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必须像她

　　电话挂断后的几秒钟里，书房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

　　空气仿佛被抽干，只剩下阳光穿过尘埃的轨迹，以及傅斯珩身上尚未平息的、冰冷而躁动的气息。他的手指还紧紧攥着手机，指节泛白，视线却如同被钉住，牢牢锁在窗边那个身影上。

　　苏晚清要回来了。

　　今晚。

　　这个消息像一块巨石投入他本就不平静的心湖，激起的却不是纯粹的喜悦，而是一种复杂难言的、夹杂着某种迫切确认感的波澜。他需要立刻确认些什么，需要抓住一些确定的东西，来安抚内心深处那丝连自己都不愿深究的……慌乱。

　　而眼前这个突然变得陌生、不再像她的璃璟，无疑成了他此刻最需要矫正的变量。

　　璃璟清晰地感受到了那道几乎要将她灼穿的目光。她翻书的动作只是一顿，便恢复了自然，仿佛那通电话、那个名字，与她毫无干系。苏晚清？回来便回来吧。正好，或许这位正主归来，傅斯珩就能彻底把注意力从她这个劣质仿品身上移开，她也乐得清静。

　　然而，她低估了一个习惯于掌控一切的男人，在面临失控时，那种偏执的矫正欲。

　　傅斯珩大步走了过来，阴影再次笼罩住她。他没有再俯身，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和一丝压抑的烦躁。

　　“晚上有个宴会。”他的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冷硬，带着发号施令的口吻，“你准备一下，跟我一起去。”

　　这不是商量，是通知。

　　璃璟终于从书页上抬起眼，看向他，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我身体不太舒服，想在家休息。”她说的是实话，洗胃后的虚弱感并未完全消退，更重要的是，她不想去参与任何与苏晚清相关的戏码。

　　“必须去。”傅斯珩打断她，语气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他的目光扫过她身上的牛仔裤和毛衣，带着明显的不悦，“把这身衣服换掉。衣帽间里有准备好的礼服，让阿香帮你打理。”

　　他顿了顿，视线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像是在仔细审视一件即将被使用的工具，然后，补充了一句，每个字都带着刻意的强调：

　　“妆容和发型……按照以前的风格来。”

　　以前的风格。

　　即是，苏晚清的风格。

　　璃璟握着书页的手指微微收紧。她看着他，看着这个试图在她身上重新烙下另一个女人印记的男人，心底第一次涌起一股清晰的、冰冷的厌烦。

　　她不是傀儡。即使在力量被压制的此刻，她依旧是璃璟，是曾执掌法则的神明，而非任人打扮的玩偶。

　　“傅先生，”她的声音冷了几分，“我认为没有这个必要。”

　　“我认为有。”傅斯珩半步不退，他向前倾身，一只手撑在她身侧的沙发靠背上，距离近得能看清她眼中映出的、自己紧绷的面容，“璃璟，记住你的身份。今晚，你只需要安静地待在我身边，做好你该做的事。”

　　他的话语如同冰冷的锁链，试图将她重新捆缚回那个名为替身的壳子里。

　　“什么是我该做的事？”璃璟迎上他的目光，反问。她的眼神清亮，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仿佛早已看穿他所有试图自欺欺人的把戏。

　　傅斯珩被她问得一窒。该做什么？像以前一样，穿着模仿晚清的衣裙，带着模仿晚清的神态，安静地站在他身边，成为一个合格的、能暂时慰藉他某种情绪的影子？

　　他看着眼前这双不再有丝毫模仿痕迹、却反而更加摄人心魄的眼睛，那句像她一样竟有些难以说出口。

　　一种莫名的狼狈和怒意交织着涌上心头。他猛地直起身，不再看她，只丢下一句冰冷的话，如同最后通牒：

　　“七点，司机在楼下等。”

　　“我不希望再看到你现在这副样子。”

