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釜底抽薪

　　昭阳殿前，死寂的对峙仍在继续。

　　每一分，每一秒，对于殿门内外的双方来说，都是一种煎熬。

　　楚云瑶握着剑的手，已经因为长时间的用力而变得僵硬麻木。

　　冷汗浸透了她华美的红衣，紧紧地贴在后背上，带来一阵阵冰冷的触感。

　　她能感觉到，自己挟持着的女皇，身体在微微颤抖。

　　是愤怒，还是恐惧？

　　她已经分不清了。

　　她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殿外的楚云鸣，试图从那张被硝烟熏黑的脸上，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破绽。

　　可是，没有。

　　楚云鸣就那么安静地被卫士扶着。 她的冷静，她的漠然，像一张无形的大网，将楚云瑶所有的希望和挣扎，都牢牢地禁锢住。

　　更让楚云瑶心头发寒的，是她身后那些叛军的变化。

　　起初，他们还因为女皇在手，而抱有一丝幻想。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楚云鸣那番“为国捐躯”的言论扩散开来，恐慌和动摇，如同瘟疫一般，在人群中蔓延。

　　他们开始窃窃私语，眼神躲闪，握着兵器的手，也不再像之前那么坚定。

　　甚至，已经有零星的士兵，开始悄悄地向后挪动，想要脱离这个必死的战场。

　　大势已去。

　　这四个字，在楚云瑶的脑海中不断回响。

　　她不甘心！

　　她谋划了这么多年，付出了那么多代价，眼看就要登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怎么能倒在这最后一步！

　　“楚云鸣！”她再次开口，声音嘶哑而尖锐，“你当真如此无情？她可是我们的母皇！你的亲生母亲！”

　　她试图用孝道来绑架楚云鸣，这是她最后的武器。

　　然而，回答她的，依旧是那冰冷得不带一丝情感的眼神。

　　楚云鸣甚至懒得再开口。

　　她只是抬了抬手。

　　身后的士兵立刻会意，用尽丹田之气，发出一声震天怒吼：

　　“三皇女楚云瑶，谋逆犯上，罪不容诛！陛下有旨，凡弃暗投明者，既往不咎！顽抗到底者，株连九族！”

　　这声怒吼，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哗啦啦——”

　　不知是谁第一个扔掉了手中的兵器，紧接着，连锁反应发生了。

　　成片成片的叛军，争先恐后地丢下武器，跪倒在地，口中大喊着：“皇太女殿下饶命！我等是被逼无奈啊！”

　　不过短短几十息的时间，还站在楚云瑶身后的，只剩下十几个她最核心的死士。

　　他们的脸上，也写满了绝望。

　　楚云瑶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她看着那些跪地求饶的士兵，看着他们脸上如释重负的表情，一股被背叛的怒火，烧得她几欲疯狂。

　　“叛徒！一群叛徒！”她尖叫着。

　　就在这时，一个羽林卫装束的将领，策马从远处疾驰而来。

　　他冲到阵前，翻身下马，单膝跪在楚云鸣面前，高高举起一封信。

　　“启禀殿下！赵贵君急信！”

　　赵贵君？

　　楚云瑶的父亲？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那封信上。

　　楚云瑶的心，猛地一跳。

　　父后……

　　在自己最绝望的时候，是父后派人来救她了吗？

　　一丝微弱的希望，在她心中重新燃起。

　　她死死地盯着那封信，期待着转机的出现。

　　赤焰上前，接过信，转身呈给楚云鸣。

　　楚云鸣垂下眼帘，接过信封。

　　她的手指因为失血而有些无力，拆信的动作显得有些迟缓。

　　她展开信纸，目光落在上面。

　　广场上，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没有人知道信上写了什么。

　　他们只看到，皇太女殿下在看完信之后，露出了一抹极其古怪的，似笑非笑的表情。

　　那是一种混合了讥讽、怜悯和极致快意的神情。

　　她抬起头，看向楚云瑶。

　　“你的父后，给你带话了。”

　　楚云瑶的心脏狂跳起来，她下意识地追问：“父后他……他说了什么？”

　　楚云鸣没有直接回答。

　　她只是将那张信纸，递给了身边的赤焰。

　　赤焰接过，目光一扫，脸上也露出了震惊和鄙夷的神色。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运足内力，将信上的内容，一字不差地，传遍了整个皇宫。

　　“赵贵君，致书皇太女殿下——”

　　“闻孽女云瑶，倒行逆施，谋逆犯上，吾心如刀绞，愧对陛下，愧对大楚列祖列宗！”

　　“今奉书殿下，以明心迹。吾与此獠，恩断义绝！恳请殿下，以国法为重，大义灭亲，为国除贼！肃清朝纲，以正视听！”

　　“——孽臣兰君，泣血叩拜。”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淬毒的钢刀，狠狠地扎进楚云瑶的心脏。

　　“不……不可能……”

　　她踉跄着后退一步，手中的剑“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她难以置信地摇着头，脸色惨白得像一张纸。

　　“这不是真的……父后他……他不会这么对我的……”

　　恩断义绝？

　　为国除贼？

　　那个从小就对自己冷漠，却在姐姐死后，亲手将自己推上这条夺嫡之路的父亲，在自己兵败的最后一刻，送来的不是救援，而是大义灭亲……

　　他要她死！

　　他要用她的命，来撇清他自己的关系！

　　“噗——”

　　一口心血，猛地从楚云瑶口中喷出，染红了她胸前华丽的衣襟。

　　她输了。

　　输给了楚云鸣，输给了凤阳王府，甚至……输给了自己的亲生父亲。

　　输得，一败涂地。

　　在她精神崩溃，心神大乱的一瞬间。

　　一道黑色的残影，动了。

　　是赤焰！

　　他如同离弦之箭，以一种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瞬间跨越了数十丈的距离，直扑昭阳殿！

　　他的目标，不是已经失魂落魄的楚云瑶，而是她身后，御座上的女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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