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5章 幻海缠藤勾旧忆 银簪裂雾唤归舟

　　水泽深处的雾气突然变得粘稠，像化不开的米汤。张叙舟的指尖刚触到船舷的水汽，乌篷船就剧烈摇晃起来，舱外的芦苇荡突然扭曲成排排青灰色的瓦房 —— 那是他童年住过的水乡老宅，墙角的牵牛花正顺着砖缝往上爬，花瓣上还沾着 1987 年的晨露。

　　“叙舟，快抓鱼！” 苏星潼的声音从溪边传来。10 岁的她蹲在青石上，红头绳掉进水里，染红了半片溪面。张叙舟刚要跑过去，脚下的泥地突然裂开，涌出无数青黑色的藤蔓，像毒蛇般缠住他的脚踝 —— 藤蔓上的倒刺竟和水泽里的 “鬼缠藤” 一模一样。

　　“这不是真的！” 他猛地掐了把自己的大腿，痛感却像隔着层棉花。雾气中，童年的苏星潼突然转过头，脸上的笑容僵成青灰色，红头绳化作条黑色的蛇，顺着她的脖颈往嘴里钻，“快来呀，水里好冷……”

　　现实中的苏星潼正死死攥着银簪，簪身星纹在张叙舟头顶扭曲成螺旋状。“他陷入灵缚幻境了！” 姑娘的指尖被簪尖划破，血珠滴在张叙舟的手背上，“这幻境在啃食他的生机！” 赵老大的船桨往张叙舟眼前的雾气里猛砸，桨尖竟穿过了老宅的幻影，“娘的这邪祟还会障眼法！”

　　幻境里的藤蔓已经缠上了张叙舟的脖颈。他能闻到藤蔓散发的腐臭味，和 10 岁那年在溪边闻到的死鱼味一模一样。那年他和苏星潼偷偷摸鱼，不小心踩碎了一窝蛇蛋，受惊的母蛇在溪水里掀起浑浊的浪，两人攥着满手的鱼，在暮色里拼命往家跑，她的红头绳就是那时候掉进水里的。

　　“看这里！” 苏星潼突然将银簪刺入船板，簪身投射出的星纹在张叙舟眉心炸开金光。幻境中的老宅瞬间龟裂，露出后面翻滚的黑雾，“是水泽咒在篡改你的记忆！” 姑娘的声音穿透两层时空，“还记得你送我的鹅卵石吗？在溪边捡的那块！”

　　10 岁的记忆突然清晰起来。那天他把磨圆的鹅卵石塞进她手里，石缝里还卡着片小鱼鳞。“像不像天上的星星？” 他当时这样说。此刻掌心突然传来熟悉的温润感，张叙舟猛地攥紧拳头，缠住手腕的藤蔓竟 “咔嚓” 一声断裂 —— 那是他潜意识里攥紧鹅卵石的动作。

　　“周小子快把灵香草烧了！” 赵老大突然将船桨插进火堆，艾草的浓烟在雾中凝成条黄龙，“用烟呛醒这小子！” 周明远将大把灵香草扔进火里，烟雾所过之处，幻境中的藤蔓纷纷枯萎，露出底下泛着绿光的水泽，“探测器显示，他的生命体征在回升！”

　　阿秀的菖蒲风铃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啸，串起的菖蒲叶全部指向雾中某点。“是幻境的核心！” 船娘的橹往那个方向猛划，乌篷船在粘稠的雾气里硬生生破开条通道，“那里有东西在吸他的记忆！” 阿福翻着异闻录，书页上的插画突然活了过来 —— 画中男子被藤蔓缠住，头顶悬着颗黑色的莲子，莲子里映着他临死前的恐惧。

　　“是‘忆魂莲’！” 阿福的声音带着颤抖，“祖上记载，这莲专吸活人记忆，开出的花能化作被吸者最想念的人！” 他突然指向张叙舟的头顶，那里的雾气正凝聚成朵黑色的莲花，花瓣上隐约浮现出苏星潼的脸，“它在模仿星潼姑娘！”

　　幻境中的苏星潼突然伸出手，掌心托着那颗丢失的鹅卵石。“拿呀，拿到就是你的了。” 她的笑容温柔得像溪水，脚下的藤蔓却悄悄往张叙舟的脚踝缠来。就在他即将触到鹅卵石的瞬间，银簪突然射出道金线，击穿了幻境 —— 现实中苏星潼的红头绳正飘在水面，和记忆中掉进溪里的那条一模一样。

