棂，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精神力的过度消耗让她太阳穴阵阵抽痛，但那双眸子却亮得惊人，仿佛有幽焰在深处燃烧。

　　她顾不上休息，立刻将之前那幅灰紫色的概念图取下，铺开了最大的一张宣纸。这一次，她选用了最浓的墨，混合了少量用以固定灵性、增强阴森感的骨胶和极细的铅粉。

　　笔尖饱蘸墨汁，落下时不再有丝毫犹豫。

　　首先勾勒出的，是那个占据了画面视觉中心的、令人极度不适的“面部”——一张惨白到毫无血色的、光滑到诡异的面具。没有眼睛的孔洞，没有鼻梁的起伏，没有嘴唇的缝隙，只有一片完整的、空洞的白，如同被剥去了所有表情和人性的空白画布。但云芷刻意在面具边缘，用极细的笔触渲染出些许细微的、类似陈旧皮革或某种特殊涂料的干燥纹理，暗示其并非虚无，而是实物。

　　面具之下，是那段异常瘦长、几乎不符合人体比例的脖颈，被包裹在一种颜色深暗近黑、质地异常光滑、几乎不反射任何光线的宽大布料中。这布料形成了连帽黑袍的主体，宽大得近乎夸张，将“它”的整个身躯笼罩其中，只在袖口处，露出一只干瘦如鸟爪、肤色青白的手。

　　那只手，被云芷着重刻画。指节粗大凸出，形态扭曲，指甲长而弯曲，带着一种不自然的、仿佛浸染过污秽的乌黑色泽，指尖锐利，似乎还沾着些许暗红的、如同干涸血渍般的斑点。

　　最后，也是最为关键的一笔——在那惨白面具的侧后方，黑袍连帽与脖颈交界的阴影深处，云芷用最细的狼毫，蘸取银粉混合微量朱砂，点出了那个从赵士成记忆碎片中捕捉到的、极其微小的金属凸起。它形状不规则，边缘似乎还有些磨损，像是一枚被强行嵌入的、不起眼的饰物，又或者……是某个机关的一部分。

　　当最后一笔落下，整幅《鬼影图》仿佛活了过来。

　　惨白的面具空洞地“凝视”着前方，宽大的黑袍吞噬着周围的光线，干瘦的乌爪似乎下一刻就要破纸而出，攫取生灵。那股不祥、阴冷、非人的气息，几乎要透过纸面弥漫出来，比之前任何一幅草图都要具体、清晰、令人脊背发寒。

　　这不再是基于文字描述和恐惧共性的概念图，也不是单纯的情绪映射。这是一幅基于目击者深层记忆碎片、经过血脉之力引导和拼合后，得出的无限接近“鬼影”真实形态的画像！

　　云芷放下笔，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精神上的疲惫潮水般涌来，但她死死盯着这幅刚刚完成的《鬼影图》，眼中没有丝毫退缩，只有冰冷的锐利。

　　这“鬼影”绝非鬼怪！那面具，那黑袍，那特制的乌爪，还有耳后那个可疑的金属凸起……这一切都指向一个明确的结论——这是一个穿着特制装扮、利用某种邪术或药物制造恐惧、进行谋杀的人！

　　所谓的“科举索命鬼”，不过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针对禹州相关举子的屠杀！其目的，很可能是为了灭口，掩盖当年漕运亏空案的某个惊天秘密！

　　就在这时，画室的门被轻轻推开，萧宸端着一碗刚刚熬好的安神汤，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当他抬头看到被钉在木架正中央、墨迹未干的那幅《鬼影图》时，整个人如遭雷击，手中的汤碗“啪嚓”一声摔在地上，温热的汤药四溅开来！

　　“啊——！”他发出一声短促而惊恐的尖叫，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仿佛看到了世间最恐怖的景象，瞳孔紧缩到极致，小小的身体筛糠般抖动起来，连呼吸都停滞了。

　　“殿下！”云芷心头一紧，立刻上前扶住几乎要瘫软的萧宸，用手遮住他的眼睛，将他紧紧揽入怀中，感受到他单薄身体传来的剧烈颤抖。“别怕！别看！那只是画，是假的！”

　　萧宸死死抓住她的衣袖，把脸埋在她怀里，发出压抑的、小动物般的呜咽，显然是吓坏了。他虽未亲见“鬼影”，但这幅画像凝聚了太多真实的恐惧碎片，其冲击力对于心灵敏感的他而言，不亚于直面真身。

　　云芷一边轻柔地拍着他的背安抚，一边目光凝重地看向那幅《鬼影图》。

　　连一幅画像都有如此威力，可见那真正的“鬼影”带给目击者的精神压迫是何等可怕。必须尽快将其揪出！

　　她示意闻声进来的侍女将吓坏的萧宸带回房好好照料，并严令今日画室之事不得外传。

　　画室内重归寂静，只有地上碎裂的瓷片和泼洒的汤药证明着刚才的惊悸。

　　云芷独自站在那幅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鬼影图》前，眼神愈发坚定。

　　画像已成，“鬼影”的真容已被她勾勒出七分。

　　接下来，就是要依据这画像上的细节——那特殊的面具材质、那光滑不反光的黑袍布料、那乌爪的色泽、尤其是耳后那个关键的金属凸起——在现实中，找出这个装神弄鬼的“鬼”，以及藏在他身后的，那只真正的黑手！

　　她的画笔，已为这索命的“鬼影”，画下了第三张，也是最接近真实的一张脸。

　　狩猎，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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