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7章 符光镇叛影 影语诉衷肠

　　李老四的影子在月光下弓起脊背，像只蓄势待发的猫。

　　老烟枪蹲在晒谷场的石碾子上，烟袋锅早就熄了，手却还保持着抽烟的姿势。他的影子却站得笔直，右手成爪，对着祠堂的方向反复抓挠，石缝里渗出的影血在地上积成个小小的黑池，映出张扭曲的脸 —— 不是李老四的，是张陌生的狞笑，眼角还淌着影泪。

　　就拿它试符。 张叙舟摊开黄符纸，指尖蘸着混了灯塔老镜片反光粉的朱砂，腕间银簪的星纹微微发亮，阿影，你爷爷的日记里说，这符的关键是

　　光引影，影归位

　　阿影的影子正趴在地上，对着李老四的影子轻轻呜咽，像在劝阻。姑娘的辫梢缠着半块破镜，镜面反射的月光在符纸上投下点光斑，爷爷说，破影符是

　　不是 。 她突然抓住张叙舟的手腕，但反光粉太烈，会烧伤影子的灵智，就像... 就像用烙铁烫狗，能逼它听话，却也毁了它。

　　赵老大往石碾子上啐了口唾沫：娘的，这时候还心疼影子？ 老船工举着块铜镜，镜面对准李老四的影子，等它把你爷爷的影子拖去填炉，看你还能不能说出这种话！ 铜镜的光落在影爪上，那只抓挠的影手突然一僵，冒出缕白烟。

　　周婶往李老四背上贴了片艾草叶。先试试再说。 妇人的药箱敞着，里面的安影膏泛着油光，俺备着药呢，真伤着了再想法子补救。 她的目光在阿影和符纸间打转，眉头皱得像团拧干的抹布 —— 自昨晚投药的事之后，她看阿影的眼神总带着点审视，却又忍不住关注那本泛黄的日记。

　　张叙舟的朱砂笔在符纸上落下最后一笔。

　　符纹是个旋转的光轮，边缘缀着七个小小的船锚，正好对应银簪星纹的七个角。他将符纸往李老四背上一按，同时示意赵老大调整铜镜角度 —— 月光透过镜片折射出的光斑，正好落在符纸中央， 的一声，符纸突然亮起金光，像块烧红的烙铁，死死粘在李老四的影子上。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李老四的影子像被胶水粘住的蝴蝶，疯狂扑腾却动弹不得。它的尖爪在地上抓出深深的白痕，影血溅在符纸上，发出

　　的响声，那黑池里的狞笑突然变成惨叫，眼角的影泪淌得更凶，渐渐显露出李老四本人的轮廓 —— 原来那狞笑是影噬咒强加的伪装，底下藏着老烟枪自己的痛苦。

　　它... 它在哭？ 小雅举着笔记本的手微微发颤。纸页上自动画出符纸与影子的对峙图，符光笼罩的地方，影血里浮出无数细小的文字：痛... 归... 家... 姑娘的指尖在字上轻轻一点，银簪突然飞到纸页上，将那些字拓印得愈发清晰，是银簪在帮它说话！

　　阿影的影子突然扑到符纸边缘。它用爪尖沾起地上的影血，在符光的边缘画了个小小的

　　字 —— 和昨晚在船板上画的符尾一模一样。奇妙的是，那字刚画完，符纸的金光就柔和了些，李老四的影子不再疯狂挣扎，只是趴在地上轻轻抽搐，黑池里的狞笑彻底消散，露出张与李老四神似的哭脸。

　　你看！ 阿影的声音带着哭腔，手腕上的影纹胎记红得发亮，它在求你留条活路！爷爷的日记里写， 影界众生，皆有前尘，或为人影，或为物灵，强镇则逆反，善导则归心

　　她突然翻开日记最末页，上面画着幅奇怪的图：一个人影跪在符光里，影子却在给符纸画添，添上的正是那个

　　字。

　　赵老大的铜镜突然歪了歪。光斑从符纸上移开半寸，李老四的影子立刻趁机往石碾子底下钻，却在接触到符纸边缘时被弹了回来，影身上冒出的白烟里，竟飘出片干枯的烟叶 —— 是李老四烟袋锅里的牌子，娘的，这孽障还会讨饶？ 老船工的手微微发抖，镜面重新对准符纸时，力道轻了许多。

