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梅根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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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鸾栽进潭水的刹那,耳畔最后响见的不是浪声,是十二岁那年阿婆熬梅茶的咕嘟响。陶壶嘴飘着白汽,阿婆用粗陶碗舀茶,水汽模糊了她的眼镜片:晚晚记着,梅茶要三沸三晾——头沸滚着冲,二沸沉住气,三沸得晾到温凉,才不会烫坏梅蕊的魂。

  潭水的冷比冰梅蕊上的霜还厉,可阿鸾没觉得疼。她盯着头顶晃动的水面,看见自己的影子正在变——不是水波纹的扭曲,是影子里的她穿着月白衫子,腕间系着褪色的红绳,和阿婆临终前给她戴的那根一模一样。

  阿鸾?

  有人在喊她。声音像浸在梅酒里,带着点醉醺醺的温柔。阿鸾转头,看见归鸾的魂息浮在潭边,发间的银簪闪着幽光——那是她去年给归鸾绣的并蒂梅簪,针脚歪歪扭扭,归鸾却天天戴着。

  阿鸾,你看。归鸾抬手指向水面。阿鸾顺着看,水面上的倒影不是她们,是三百年前:穿黑衫的少年正往潭底埋血玉,身后跟着穿归云阁月白衫的小弟子,怀里抱着绣满梅纹的棺椁。

  那是阿砚,我师弟。归鸾的声音轻得像梅瓣落地,当年他说活墨要吞梅岭,可归云阁的人不信,非要拿活人当试血玉。我劝不住...是我带他们来的。

  潭底的血玉突然亮了,红得像要滴出血来。阿鸾感觉有什么东西从心口窜出来,顺着血脉往潭底钻——是守梅人印记的暖金光,正和血玉的冷红纠缠。她这才惊觉,阿婆说梅茶要三晾,原来晾的不是茶,是守梅人的魂息:头沸是初遇梅岭的热,二沸是守护的执念,三沸得晾到能包容所有善恶,才不会灼伤梅根。

  阿鸾姐姐!

  青禾的喊声像根烧红的针,刺破了水面的倒影。阿鸾猛地睁眼,发现自己躺在老梅桩上,怀里还抱着半块碎瓷。潭水不知何时漫到了腰间,老梅桩的根须正在渗出暗红的汁液,像在流血。

  暖光要撑不住了!小绣的声音带着哭腔,她的绣线盒敞着,十几根绣线正往潭底飘,线头的淡光被活墨的冷意啃得忽明忽暗,影主师兄的绣针...好像被蛇徽阵吸住了!

  阿鸾抬头,果然看见影主跪在潭边,旧绣针插在老梅桩上,针尾的字泛着青灰。蛇徽阵的青铜纹路正顺着绣针往上爬,像条活过来的黑蛇,每吞一口绣针的光,就往潭底多卷一缕归云阁的魂息。

  青禾!阿鸾扯着嗓子喊,把烈魂的金红光往我这边引!

  青禾的金红光应声扑来,可刚碰到阿鸾的守梅人印记,就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他额角渗着汗:阿鸾,烈魂...它在怕。

  怕什么?

  怕你心口的冷。青禾咬着牙,刚才我看见...活墨的丝爬进你心口了,像条冰蛇。

  阿鸾伸手按住心口,果然摸到块硬邦邦的凸起——不是血玉,是守梅人印记在发烫,烫得皮肤冒烟。她突然想起昏迷时的梦:阿婆把半块碎瓷塞进她手里,说:晚晚,这瓷片沾过梅根的血,等你见到潭底的蛇徽阵,就用它划开自己的手。梅茶的暖在你血里,能镇活墨的冷。

  阿鸾要做什么?小绣突然拽住她的袖子,不能划手!影主师兄说过...

  影主说的,是怕我重蹈覆辙。阿鸾反握住小绣的手,可归鸾说过,梅岭的暖从来不是一个人的。

  她抽出腰间的碎瓷,瓷片在阳光下泛着淡粉——和十二岁那年采冰梅蕊用的瓷碗一个颜色。阿婆当时捏着她的手说:冰梅蕊要挑最嫩的,用瓷碗接着,摔碎了就把梅香全撒了。

  阿鸾!影主突然站起来,旧绣针从他掌心穿了过去,鲜血滴在字上,别信她!蛇徽阵在骗你!

  阿鸾没说话。她望着潭底的蛇徽阵,忽然发现那些青铜纹路和自己守梅人印记的纹路一模一样——不,是守梅人印记的纹路在变,正慢慢爬向蛇徽阵,像藤缠树。

  阿鸾姐姐,你看天上!小绣突然抬头。

  阿鸾抬头,看见梅岭的雾散了。老梅树的花苞正在绽开,每朵花都托着点暖金光,和守梅人印记的颜色分毫不差。冰梅树的蕊尖挂着霜,可霜下面竟渗出点红的——是梅蕊在流血,用自己的血暖着梅根。

  是梅岭在哭。归鸾的魂息飘过来,它在哭我们这些不争气的守梅人。

  潭底的活墨突然发出尖啸。黑丝从血玉里喷涌而出,缠上了老梅桩的根须。阿鸾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身体里被抽走,是记忆:阿婆给她梳辫子的手,归鸾教她绣断铃时的笑,影主偷偷塞给她的梅糖,小绣绣坏了绣线急得掉眼泪...

