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事情解决

　　价格议定，协议达成。白文博立刻行动起来，他动用朝廷下拨的部分救灾款项，再加上州府千方百计挤出的资金，按照五百文一石的价格，悉数购入了盛长梧带来的所有粮食。

　　很快，州府衙门及各受灾县镇设立的官仓和粥棚前，排起了长长的队伍，那些面黄肌瘦、衣衫褴褛、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灾民，捧着破碗，眼中重新燃起了求生的光芒。

　　当温热、稠厚的米粥舀入碗中时，许多人甚至来不及道谢，便哽咽着、颤抖着大口吞咽起来，滚烫的粥水混着泪水滑入喉咙，那是生命得以延续的温度。

　　盛长梧、林噙霜、墨兰以及福县来的众人，默默地站在不远处，看着这悲壮而又充满希望的一幕，他们的心情复杂难言。

　　在福县，这些稻谷多到仓库难以容纳，多到需要打欠条，多到需要为价格下跌而发愁，可在这里，这每一粒米，都重若千钧，是能从死神手中抢夺生命的无价之宝。

　　巨大的反差让每个人都深受震撼，尤其是墨兰，她紧紧握着母亲的手，看着那些与她年纪相仿却骨瘦如柴的孩子，第一次如此深刻地理解了“珍惜”二字的含义，也朦胧地感受到了哥哥所做之事的重量。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盛长梧在心中默念，眼前的景象，是对这句话最残酷也最真实的注解。

　　在陇右州府盘桓了数日，一方面是交接事宜需要时间，另一方面也让长途跋涉的众人稍作休整，期间，白文博热情招待，盛长梧也借此机会了解了陇右的风土人情、地理气候。

　　任务圆满完成，归期已至。

　　盛长梧一行人与白文博刺史郑重道别，回程的车队，与来时已是截然不同的景象，来时，车辆满载着沉甸甸的、金黄的稻谷，寄托着福县百姓兑现承诺的希望。

　　归时，车辆则承载着同样沉甸甸的、白花花的银钱，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充盈在每个人心间的满足与自豪。

　　赵刚和押运的衙役们脸上都带着轻松愉快的笑容，他们此行，不仅圆满完成了护送任务，更亲眼见证了这批粮食如何化作救命稻草，拉回了无数濒临死亡的生命。

　　这种成就感和道德上的满足，远非单纯的公务执行所能比拟。

　　“大人，咱们这趟，真是做了件大好事！”赵刚忍不住对盛长梧感慨道。

　　盛长梧微笑着点头，望向福县的方向，目光深邃，他知道，带回的银钱将顺利兑付所有欠条，他和福县官府的信用将坚不可摧。

　　墨兰靠在窗边，看着外面掠过的、依旧显得有些荒凉的土地，小脑袋里还在回想着陇右灾民的惨状和那截然不同的粮食价格。她转过头，拉了拉身旁正在闭目养神的盛长梧的衣袖，问出了盘旋在心中许久的疑问：

　　“哥哥，墨儿有一事不明白。为什么我们在福县的时候，粮食只卖三百文一石，可到了陇右这里，白伯伯他们却要用五百文一石来买呢？同样的粮食，价格怎么会差这么多？”

　　盛长梧睁开眼，看着妹妹充满求知欲的小脸，温和地笑了笑。他知道，他坐直身体，用尽可能浅显的语言解释道：

　　“墨儿这个问题问得很好。这其中的道理，其实可以用五个字来概括——物以稀为贵。”

　　他顿了顿，继续耐心说道：“你想啊，在咱们福县，今年因为用了新肥料，家家户户的田地都大丰收，粮食一下子变得非常多。当一样东西太多了，大家手里都有，想卖出去的人多，想买的人选择也多，那么卖东西的人为了尽快把东西换成钱，就可能会降低价格来吸引人买。这就好比秋天果园里的果子熟了，满树都是，价格自然就便宜些。所以福县的粮价跌到了三百文。”

　　“而陇右呢？”他话锋一转，语气带上了几分沉重，“那里几个月没下雨，田地干裂，几乎颗粒无收，粮食变得极其稀少，甚至没有。对于那里的人来说，粮食不再是普通的货物，而是能活命的宝贝。需要粮食的人非常多，而能提供粮食的人却很少，这种情况下，粮食的价格自然就会飞涨起来。”

　　他接着引入了商人的角色：“所以你看，有很多聪明的商人，就看到了这其中的差别，他们会把南方丰收地区价格较低的粮食，不远千里地运到北方短缺的地方去售卖。

　　这一路上虽然辛苦，有车马、人力的花费，但因为他们卖的价格比收购价高很多，比如在南方三百文买进，在北方可能卖到八百文甚至一千文，这中间扣除掉运费，还能赚到不少钱。

　　这就是通有无，逐利而行，商人们通过这样的方式，其实也在一定程度上让物资流动了起来。”

　　最后，他解释了自己的定价策略：“哥哥这次没有按照福县的三百文原价卖，也没有像有些商人那样卖到八百文、一千文的高价。我定了五百文一石，这是为什么呢？”他看着墨兰，引导她思考。

　　“是因为……我们走了很远的路？”墨兰试探着回答。

　　“对了一半。”盛长梧赞许地点点头，“这三个月路程，需要车马、需要人力护送，这些都需要花费银钱，这些成本要计算进去，所以价格不能是福县的原价。

　　但更重要的是，哥哥此行的首要目的，不是为了赚取最多的钱，而是为了帮助陇右的百姓度过难关，如果价格定得和那些唯利是图的商人一样高，陇右州府可能买不起那么多，很多穷苦百姓依然会饿死。

　　定在五百文，比陇右往年的正常价格六百文还要低一些，这样州府有能力购买，能够救济更多的灾民，而我们福县，在支付了所有运费成本后，也依然能小有盈余，可以用来兑现给乡亲们的欠条，这便是两全其美，一个对两边百姓都有好处的价格。”

　　墨兰认真地听着，小脑袋慢慢消化着这些信息，她明白了，价格不仅仅是数字，它的背后是东西的多少、路途的远近、人的需求，甚至还有像哥哥这样的“心意”在里面。

　　“哥哥，我懂了。”墨兰的眼睛亮晶晶的，“所以做事不能只想着自己，也要想着别人，对吗？”

　　盛长梧欣慰地摸了摸她的头：“墨儿能想到这一层，很是难得。治国、持家、乃至做人，很多时候，便是在这利与义之间，找到一个最好的平衡。”

　　车窗外，北方的荒原渐渐被抛在身后，南方的绿意隐约可见，这次陇右之行，不仅解决了福县的粮食危机，挽救了无数生命，更在墨兰幼小的心灵中，播下了一颗关于经济、民生与道义的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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