　　周婶突然往影血黑池里撒了把艾草灰。灰末与影血相触，没有冒出白烟，反而融成种淡灰色的糊，散发出股奇怪的草木香。这是... 安影膏的引子。 妇人从药箱里掏出个小陶罐，俺把艾草灰和铜镜粉混了，能中和反光粉的烈气。 她往李老四的影子上抹了点灰糊，影身的抽搐果然缓和了些。

　　张叙舟的银簪突然刺入符纸。星纹在光轮中央炸开，将那个

　　字拓印在符心，金光瞬间变得温润，像层薄纱罩在李老四的影子上。最神奇的是，影子身上的尖爪开始慢慢消退，影血不再渗出，黑池里的哭脸对着张叙舟微微点头，然后乖乖缩回李老四脚下，像只被驯服的猫，只是影色比之前淡了些。

　　护江力 2370 点。 赵小虎举着登记本的声音有些发闷，纸页上的数字比刚才降了 5 点，银簪说... 符纸伤了影子的灵智，虽然它归位了，但善念值跌了。 少年突然指着晒谷场边缘，那里的几棵老槐树影正在剧烈摇晃，树影里浮出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李老四这边，它们在怕... 也在恨。

　　李老四突然摸着后脑勺笑了：娘的，刚才好像听见有人跟俺说

　　谢了

　　老烟枪往地上的影血黑池里吐了口唾沫，黑池立刻泛起涟漪，映出他年轻时的模样 —— 正蹲在这石碾子上，教儿子学抽烟袋，是俺儿的声音... 他的眼眶突然红了，十年前他在江上失踪，连个影子都没留下...

　　阿影的影子突然往槐树影那边跑。它在地上画了个大大的

　　字，又指了指灯塔的方向，再指了指李老四的影子。它说，很多叛影都是失踪的人魂化的。 姑娘的指尖划过日记里的插图，爷爷说影界是

　　忘川的倒影 ，找不到归途的魂会变成影子，被影噬咒操控，才会作乱。

　　赵老大突然把铜镜往石碾子上一磕：娘的！早说啊！ 老船工的声音带着懊悔，要是知道这些影子里有俺爹当年失踪的船工，俺... 俺才不会用铜镜照它们！ 他往烟袋锅里塞了把新烟，点燃了往槐树根下撒，给你们赔个罪，这烟劲儿大，暖暖身子。

　　烟丝落在槐树根下，树影突然安静了许多。最粗的那棵槐树影里，飘出片半焦的船票，上面的字迹已经模糊，却还能认出 活水村→响水湾 的字样 —— 是十年前那趟失踪渔船的船票。小雅的笔记本自动翻开，将船票拓印下来，旁边浮出行小字：共七人，影困灯塔三层。

　　银簪说有七个船工的影子被困在灯塔！ 小雅的声音带着兴奋，它们想回家！

　　张叙舟的银簪突然指向灯塔的方向。簪尖的星纹里，浮出幅模糊的画面：灯塔三层的铁笼里，关着无数影子，每个影子的胸口都插着根影钉，钉头上刻着

　　字。黑袍人正举着个黑色的锤子，往影钉上敲打，每敲一下，铁笼外的影炉就亮一分，它们在被当钉子... 钉进影炉当燃料。 他的声音有些发沉，阿影说得对，破影符不能这么用。

　　周婶突然从药箱里掏出个新陶罐。里面是没加反光粉的朱砂，混着些青灰色的粉末 —— 是阿影影子脱落的影屑。俺重新调了朱砂。 妇人往张叙舟手里塞了支新毛笔，用你的银簪蘸点，再试试？

　　张叙舟握着毛笔的手微微发颤。银簪的星纹在新朱砂里转了圈，调出种泛着淡紫的颜料，像掺了青铜神雀的尾羽粉。他在黄符纸上画了个新符 —— 光轮边缘不再是船锚，而是串小小的铃铛，符心赫然是个

　　字。

　　符纸刚靠近槐树影，树影就轻轻摇晃起来，没有挣扎，反而往符纸这边凑了凑。最粗的那棵槐树影里，飘出的船票突然自燃，化作道青烟，钻进符纸里，符上的铃铛纹突然亮了，发出阵听不见的轻响。

