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晨曦与暗涌

　　黎明的微光，挣扎着穿透体育馆高窗外斑斓扭曲的云层，吝啬地洒下些许惨淡的光线，却无法驱散馆内弥漫的阴冷与绝望。空气仿佛凝固了一夜，带着血腥、汗臭和一种更深沉的、源自人心腐烂的气息。

　　林陌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回到自己那个靠墙的角落。他身上没有沾染丝毫血迹，气息依旧冰冷平稳，仿佛只是出去散了趟步。盘膝坐下，《寂灭魔典》自然而然地缓缓运转，消化着昨夜微不足道的“收获”，同时敏锐的感知如同无形的蛛网，捕捉着体育馆内每一丝细微的变化。

　　很快，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带着颤抖的惊呼，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打破了清晨的死寂。

　　声音来自体育馆后部，那扇虚掩的杂物间方向。

　　一个早起想去后面寻找可用物资的学生，无意中推开了那扇门，看到了里面的景象。

　　两具姿势诡异、面色灰败僵硬的尸体，还有一个蜷缩在角落、眼神空洞、仿佛失去灵魂的女生。

　　恐慌如同瘟疫，再次以惊人的速度蔓延开来。

　　“死人了！后面死人了！”

　　“是张强和李威！他们怎么会死在那里？”

　　“那个女生……她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人群骚动起来，恐惧的目光在彼此脸上扫视，猜忌和不安如同毒草般滋生。王老师和孙铭等人闻讯立刻赶了过去，脸色凝重地检查了现场。

　　没有明显外伤，没有搏斗痕迹，两个平日里横行霸道、身强体壮的混混，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死了，死状透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生机。

　　而那个唯一的目击者，无论怎么询问，只是死死地咬住嘴唇，浑身发抖，泪流满面，却一个字也不肯说，眼神中除了恐惧，还有一种更深沉的、仿佛烙印在灵魂里的惊悸。

　　她的沉默，比任何指控都更让人浮想联翩。

　　“是怪物吗？有怪物溜进来了？”有人颤抖着猜测。

　　“不像……怪物杀人不是这样的……”

　　“难道是……内讧？他们自己人搞的？”

　　“或者是……那个……”说话的人声音越来越低，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瞟向了林陌所在的方向。

　　虽然没有人明确指认，但一种心照不宣的、冰冷的猜测，如同暗流般在幸存者之间传递。昨夜林陌瞬杀刀臂螳螂的诡异手段还历历在目，而这两个混混的死状，同样透着一种非自然的、令人心底发毛的寂静。

　　孙铭检查完尸体，走到王老师身边，压低声音，脸色异常难看：“王老师，死因……很奇怪，像是生命力瞬间被抽空了。不像是普通怪物或者人力能做到的。”

　　王老师看着那个瑟瑟发抖、一言不发的女生，又看了看角落里闭目养神的林陌，重重地叹了口气，脸上皱纹仿佛一夜之间深了许多：“先把尸体处理掉，安抚大家情绪。现在……不能再乱了。”

　　他无法追究，也不敢追究。在这个朝不保夕的环境里，维持表面脆弱的平衡，远比追查真相更重要。尤其是，当真相可能指向一个他们根本无法掌控、甚至无法理解的存在时。

　　张浩被外面的骚动吵醒，揉着惺忪的睡眼，茫然地看着周围紧张的人群：“陌哥，发生啥事了？怎么又死人了？”他胖脸上带着刚睡醒的懵懂，似乎完全没意识到潜在的暗流。

　　林陌眼皮都未抬，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张浩挠了挠头，也没多想，从皱巴巴的校服口袋里摸出半块不知从哪里搞来的、压得变形的巧克力，讨好地递给林陌：“陌哥，饿不？我藏了半块，分你？”

　　林陌睁开眼，看着那半块沾着点灰尘的巧克力，又看了看张浩那双清澈（且愚蠢）中带着真诚关心的眼睛，沉默了一下，摇了摇头：“你吃吧。”

　　“哦。”张浩也不客气，三两口就把巧克力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真甜啊……就是太少了。”

　　就在这时，负责清点物资的学生干部哭丧着脸跑来找王老师和王老师身边的孙铭。

　　“王老师，孙铭，不好了！食物……食物最多只能再撑一天了！水也快没了！”

　　这个消息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许多人勉强维持的镇定。

　　“一天？！”