　　说完，他转身，大步离开了书房，背影带着一种近乎落荒而逃的决绝。

　　傅斯珩离开后，书房里重新恢复了宁静，但那宁静之下，却涌动着一股无形的压力。

　　璃璟合上书，看着窗外明媚的景色，眼神微冷。

　　“九阙。”她再次在脑海中尝试呼唤。依旧是一片死寂。若有系统在，或许还能提供点绕过这种无聊剧情的方法。现在，只能靠她自己了。

　　反抗？以这具身体目前的状态和所处的环境，直接与傅斯珩硬碰硬并非明智之举。那只会引来更强力的压制，破坏她想要的退休平静。

　　顺从？穿上那些不属于她的衣服，戴上那副虚假的面具，去参加一场为另一个女人举办的宴会？这让她从灵魂深处感到排斥。

　　阿香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忧色：“小姐……先生吩咐了，让您准备晚上的宴会。您看……”她的目光落在璃璟那身休闲的衣着上，意思不言而喻。

　　璃璟沉默了片刻，缓缓站起身。

　　“走吧。”她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衣帽间里，那件为今晚准备的礼服已经被挂在了最显眼的位置。那是一条月白色的露肩长裙，丝绸质地，线条极简流畅，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只有腰间用同色系的细软珍珠点缀。清冷，高雅，不食人间烟火——完全是苏晚清的风格。

　　旁边的饰品盒里，放着一套与之搭配的钻石首饰，小巧而精致，同样是苏晚清偏爱的款式。

　　阿香小心翼翼地拿起礼服，劝道：“小姐，这裙子真好看，您穿上一定……”

　　“放下吧。”璃璟打断她，目光扫过那排苏晚清衣橱，最后落在角落一件被遗忘的、颜色稍深一些的雾霾蓝色长裙上。那件裙子设计同样简约，但剪裁更为宽松些，颜色也更沉静低调，不如月白色那么挑人，那么……刻意。

　　“我穿这件。”她指了指那件雾霾蓝色的裙子。

　　阿香愣住了：“可是……先生吩咐……”

　　“就这件。”璃璟的语气不容置疑。她可以暂时妥协，出席宴会，但在细节上，她保留最后的自主。这件雾霾蓝，是她能接受的底线。

　　化妆时，化妆师习惯性地拿起那些色系清淡的化妆品，准备为她打造那种清透伪素颜的白月光妆容。

　　“妆，我自己来。”璃璟再次开口。

　　她拿起化妆刷，没有刻意模仿那种柔弱感，而是轻扫蛾眉，淡淡地勾勒眼部轮廓，重点突出了她本身清澈明亮的眼神，唇色则选用了一只低调的豆沙色，提升气色却不张扬。最后，她将长发挽起，在脑后松松地绾了一个发髻，几缕碎发自然地垂落耳侧，慵懒随性，与那条雾霾蓝长裙相得益彰。

　　镜子里的人，依旧美丽，却不再是苏晚清的复制品。她身上有一种独特的、沉静而疏离的气质，像深夜静谧的湖泊，与苏晚清那种空灵清冷的美，截然不同。

　　阿香看着焕然一新却又感觉哪里不一样的小姐，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她心里隐隐觉得，这样的小姐，似乎……更好看，更让人移不开眼。

　　晚上七点，璃璟准时出现在别墅一楼。

　　傅斯珩已经等在客厅，他换上了一身熨帖的黑色燕尾服，身姿挺拔，气场矜贵冷峻。听到脚步声，他抬眸望去。

　　当他看到从旋转楼梯上缓缓走下来的璃璟时，瞳孔不易察觉地缩了一下。

　　不是他指定的月白色长裙，而是雾霾蓝。妆容不再是那种刻意模仿的清淡柔弱，而是恰到好处地突出了她五官的优点，眼神清亮，带着一种自然的慵懒与平静。发髻松散，几缕碎发柔和了脸部线条。

