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华兰要和离

　　她下意识地用手轻轻抚上自己尚未显怀的小腹，泪水终于滚落下来，语气充满了无尽的悲凉与自责：“孩子……我的孩儿……是娘亲对不住你……给你选了个这样的父亲！一个……一个要拿着自己妻子嫁妆去讨好家人、维系他那可怜体面的父亲！”

　　“你……你怀孕了？！”袁文绍猛地抬起头，震惊地看向华兰的肚子，脸上瞬间闪过狂喜、慌乱、愧疚种种情绪，他下意识地想上前抚摸。

　　“别碰我！”华兰猛地打开他的手，后退一步，眼神决绝。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清晰地说道：“袁文绍，我告诉你，今日，我就要与你——和离！”

　　“不！不行！夫人！夫人我错了！是为夫的错！是为夫糊涂！我不该逼你！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袁文绍彻底慌了神，扑上前抓住华兰的手臂，语无伦次地哀求，“你怀着我的孩子，是我们的骨肉啊！万万不可和离！求你了！”

　　华兰却不再看他，挣开他的手，径直走到书案前，铺开纸张，研墨润笔，神色冰冷地开始书写和离书。

　　“不！不能写！”袁文绍见状，一个箭步冲过去，一把将那张写了几字的纸抢了过来，看也不看，发疯似的撕得粉碎，纸屑散落一地。

　　华兰见袁文绍撕碎和离书，眼神愈发冰冷，她一言不发，转身又取出一张新纸，袁文绍见状，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再次抢过撕毁。

　　华兰见袁文绍再次撕毁和离书，心中冷笑，却也懒得再与他做这无谓的拉扯。她只是用那种冰冷到极致的、毫无情绪的目光看了他一眼，然后起身，径直与他擦肩而过，仿佛他只是一件碍事的家具。

　　袁文绍伸出手，想拉住她，喉咙却像是被堵住了一般，半个字也吐不出来，最终那只手无力地垂下，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华兰决绝的背影消失在内室门口。

　　盛华兰确实不怕和离。

　　她有足够的底气，显赫的娘家，位高权重的弟弟，自身品貌出众，即便和离归家，也绝不愁前程。

　　反观袁家，若真与她撕破脸，且不说再难找到她这般条件的媳妇，只要盛家稍微放出些风声，揭露袁家企图侵占儿媳嫁妆的嘴脸，汴京勋贵圈中，但凡是疼惜女儿的人家，谁还敢与忠勤伯爵府结亲？

　　届时，袁家失去的将不仅是盛家这门强援，更是整个圈子的名声和未来。而袁文绍那个小小的八品官职，更是系于盛长梧一念之间。

　　因此，华兰很清楚，袁家绝不敢真的逼她和离，他们只会更紧地扒着她，试图用“亲情”、“责任”来捆绑她。而袁文绍，这个既受益于她又伤害了她的丈夫，此刻内心恐怕更是煎熬。

　　接下来的几日，华兰当袁文绍完全不存在。同处一室，却视若无睹，同桌而食，却沉默不语，夜晚就寝，更是背对着他，仿佛身边只是一团空气。

　　这种彻骨的冷漠，比争吵和哭闹更让袁文绍难以承受，他试图搭话，试图讨好，却如同石沉大海，得不到任何回应。小院依旧安静，却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低气压。

　　袁文绍心中如同压了一块巨石，既愧疚于自己对华兰的逼迫，又苦恼于不知如何打破这僵局。

　　这日陈大娘子将袁文绍叫去询问进展，听闻华兰仍未答应，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转而换上一副愁苦疲惫的神情：“绍儿，我的儿啊！你母亲我为这个家操劳了大半辈子，如今只想松快松快，让你媳妇分担一些，让她尽尽孝心，这难道都不成吗？”

　　袁文绍看着母亲那近乎表演的姿态，心中第一次生出一丝烦躁，闷声道：“既然华兰不愿，那就让大嫂管家便是，娘从旁指点，也出不了大错。”