  阿鸾!青禾的金红光突然暴涨,他胸口浮现出半幅黑衫纹身——和三百年前埋血玉的少年一模一样,我记起来了!我是阿砚的后人!当年我太爷爷为了救归云阁的人,把蛇徽改成了镇山族的标记,可活墨...活墨吞了他的记忆!

  青禾!阿鸾喊住他,你不是阿砚,你是青禾。

  青禾的金红光晃了晃,突然转向潭底的活墨。他咬着牙,把烈魂的光往自己胳膊上一抹——皮肤瞬间焦黑,可金红光却更亮了:阿鸾说过,烈魂不是用来打的,是用来扛的!

  小绣的绣线突然自己动了。她愣愣地看着线头的淡光钻进自己的掌心,在胳膊上勾勒出归鸾教的守魂结。结越变越大,最后变成件淡红的嫁衣——和归鸾出嫁那天穿的一模一样。

  归鸾姐姐说,嫁衣是给梅岭穿的。小绣的声音突然稳了,要把自己的魂缝进梅根里,做梅岭的新根须。

  影主的旧绣针地断了。他跪在地上,捧着断成两截的针,突然笑了:师父,我没辜负你。当年你说字要刻在梅根上,我刻了。现在...我把自己的魂也刻进去。

  潭水突然炸开。活墨的黑丝被金红光、淡红嫁衣、断铃梅纹、旧绣针光裹成一团,像块发臭的裹脚布。阿鸾感觉有什么东西从心口涌出来,是梅茶的暖,是冰梅的香,是绣线的触感,是所有守梅人的心跳。

  她举起碎瓷,瓷片在阳光下划出半道彩虹。这一刀划得不深,可血珠刚落在潭水里,整座梅岭都震了——血珠里浮起阿婆的脸,浮起归鸾的脸,浮起影主师父的脸,所有守梅人的脸都在说:阿鸾,梅岭的暖,是爱,不是恨。

  活墨的黑丝突然缩成一团,尖叫着钻回血玉。血玉地裂了道缝,露出里面封着的半张泛黄的纸——是阿婆的字迹:晚晚,若有一天梅岭有难,用你的血打开它。这不是血玉,是归云阁和镇山族的和解书。

  潭水开始退去。老梅桩的根须重新挺得笔直,冰梅树的花苞全绽开了,红得像要烧起来。阿鸾瘫在梅桩上,看着掌心的碎瓷——瓷片的裂痕里,竟长出株小小的梅苗。

  阿鸾!青禾扑过来,金红光裹着他胳膊上的焦痕,你没事吧?

  我没事。阿鸾摸了摸心口,那里的冷硬凸起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团软乎乎的暖,像阿婆熬的梅茶,像十二岁那年的阳光。

  影主捡起断成两截的绣针,突然发现针尾的字变成了。他抬头看向梅岭,眼睛亮得像星子:师父,我终于懂了。你说的,不是接归云阁的魂,是接所有愿意护梅岭的人的魂。

  小绣捧着淡红的嫁衣,眼泪滴在上面,晕开个小梅花:归鸾姐姐,我没把衣服穿在身上,可我把魂缝进梅根了。这样...就能永远陪着你了。

  阿鸾站起身,望着重新焕发生机的梅岭。风里飘来梅茶的香,是阿婆的味道;夹着冰梅的甜,是十二岁的味道;混着绣线的棉麻味,是归鸾的味道。她突然想起昏迷时归鸾说的话:梅岭的暖,是一代又一代守梅人的心跳。

  可她的心跳还在加快。因为她摸到梅苗的根须时,听见了新的声音——是活墨的冷意在地下爬,是蛇徽阵的青铜纹在发烫,是某处梅根深处传来细细的、像婴儿啼哭般的呜咽。

  阿鸾姐姐,你看!青禾指着潭底,血玉的裂缝里...好像有东西要出来了。

  阿鸾顺着看,只见血玉的裂缝里渗出点黑雾,雾里浮着半块碎玉——和她手里的碎瓷纹路一模一样,内侧刻着个字。

  昭...阿鸾轻轻念出声,是阿婆的名字吗?

  风突然大了。梅岭的花瓣簌簌落下,落在她肩头,落在青禾的金红光里,落在影主的断针上,落在小绣的嫁衣上。每一片花瓣都沾着点暖金光,像在说:别怕,梅岭的暖,会一直传下去。

  血玉裂缝中的字碎玉,与阿婆的名字呼应。

  阿婆的梅茶三沸三晾对应守梅人三重境界;归鸾的嫁衣缝梅根预言实现;影主师父的字变

  老梅桩、冰梅树、潭水从变为共同守护者,花开花落暗示时间循环与生命延续。

  阿鸾对守梅人回忆的积累在划碎瓷时集中释放,将私人情感升华为群体羁绊。

  青禾的失控烈魂成为对抗活墨的关键;影主对师父隐瞒的愧疚转化为主动和解的动力;小绣的笨拙绣工成为连接归鸾的桥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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