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官官相护

　　那队巡夜兵丁见巷中一片狼藉，张衍志四人又衣衫凌乱，身上带伤，顿时如临大敌，为首的小旗官厉声喝道：

　　“统统拿下！”

　　“带回司里细细审问！”

　　不由分说，几人便被兵丁推搡着带到了负责京城治安的五城兵马司的一处衙署。

　　深夜的衙署大堂，灯火通明，却透着一股森严肃杀之气。

　　端坐堂上的是一位面色威严，身着从七品指挥使官袍的中年男子。

　　正是五城兵马司指挥使，熊有良。

　　熊有良目光如电，扫过堂下略显狼狈的四人，见他们身着青衿，却深夜在外斗殴，先入为主便认为是不安分的狂生或是惹是生非的不法之徒，当下便沉着脸一拍惊堂木，喝道：

　　“尔等何人？”

　　“为何深夜在街巷持械斗殴？从实招来！”

　　“若有半句虚言，大刑伺候！”

　　若是寻常学子，被这般阵仗一吓，恐怕早已语无伦次。

　　但王圆家中经商，见过世面，当即抢先一步，挺直腰板，不卑不亢地拱手道：

　　“这位大人，学生王圆，乃弘文书院学生，家父王守财，乃应天府商会会首。”

　　“这两位是学生同窗，高肃，出身北地将门世家，张衍志，赵健，皆是我书院良才。”

　　“我等并非不法之徒，乃是今夜在醉仙楼小聚后归院途中，遭歹人蓄意埋伏袭击！”

　　“那为首之人，正是前几日因品行不端，被我院山长亲自下令开除的举人周文博！”

　　“他挟怨报复，纠集十余家丁，手持棍棒，欲加害我等，我等迫于无奈，才奋起自卫！请大人明鉴！”

　　高肃也适时补充，言辞清晰，将事情经过，包括周文博如何拦路，如何出言不逊，如何率先动手等细节，条理分明地陈述了一遍，最后道：

　　“大人若不信，可派人前往现场勘查，或有更夫、邻舍目睹，亦可传唤那醉仙楼伙计，证明我等确是正当饮宴后归途遇袭。”

　　熊有良一听弘文书院，商会会首，北地将门，心中便是一凛，知道眼前这几个学子背景不简单，绝非可以随意拿捏的平头百姓。

　　他脸上的厉色，顿时缓和了不少。

　　再听到行凶者竟是已被书院开除的周文博，他眉头更是紧紧皱起。

　　周家是地头蛇，通判官职虽与他这兵马指挥使品级相仿，但，实权和地方势力却更胜一筹，也是个难缠的角色。

　　张衍志见状，趁机上前一步，躬身道：

　　“大人，那周文博目无王法，公然纠结恶仆，持械行凶，若非大人麾下兵丁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

　　“学生恳请大人，依法严惩此獠，以正风气！”

　　熊有良心中暗暗叫苦，这分明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他哪里敢去轻易抓捕周通判的公子？

　　只得干咳两声，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语气变得十分客气，说道：

　　“原来如此，竟是周……咳，竟是歹人蓄意行凶，几位公子受惊了。”

　　“本官一时不察，险些误会了诸位，还望海涵。”

　　他绝口不提抓捕周文博之事，转而对手下吩咐道：

　　“还不快给几位公子看座！”

　　“王公子、高公子、张公子、赵公子，今日之事，本官已然知晓。”

　　“诸位既是自卫，便无过错，夜已深了，想必书院也快落锁，本官这就派人护送几位公子回去，以免山长担忧。”

　　这便是要息事宁人，送客了。

　　张衍志几人心中雪亮，知道这熊有良是两头都不想得罪，官官相护，想将此事糊弄过去。

　　他们虽心有不甘，但也明白，以他们目前的能量，想要凭借此事扳倒周文博及其家族，几乎不可能。

　　继续纠缠下去，反而可能横生枝节。

　　高肃拉了拉还想争辩的王圆，对熊有良拱了拱手，说道：

　　“既然如此，有劳大人了。”

　　“今日之事，还望大人记录在案，以备后查。”

　　“自然，自然。”

　　熊有良连连点头，亲自将四人送出衙署，并派了一队兵丁客客气气地将他们护送回了弘文书院。

　　……

　　回到熟悉的宿舍，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世界，四人才真正松了口气。

　　虽然成功脱身，但，经历这一番衙门惊魂，又想到周文博的嚣张和官场的现实，心情都有些复杂和憋闷。

　　张衍志看着王圆脸上的淤青，高肃破损的衣角，以及赵健依旧紧握的拳头和自己后背隐隐作痛的棍伤，心中充满了愧疚。

　　他对着三人，郑重地行了一礼，说道：

　　“王兄，高兄，赵兄！”

　　“今夜之事，皆因我一人而起，连累诸位兄弟受苦，更是险些身陷囹圄，衍志……心中实在难安！”

　　“此恩此情，我……”

　　“打住！”

　　王圆不等他说完，便龇牙咧嘴地打断，他揉着脸上的伤处，故作轻松道：

　　“张兄，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

　　“什么连累不连累的？咱们是不是兄弟？”

　　高肃也整理了一下衣冠，温言道：

　　“衍志兄，同窗同行，守望相助乃是本分。”

　　“今日若换做是我等任何一人遇险，你难道会袖手旁观吗？”

　　“既是兄弟，便休要再提这些见外之语。”

　　赵健虽没说话，但用力点了点头，眼神坚定无比。

　　看着三人毫无芥蒂，真心实意的目光，张衍志喉头有些哽咽，将剩下的道歉和感激的话都咽了回去，重重点头，说道：

　　“好！那我便不再多说！”

　　“这份情，我张衍志记在心里了！”

　　见他如此，王圆才又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模样，指着高肃破损的衣袖笑道：

　　“高兄，你这可是为了救我被扯破的，可得记在报社的公账上，回头赔你一件新的！”

　　高肃无奈地摇头，说道：

　　“区区一件衣衫，何足挂齿。”

　　“倒是王兄你，脸上这五彩祥云，怕是得好几日才能消下去，明日上课，怕是要被同窗们笑话了。”

　　王圆浑不在意，反而指着赵健道：

　　“我怕什么？”

　　“你们看看赵兄，刚才打架那叫一个猛！”

　　“一打三都不落下风！要不是赵兄，咱们今天怕是要吃大亏！”

　　“赵兄，以后你就是咱们宿舍的镇宅武神了！”

　　赵健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黝黑的脸上竟也透出一丝红晕，低声道：

　　“分内之事。”

　　张衍志也笑着指了指自己后背，说道：

　　“我这儿也挨了一下狠的，明天骑射课，怕是又得被韩教头特殊关照了。”

　　几人互相看着对方脸上的伤，身上的狼狈，回想起方才在巷中的并肩作战，以及在衙门里的有惊无险，不由得都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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