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自证清白

　　墨兰心中雪亮，这是冲着她来的局。

　　她今日必定得分辨清楚。

　　于是，墨兰面上不见半分慌乱，反而上前一步。

　　她的声音清晰沉静，足以让院内每个人都听见：

　　“王爷明鉴。”

　　“荔枝乃福建巡抚进献，皇阿玛亲赏，内务府记录在案，入库、分发至各府。妾身不敢拿御赐之物做手脚，这是大不敬之罪。”

　　“再者，荔枝从皇宫分发至各府，皆有多人经手，有人在其中鱼目混珠动了手脚也未可知。”

　　“最后，妾身得荔枝后，因不识其性，唯恐有失，第一时间便宣了太医章弥查验。确认无碍后，才敢给妹妹尝鲜。此事太医、妾身身边侍女、乃至妹妹院中当时在场之人，皆可作证。”

　　墨兰语速平稳，逻辑缜密：

　　“妾身若存歹心，有何必要大张旗鼓先问太医？又何必亲自送去？更岂会用这御赐之物行陷害之举？”

　　“岂非自曝其短，愚蠢至极？”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脸色发白的剪秋，随后定格在紧闭的产房：

　　“妾身身为福晋，盼着妹妹平安产子、王府子嗣繁茂之心，天地可鉴。”

　　“今日若因臣妾一番好意反致妹妹受罪，妾身亦心难安。”

　　说到此处，墨兰的语气不禁带上了委屈。

　　胤禛听着柔则条分缕析，言之凿凿，每一句都戳在关键处，无可指摘。

　　他看向柔则的目光，多添了一份难以言喻的欣赏。

　　他从未见过哪个深闺女子遇此构陷，能如此冷静自持，句句直指要害。

　　胤禛立刻伸手扶住她，带着安抚：

　　“本王从未疑心过你，从始至终都是信你的。”

　　随后，他冷厉的目光转向周遭：

　　“今日之事，福晋已辩白清楚，若他日再有流言蜚语传出，本王绝不轻饶！”

　　剪秋明白，此话是说与她听的，登时吓得魂飞魄散，不敢再多言。

　　院内众人，亦是噤若寒蝉。

　　恰在此时，产房内传出一声孱弱的婴儿啼哭。

　　稳婆喜气洋洋地出来报喜：

　　“恭喜王爷！贺喜王爷！”

　　“侧福晋诞下一位小阿哥！母子平安！”

　　胤禛闻言，脸上终于露出喜色，大步进入产房探望。

　　墨兰紧随其后。

　　宜修虚弱地躺在榻上，脸色苍白如纸，汗湿的头发黏在额角。

　　看到胤禛，她未语泪先流。

　　伸出颤抖的手抓住胤禛的衣角，声音哽咽：

　　“王爷，您要为我们母子做主啊！妾身今日险些，险些就见不到您了……”

　　她哭得凄切，眼神却瞟向随后进来的柔则。

　　虽未明言，但那悲愤恐惧的神情，无一不在说，她今日所遭，是柔则所害。

　　胤禛刚因柔则平白被冤，心疼于她，又得了儿子正欢喜着，见宜修如此不识大体，含沙射影，当即脸色一沉，甩开她的手。

　　冷言道：

　　“方才之事已查明与福晋无关，你休要再胡言乱语。”

　　“宜修，本王念在你刚生产完，不与你计较。”

　　“你如今好生休养，照顾孩子才是正理。”

　　说罢，竟是不耐再看宜修哭啼，拂袖而去。

　　产房内顿时只剩墨兰和一干下人。

　　宜修看着胤禛决绝的背影，眼眶蓄着的泪瞬间落下。

　　墨兰挥挥手，让所有下人退到外间等候。

　　她缓步走到宜修床前，坐在她床沿上。

　　宜修看了墨兰一眼，随即低头轻笑着，声音喑哑：

　　“姐姐此刻是不是很失望？”

　　“纵使你手段毒辣，可我终究还是生下了阿哥。”

　　墨兰面对宜修的怨恨，缓缓摇头，语气出乎意料地平静：

　　“不。我很庆幸。”

　　“庆幸妹妹和孩子都平安。”

　　宜修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抬头讥讽地看着她。

　　墨兰声音压得更低，继续道：

　　“今日之事，不管你信不信，我都得分辨一句，的确不是我做的。”

　　“妹妹想想看，若你今日真有一丝差池，甚至……一尸两命，你以为我逃得脱吗？”

　　“那盘荔枝是我众目睽睽之下，亲手送来的。即便我能证明它本身无毒，但一个‘照顾不周’、‘致使侧福晋早产’的罪名，是绝对逃不掉的。”

　　她叹息一声，直直与宜修对视：

　　“届时，王爷即便信我，心中能无芥蒂？德妃娘娘能无问责？”

　　“这府中上下，乃至朝野，会如何议论我这个刚入府就因照看不周，害死有孕侧福晋及其子嗣的福晋？”

　　“我这个福晋之位，还能坐得稳吗？”

　　“乌拉那拉氏一族，两个女儿，一个死得不明不白，一个声名狼藉失宠于王府，最终会是何等光景？”

　　一番话，说的宜修渐渐清明。

　　她眼中的恨意和讥讽渐渐凝固，被深沉的思量所取代。

　　她不是蠢人，只是被怨恨和恐惧蒙蔽了心智。

　　墨兰微微俯身，附在宜修耳畔：

　　“妹妹细想，若真落到那步田地，你我俱损，一败涂地。”

　　“这王府里，最终真正得利的，会是谁？”

　　宜修猛地抬起头，瞳孔骤然收缩，一个名字几乎是脱口而出：

　　“甘倾芙？”

　　墨兰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直起身，温柔笑着：

　　“妹妹刚生产完，需好生静养。”

　　“缺什么短什么，尽管派人告诉我。”

　　“小阿哥很可爱，妹妹务必护好他。”

　　说完，墨兰转身离去，留下宜修一人躺在榻上。

　　宜修看着面前嫡姐的背影，眼中翻涌着疑惑。

　　这个从小和她一起长大的嫡姐，好似和以前不一样了，变得更机敏果决，而非平日里见着的那副柔弱模样。

　　宜修想着，摇摇头，定是柔则从前伪装得太好，如今才露出獠牙。

　　从小到大，柔则都不是省油的灯。

　　她若真如表面这般和善，自己和额娘，从前在乌拉那拉府时，何至于被苛待？

　　不过，柔则方才说的这番话，宜修听进去了。

　　若她和柔则两败俱伤，那个家世显赫、貌美跋扈、一直觊觎恩宠的甘氏，岂不是最大的赢家？

　　想到此处，宜修的拳头握紧。

　　不管是谁，若想伤害她的孩子，她必定百倍奉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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