　　“那怎么成！”陈大娘子立刻拔高了声音，“这家必须得你媳妇管！她……”她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总不能明说只有华兰的嫁妆能填窟窿。她转而问道，“华兰近日身体如何？你可有好好关心她？”

　　袁文绍他如今和华兰的情况，他握了握拳，终究没说出华兰要以和离相逼的事，只寻了个理由道：“母亲，并非儿子不尽力，实在是……华兰她……她身子不适，怕是近期不宜操劳。”

　　“身子不适？怎么了？”陈大娘子追问。

　　“……她有了身孕。”袁文绍低声道。

　　“怀孕了？！”陈大娘子眼睛瞬间一亮，脸上重新堆满笑容，“这是大好事啊！哎呀，你怎么不早说！有了孩子，这下可好了！”

　　她心中窃喜，认为有了孩子作为羁绊，华兰更不可能离开袁家，那嫁妆迟早能攥在手心里。

　　“好好好，管家的事不急，不急！让她安心养胎，把孩子平平安安生下来最要紧！你快回去陪着华兰吧！”

　　袁文绍看着母亲脸上毫不掩饰的算计，心中五味杂陈，默默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回到小院，气氛依旧凝滞，袁文绍对默默绣着孩儿肚兜的华兰说道：“母亲说了，管家的事暂且不提，让你安心养胎。”

　　华兰手中针线未停，只是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依旧沉默。

　　袁文绍心中憋闷，却又不知如何是好，他拿起前几天买回来的一块桃木，抽出小刀，笨拙地开始削刻，他想给未出世的孩子做一把小木剑。

　　一时间，院子里只剩下华兰穿针引线的细微声响，以及袁文绍削刮木头的沙沙声。

　　到了晚上，袁文绍躺在华兰身边，听着她平稳的呼吸，终于忍受不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翻身面对她，声音沙哑地哀求：“夫人……你到底要让为夫怎么做，才肯原谅我？你说，只要你说，我都去做！”

　　他不是对华兰没有感情，近一年的相处，华兰的明理、持重、甚至偶尔流露的小性子，都已印在他心里。他是有些喜欢这个妻子的。

　　华兰在黑暗中睁开眼，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要你分家。”

　　“分家？！”袁文绍吓了一跳，“夫人，你明知父母在，不分家是古礼，这……这如何使得？”

　　“使不得？”华兰侧过身，在朦胧的夜色中看着他，“你我都清楚，你继承不了爵位，分家是迟早的事，如今不过是提前些罢了。难道非要等到伯爵府这个窟窿越来越大，把我们二房也彻底拖垮，把我们的嫁妆、我的、还有你未来那点微薄俸禄都填进去，最后落得两手空空，再被扫地出门吗？”

　　她拉起袁文绍的手，轻轻放在自己尚未隆起的小腹上，语气变得哀婉而恳切：“二郎，你留在伯爵府，除了一个虚名，还能得到什么？你莫要忘了，你如今的官职，是靠谁才得来的？你不为我想，不为你自己想，也要为咱们的孩子想一想啊！”

　　“你看看如今的伯爵府，内里早已空虚，却还要拿我们二房去贴补！贴补完了呢？爵位是你大哥的，家产大半也是你大哥的！到时候我们钱财散尽，拿什么养孩子？孩子日后要读书、要进学、男婚女嫁，哪一样不要银钱？难道你忍心看着我们的孩子，因为家贫，读不起书，或者女儿因为没有像样的嫁妆，嫁去别人家受苦受气吗？”

　　袁文绍的手掌感受着华兰腹中的温暖，听着她字字泣血的分析，内心剧烈地动摇起来，华兰说得对，他留在伯爵府，前途黯淡，还要不断被索取。

　　“我……我……”他犹豫着，内心天人交战。

　　华兰知道不能逼得太紧，轻轻放下他的手，柔声道：“二郎，你好好想想吧。想清楚了，我们再谈。”

　　她这一系列举动，既是真心话，也是一场服从性测试，她要看看，在家族利益和他们小家庭的未来之间，袁文绍最终会选择哪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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