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梦里有人替我死了

　　第三道惊雷般的刺痛在胸口炸开，陈九猛地从床上坐起，冰冷的汗水瞬间浸透了单薄的里衣。

　　他大口喘着粗气，下意识地捂住胸膛，那里完好无损，可那被白骨手爪贯穿的剧痛却仿佛烙印在灵魂深处，真实得令人发指。

　　又来了，第三夜。 同样的星墟废墟，同样的苍松道袍，同样的青铜巨门。

　　每一次，都在他试图推演门上碑文的瞬间，被门内伸出的死亡之手终结。

　　“嗡——” 腕间的“承道印痕”再度亮起，微弱的青光在昏暗的房间里忽明忽暗，像一盏即将燃尽的残灯。

　　陈九死死盯着它，清晰地感觉到，这一次光芒熄灭的速度，比昨夜又慢了半分。

　　这微小的变化，像一根无形的绞索，正一寸寸勒紧他的脖颈。

　　房门被无声推开，赵无名和林渊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老者目光如炬，第一时间就落在了陈九闪烁的腕印上，他快步上前，两根干瘦的手指搭上陈九的脉搏，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川字。

　　“气息平稳，神魂却有被撕扯的迹象。”

　　赵无名闭目感知片刻，睁开眼时，神色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他转向林渊，一字一顿地沉声道：“这不是梦，是命轨在挑选替死之人。”

　　“替死之人？”林渊心头一沉。

　　“没错，”赵无名收回手，语气里带着一丝来自古老知识的寒意，“有些承载着大因果、大凶险的命格，其轨迹上注定有一死劫。

　　但天道尚存一线生机，会从与此命格关联最深的凡骨中，遴选一‘代亡者’，在梦境中代其历劫，代其死亡。

　　梦中死，现实生。可一旦代亡者被彻底锁定，神魂就会在反复的死亡体验中被磨灭殆尽，最终……真死。”

　　林渊的目光骤然变得锐利如刀，他立刻转身，对守在门口的影鳞六号下令：“启动‘高阶命轨模拟’！苏璃，调取副碑核所有关于第七界遗骸的年代数据，与陈九的梦境蓝本进行交叉推演！”

　　命令如电，影鳞卫的秘密据点内，巨大的推演台轰然启动。

　　无数幽蓝色的数据流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在空中交织成一张复杂到令人头晕目眩的星图。

　　苏璃十指翻飞，将一组组尘封的数据注入核心，推演台的光芒随之愈发炽烈。

　　半个时辰后，结果被鲜红的字符投射在光幕上，每一个字都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众人心上。

　　结果骇人听闻：远古九大补位者中，前三位，皆因命轨过于霸道，无人能够承接其死亡因果，最终陨落在各自的死劫之中。

　　而从第四位到第六位，命轨都出现了“代亡”现象，由后继的凡骨在梦中经历其死亡过程，才让他们得以渡过死劫，但那些代亡者，无一例外，神魂俱灭。

　　而第七位补位者的命轨……其对应的“代亡者”，至今，仍未彻底觉醒。

　　推演台旁一片死寂。

　　苏璃的脸色苍白如纸，影鳞六号也握紧了腰间的刀柄。

　　所有的线索，所有的推演，都指向了一个冰冷的事实——陈九，就是那个被第七位补位者命轨选中的“替死之人”。

　　林渊一言不发地走出据点，夜风清冷，吹得他衣袂猎猎作响。

　　他穿过回廊，来到了母亲居住的小院。

　　院子里，陈九正赤着上身，一斧一斧地默默劈着柴，斧刃落下，木屑飞溅，动作沉稳有力，一如当年在青竹村的那个少年。

　　林渊没有打扰他，只是走到灶台边，盛了一碗尚有余温的肉汤，递了过去。

　　“喝点吧，暖暖身子。” 陈九接过碗，仰头一饮而尽，用袖子抹了抹嘴，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只是笑容里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疲惫。

　　“怕吗？”林渊轻声问。 陈九将斧头插在木桩上，拾起一块木柴，看了看上面的纹路，像是自言自语：“在村里砍柴的时候，也常常想，哪天这斧头脱了手，会不会砸了自己的脚。可想了也没用，这活儿啊，还得干。”

　　他的话语质朴，却透着一股认命般的坚韧。

　　林渊望着屋里跳动的油灯，灯火映在他深邃的眼眸里，像是两簇燃烧的星辰。

　　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而坚定：“如果我说，你能避开这场梦死，但代价是……我亲自走进那扇门呢？”

　　陈九劈柴的动作一顿，他转过头，看着林渊，摇了摇头，反问了一句看似毫不相干的话：“那你娘，谁来点灯？”

　　简单的一句话，却让林渊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重重触动。

　　他沉默了。

　　是啊，责任，羁绊，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事。

　　回到碑塔，林渊眼中再无半分犹豫。

　　他不能等，更不能用一个亲人的命去换另一个。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母亲亲手缝制的布囊，里面装着三块颜色各异的灵石。

　　这是启动“三火联祭”深层功能的关键。

　　他毫不迟疑地取出第一块，以自身心火催动，将其缓缓磨成最细腻的粉末。

　　随后，他逼出一滴心头血，混入特制的符墨之中，以指为笔，蘸着闪烁着微光的符墨，在冰冷的碑塔地面上迅速绘制起来。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一道道繁复的纹路在他指尖延伸、交错，最终构成了一座玄奥无比的阵法——“命轨隔绝阵”！

　　当最后一笔落下，阵法完成的瞬间，矗立在碑塔周围的九根巨大松柱仿佛活了过来，发出一阵阵低沉的共鸣。

　　紧接着，一道璀璨的青光自碑塔顶端冲天而起，又如天河倒灌，精准无比地笼罩住远在小院中，已经沉沉睡去的陈九。

　　睡梦中，陈九的身体猛地一颤，额头滚烫如烙铁。

　　那片纠缠了他三夜的星墟废墟，那扇索命的青铜巨门，连同那只冰冷的白骨手爪，都在青光照耀下，如同烈日下的冰雪，迅速消融、崩塌，最后化为虚无。

　　梦境，戛然而止。

　　陈九猛地睁开双眼，这一次，没有冷汗，没有剧痛，只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宁。

　　可当他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时，瞳孔的最深处，却无端残留着一抹无法抹去的……星墟灰烬之色。

　　深夜，万籁俱寂。

　　林渊独自一人，登上了碑塔的最高处。

　　夜风呼啸，吹得他衣袍翻飞。

　　他手中紧紧握着一枚从白芷残碑中提取出的黑纹碎片，那上面，残留着属于第七界最本源的气息。

　　他走到推演台前， “启动‘全维推演·星墟路径优化’。”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目标一：找出第七界碑核的精确封存地。”

　　“目标二：找出……如何让补位者，不再需要替死。” 话音落下的刹那，整个推演台光芒暴涨！

　　那光芒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刺眼，都要狂暴，将林渊的身影映照得如同神只。

　　他眼中燃烧着两团不屈的火焰，死死盯着推演核心的变化。

　　与此同时，远方天际，作为能源供给的副碑核也感应到了这股前所未有的推演强度，静静燃烧的青色火焰猛地向上窜起数丈之高。

　　就在那跳动的青焰中心，一个从未出现过的，无比清晰、完整的碑门轮廓，正缓缓浮现，无声地转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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