　　“真正的念想，不是复刻的幻影！” 张叙舟猛地睁开眼，双生暖意顺着掌心注入船板。幻境在他眼前层层碎裂，那些青灰色的瓦房化作水草，童年的苏星潼变回水面的红头绳。唯有缠住脚踝的藤蔓是真实的，正冒着白烟往水里缩 —— 那是水泽调和的力量在净化它们。

　　“护江力涨到 3115 点了！” 周明远的探测器发出急促的提示音，“善念值 8100 万！是刚才幻境破裂时，地脉反馈的生机！” 他突然指向雾中，那里的忆魂莲正在快速枯萎，黑色的花瓣飘落水面，竟化作条条银色的小鱼，“是被吸收的记忆在回归！”

　　苏星潼的银簪突然飞向忆魂莲的根部，簪身星纹在水底画出道金色的符阵。“它的根扎在民国的沉船里！” 姑娘的指尖在簪身滑动，符阵中浮现出艘木质货船的幻影，“船上载着‘绝户网’，还有被淹死的渔民怨念！” 张叙舟突然明白，水泽咒的根源不仅是怨念，更是被扭曲的记忆与执念。

　　赵老大的船桨往货船幻影砸去，桨尖穿过幻影的刹那，水面突然冒出无数气泡。“娘的这船里有东西！” 老船工的吼声震得雾都散了几分，“周小子快看，气泡里有渔网的碎片！” 周明远将探照灯对准气泡，光柱中果然漂浮着片残破的渔网，网眼里还缠着条小鱼的骨架。

　　“用清泓符！” 张叙舟抓起船板上的符纸，水泽调和的力量顺着指尖注入符纹。符纸在他掌心化作道金红色的水流，冲向货船幻影的位置。水流接触到气泡，竟在水面烧出个透明的窟窿，露出底下黑黢黢的船骸 —— 正是异闻录记载的那艘绝户网船。

　　阿秀突然往水里撒了把糯米，糯米在窟窿周围拼出个 “安” 字。“这船当年撞死过太多鱼，得让它们安息。” 船娘的菖蒲风铃此刻响得格外清脆，“你听，鱼群在唱歌了。” 张叙舟侧耳细听，果然有水声从船骸深处传来，像是无数鱼鳍在轻轻拍打水面，带着种释然的韵律。

　　苏星潼的银簪从船骸中穿出，簪尖挑着颗晶莹的珠子 —— 那是忆魂莲的莲心，此刻已褪去黑色，泛着温润的白光。“这里面藏着所有被吸收的记忆。” 姑娘将莲心放在张叙舟掌心，“它们不再是怨念，是水泽的故事。” 莲心接触到他的掌心，突然化作道暖流钻进皮肤，那些被遗忘的水乡记忆 —— 清晨的露水、傍晚的蝉鸣、溪水里的鱼群 —— 瞬间清晰起来。

　　“原来如此。” 张叙舟望着逐渐消散的雾气，“水泽咒不是要吞噬我们，是想让我们记住这些被遗忘的故事。” 他将掌心的暖意注入水面，船骸周围的水面突然开出朵朵白色的莲花，“清泓符的真正力量，是理解与铭记。”

　　周明远的探测器屏幕上，代表水泽咒的绿线已经变得极其微弱。“再有半个时辰，这片区的灵缚幻境就会彻底消失！” 地质学家的眼镜片反射着莲花的白光，“护江力还在涨，马上要到 3120 点了！”

　　赵老大突然指着雾散的方向，那里的水面泛着粼粼波光，隐约能看见座小岛的轮廓。“娘的那是不是怨灵潭？” 老船工的船桨往那个方向一指，水面竟自动分开条水道，“周小子快看，鱼群在给我们带路！”

　　张叙舟最后看了眼那艘渐渐沉入水底的船骸，它的轮廓在莲花的包围中变得越来越模糊，像是终于找到了安息之所。他知道前面还有更危险的怨灵潭，但当掌心还残留着莲心的暖意，当苏星潼的红头绳在水面轻轻飘动，突然觉得再诡谲的幻境、再顽固的怨念，也挡不住这股从记忆深处涌来的力量 —— 毕竟，记得过去，才能更好地走向未来。

　　青铜神雀的啼鸣从岛屿方向传来，尾羽扫过的水面，莲花纷纷向两侧退让，露出条通往深处的水路。张叙舟握紧苏星潼的手，两人的双生暖意与水泽的韵律完美共鸣，乌篷船的橹声再次响起，这次的节奏里，带着对过往的致敬，和对前路的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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