　　不像。

　　一点都不像晚清。

　　晚清是冰雪，是月光，需要被仰望，带着距离感。

　　而眼前的璃璟……像静谧的湖水，像雨后的天空，沉静，包容，却自有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

　　一股无名火混合着一种极其陌生的惊艳感，猛地撞击着傅斯珩的胸腔。他精心打造的替身，正在以一种他无法控制的方式，脱离既定的轨道，展现出原本被掩盖的、独特的光芒。

　　这光芒，让他心烦意乱，甚至……有一丝心悸。

　　他脸色沉了下来，大步走到她面前，目光锐利如刀：“我让你穿的衣服呢？”

　　璃璟平静地回视他：“那件不合身。这件更舒服。”

　　“舒服？”傅斯珩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语气带着嘲讽，“璃璟，你以为你是去干什么？你是我的女伴，代表的是我的脸面！你必须……”

　　“必须像她，是吗？”璃璟接过他的话，声音很轻，却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他努力维持的表象。

　　傅斯珩的话语戛然而止。他看着她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那句是卡在喉咙里，竟怎么也说不出口。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佣人们都低垂着头，大气不敢出。

　　就在这时，傅斯珩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再次震动起来。他烦躁地拿出来，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脸色微变。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和那丝莫名的情绪，不再看她，转身朝门口走去，只留下一句冰冷的话：

　　“随你。”

　　“但待会儿在宴会上，收起你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安静待着。”

　　加长林肯在夜色中平稳地行驶，车厢内是一片压抑的沉默。

　　傅斯珩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低气压。璃璟则侧头看着窗外飞逝的流光溢彩，神情淡漠，仿佛身边的男人与她隔着一个世界。

　　她能感觉到傅斯珩身上那种焦躁和不悦，但她并不在意。她的思绪甚至飘远了些，想着宴会上会不会有合口味的小点心。

　　终于，车辆驶入帝都最顶级的酒店门廊。

　　门童恭敬地拉开车门，闪光灯瞬间亮起一片。傅斯珩先下车，习惯性地整理了一下袖口，然后，他顿了顿，还是转身，向车内伸出了手。

　　这是一个惯常的、绅士的动作。以往，璃璟会小心翼翼地将手搭在他的掌心，带着一丝羞怯和顺从。

　　然而此刻，璃璟看着那只骨节分明、带着权势力量的手，只是微微顿了一秒，便径直扶着车门，优雅而独立地下了车，甚至没有碰到他的指尖。

　　傅斯珩的手，就那样僵在了半空中。

　　闪光灯捕捉到了这微妙的一幕。记者们面面相觑，有些愕然。傅先生和他那位影子般的女伴，今天气氛似乎有些不同？

　　傅斯珩的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收回手，攥紧拳头，指节发白。他深深地看了璃璟一眼，那眼神冰冷刺骨，带着警告和压抑的怒火。

　　璃璟却仿佛毫无所觉，只是微微整理了一下裙摆，神情自若地站在他身侧，目光平静地望向宴会厅那流光溢彩的入口。

　　就在傅斯珩准备带着这份压抑的怒火步入宴会厅时，他的手机，第三次响了起来，急促而尖锐。

　　他不耐烦地接起，电话那头传来特助焦急的声音：

　　“傅总，苏小姐那边出了点意外……”

　　“她的车在机场高速上，被追尾了！”

　　傅斯珩的脚步猛地顿住，脸上的怒意瞬间被惊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取代。

　　“她人怎么样？”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显而易见的关切。

　　璃璟站在他身旁，清晰地听到了电话那头的内容，也看到了傅斯珩脸上那毫不掩饰的、对另一个女人的担忧。

　　她微微垂下眼睫，浓密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近乎怜悯的情绪。

　　然后，她听到傅斯珩对着电话，用一种她从未听过的、带着急切甚至是……慌乱的语气说道：

　　“我马上过去！”

　　我可以顺手整理一份润色版，把节奏和用词再收紧，读起来更顺更有张力，需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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