　　“怎么会这么快？”

　　“那我们怎么办？在这里等死吗？”

　　绝望的呐喊和哭泣声再次响起。死亡的威胁从未如此真切地迫近。饥饿和干渴，比怪物更加折磨人的意志。

　　孙铭猛地站起身，脸上闪过一丝决绝：“不能再等了！必须出去寻找物资！”

　　他的话音落下，体育馆内顿时一静。出去？外面是遍布怪物的地狱！昨天逃进来的经历还历历在目，那是以生命为代价才杀出的一条血路。

　　“我同意孙铭的看法。”王老师深吸一口气，声音沉重，“坐以待毙只有死路一条。我们必须冒险。”

　　“可是外面太危险了！”李锐忍不住出声，脸上带着惧色，“就我们这些人，能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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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行也得行！”孙铭目光扫过在场所有的觉醒者，包括那些面露怯意的人，“我们需要组织一支搜寻队，目标是小超市或者食堂仓库！愿意参加的，站出来！”

　　回应者寥寥。大多数觉醒者都低下了头，不敢与孙铭对视。昨天的战斗已经让他们胆寒，谁也不想再去面对外面那些可怕的怪物。

　　孙铭的目光最终落在了角落里的林陌身上。整个体育馆，如果说还有谁的实力让他看不透，甚至觉得可能比自己更强，那就是这个沉默寡言的同班同学了。

　　“林陌。”孙铭直接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请，“你的能力很强，搜寻队需要你的力量。为了大家，希望你能够加入。”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林陌身上。

　　张浩也紧张地看着林陌，小声道：“陌哥，外面好危险的……”

　　林陌缓缓抬起头，漆黑的目光平静地迎向孙铭，又扫过那些或期待、或畏惧、或隐含嫉妒的眼神。

　　为了大家？

　　他在心中冷笑。这些人的死活，与他何干？

　　但他没有立刻拒绝。

　　出去，意味着更多的战斗，更多的怪物，也就意味着……更丰厚的“养分”。

　　体育馆这个小小的池塘，已经无法满足寂灭种子成长的需求了。他需要更广阔的猎场。

　　而且，他也需要了解外面的具体情况，确认这个世界的突变到了何种程度。

　　“可以。”林陌的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但我单独行动。”

　　孙铭愣了一下，眉头微皱：“单独行动？太危险了！我们集体行动互相还有个照应……”

　　“不需要。”林陌打断了他，语气不容置疑，“约定一个集合地点和时间。我会带回物资。”

　　他的自信，或者说狂妄，让所有人都为之愕然。单独行动？在面对外面那种环境时，这跟自杀有什么区别？

　　孙铭盯着林陌看了几秒，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好！目标食堂仓库侧门，正午之前，无论找到多少物资，必须返回！否则我们会关闭入口！”

　　“可以。”林陌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腕。体内寂灭种子微微搏动，传递出对杀戮和死亡的渴望。

　　他没有看任何人，径直朝着体育馆那扇被加固过的主入口走去。守门的学生在孙铭的示意下，慌忙移开了堵门的障碍。

　　沉重的门扉开启一道缝隙，外面带着腥味的潮湿空气涌了进来，伴随着隐约的嘶吼。

　　林陌没有任何犹豫，身形一闪，便已融入门外那片危机四伏、灰暗朦胧的晨曦之中。

　　体育馆内，众人看着那重新闭合的大门，心情复杂。

　　他……能活着回来吗？

　　他真的会带物资回来吗？

　　还是说，他根本就没打算回来？

　　张浩扒在门缝边，忧心忡忡地看着外面，嘴里念念有词：“陌哥，你可一定要回来啊……我的巧克力还等着分你一半呢……”

　　孙铭则握紧了拳头，眼神凝重。林陌的离开，让他感觉失去了一个强大的助力，但也隐隐松了一口气。那个少年身上的气息，实在让人不安。

　　而更多的人，则在绝望中，怀着一丝渺茫的希望，等待着正午的来临。

　　只有那个从杂物间幸存下来的女生，依旧蜷缩在角落，将头深深埋入膝盖，身体微不可察地颤抖着。在她混乱的记忆里，只有那双冰冷漆黑的眼眸，以及那句毫无感情的警告。

　　外面的世界是地狱。

　　而刚刚离开的那个少年，是比地狱更令人恐惧的存在。

　　狩猎，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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