　　它认这符！ 阿影的眼睛亮起来，手腕上的影纹胎记与符光产生共鸣，爷爷的日记里画过这符！叫

　　归影符 ，不用反光粉，靠的是

　　同类相认 —— 用影界的气息引它们自愿归位！

　　赵小虎举着登记本跳起来：护江力 2372 点！涨了 2 点！ 少年的纸页上，善念值的数字也微微跳动，银簪说这符没伤着影子的灵智！它们... 它们在符纸上留下了回家的路！

　　众人往符纸上看，那些铃铛纹里果然浮出些细小的路线图，从晒谷场一直延伸到码头，每个转弯处都标着个小小的

　　字。李老四的影子突然从石碾子底下钻出来，在路线图上踩了个脚印，影身的颜色似乎深了些，不再像之前那么单薄。

　　是俺儿在给俺引路。 李老四抹了把眼泪，突然往码头跑，他肯定在灯塔等着俺！ 老烟枪的影子在地上跑得飞快，尖爪早就没了，像个真正的儿子在前面带路。

　　张叙舟望着渐渐远去的身影，突然将新画的归影符往槐树上贴。树影轻轻颤抖，却没有抗拒，那些浮出的眼睛慢慢闭上，影身的轮廓变得柔和，像卸下了千斤重担。这才是破影符该有的样子。 他将银簪别回腰间，星纹里的船锚图案旁，多了个小小的铃铛，不是镇压，是指引。

　　阿影的影子往符纸上蹭了蹭，像在撒娇。姑娘捡起爷爷的日记，最后一页的插图突然变得清晰 —— 画里的人影正是李老四年轻时的模样，影子旁还站着个小小的身影，手里举着片烟叶，爷爷早就知道会这样。 她的指尖划过插图里的灯塔，他说影噬咒的解药，从来不是符纸，是

　　记挂

　　周婶默默地往药箱里装着东西。她把那罐加了反光粉的朱砂收在最底层，反而将混了影屑的新朱砂放在最上面，俺以前总觉得，邪祟就该往死里治。 妇人的声音有些发涩，现在才明白，有些邪祟，只是迷路的可怜虫。 她往阿影手里塞了包安神草药，给你影子备着，刚才... 对不住了。

　　赵老大的船影在码头泛着柔和的光。之前被啃出的破洞已经愈合，只是影色比别处淡些，像块打了补丁的布。老船工往船影上贴了张归影符，符纸的铃铛纹亮起时，船影突然轻轻摇晃，舵影的位置浮出个模糊的人影，正往他挥手 —— 是他爹当年的舵手，三十年前跟着守塔人一起失踪的。

　　娘的，等着俺！ 赵老大抹了把脸，突然往船舱里钻，俺去多备些符纸！今晚就往灯塔赶，不光要破咒，还得把这些迷路的影子全接回来！

　　月光在晒谷场的石碾子上积成个小小的银池。张叙舟捡起片落在符纸上的槐树叶，叶影在符光里轻轻旋转，像个跳舞的精灵。他知道，归影符只是个开始，灯塔里的影炉才是真正的硬仗，但此刻，看着那些乖乖归位的影子，听着李老四渐行渐远的脚步声，突然觉得心里很踏实。

　　小雅的笔记本上，最后一页画着座灯塔，塔尖的影炉里不再是黑影，而是团跳动的金光，无数细小的影子正往光里钻，像群归巢的鸟。姑娘的指尖在光团旁画了个笑脸，银簪突然在旁边留下个淡淡的印记 —— 是个

　　字，笔画里藏着无数个小小的影子。

　　离开晒谷场时，张叙舟回头望了眼。李老四的影子在前面跑得飞快，老烟枪的影子跟在后面，像对真正的父子。祠堂的铜钟突然轻轻响了一声，不是报时，是像声叹息，所有归位的影子都跟着晃了晃，仿佛在回应。

　　他握紧银簪，簪尖的星纹里，灯塔的轮廓越来越清晰，影炉的位置泛着淡淡的红光，像颗跳动的心脏。张叙舟知道，今晚的月光，注定要照亮些回家的路，哪怕那些路藏在最深的影子里。

　　阿影的影子往灯塔的方向望了望，突然在地上画了个大大的 。姑娘的指尖划过那个数字，声音轻得像月光：还有七个时辰... 月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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