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

　　李富贵站在抢救室门外，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听筒里传来交警那边记录信息的声音，他耐着性子一一说明事发地点、时间以及大致经过，语气里的焦灼几乎要透过电流溢出去。“……对，孩子已经送急诊抢救了，具体情况还不清楚，我这边一有消息就跟你们联系。”挂了电话，他长长吁了口气，转头看向紧闭的抢救室大门，那盏亮着的红灯像一块巨石压在他心头。

　　肖小雅抱着李小丫，不停地在走廊里来回踱步，嘴里反复念叨着：“不会有事的，肯定不会有事的……”李小丫似懂非懂地看着爸爸妈妈紧绷的脸，小声说：“爸爸，妈妈，那个小弟弟是不是很快就出来了？”李富贵走过去，摸了摸女儿的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快了，医生叔叔阿姨正在照顾他呢。”

　　就在这时，抢救室上方的红灯突然灭了。

　　李富贵和肖小雅几乎是同时冲了过去，恰好看到医生和护士推着病床从里面走出来。何雨柱依旧闭着眼，脸色比刚才好看了些，额头的伤口已经被干净的纱布包扎好，膝盖上也敷了药，看起来安稳了不少。

　　“医生！医生！孩子怎么样了？”李富贵急忙问道，声音因为激动有些发颤。

　　为首的张医生摘下口罩，脸上还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困惑，他看着李富贵夫妇，缓了缓才开口：“从各项检查结果来看，孩子没什么大碍。CT片子我们反复看了好几遍，颅内没有出血，也没有挫伤，身体其他部位也没发现明显的内伤或者骨折。”

　　“那……那之前流了那么多血……”肖小雅插话道，语气里满是不敢相信。

　　“主要就是额头和膝盖有几处表皮擦伤，现在血已经完全止住了，恢复得很快。”张医生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一丝犹疑，“说实话，这种情况我们很少见，按常理说，被车撞到后多少会有些软组织挫伤，可这孩子……各项指标都正常。”他没说出口的是，那伤口愈合的速度实在超出了医学常识，但若说出来，怕是会被当成无稽之谈，只能归结为撞击力度或许比想象中轻，加上孩子自身恢复能力强。

　　“那……那他什么时候能醒啊？”李富贵追问。

　　“不好说，可能是受了惊吓，也可能是短暂的脑震荡反应，估计很快就会醒。保险起见，还是住院观察几天，看看后续情况。”张医生说道，“我们已经安排了病房，先去办理住院手续吧。”

　　李富贵和肖小雅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大半，连连向医生道谢。“谢谢医生！太谢谢您了！”肖小雅说着，眼圈一红，眼泪差点掉下来。

　　护士推着病床往病房走去，李富贵赶紧跟上去，看着病床上安静躺着的何雨柱，心里五味杂陈。这孩子来历不明，穿着打扮又透着古怪，偏偏伤势恢复得如此蹊跷，实在让人捉摸不透。但不管怎么说，人没事就好。

　　办理住院手续时，问题来了——没人知道这孩子的名字，更不知道他的父母是谁。李富贵只能先以“无名氏”登记，垫付了所有费用。“先住着吧，等他醒了，问问情况就知道了。”他对肖小雅说，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

　　病房是个三人间，何雨柱被安排在靠窗的床位。阳光透过玻璃照在他脸上，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像是随时会醒过来。李富贵让肖小雅先带李小丫去学校，自己则留在病房里守着。

　　肖小雅不放心：“要不我也留下吧，丫丫那边请个假就行。”

　　“不用，你送丫丫去学校，这边有我呢。再说交警那边可能还要来了解情况，我在方便些。”李富贵说道，“等孩子醒了，我给你打电话。”肖小雅这才点点头，叮嘱了几句，带着依依不舍的李小丫离开了医院。

　　病房里安静下来，只剩下心电监护仪发出的规律“滴滴”声。李富贵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仔细打量着何雨柱。这孩子看着约莫七八岁，皮肤是长期晒过的健康麦色，手上有薄薄的茧子，不像城里娇生惯养的孩子。身上的衣服虽然破旧，但洗得还算干净，料子是那种早就不常见的粗布，裤脚还打着补丁。

　　他到底是谁？从哪里来？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马路中间？

　　一连串的疑问在李富贵脑海里盘旋。他做古董生意多年，见过不少稀奇物件，也听过不少关于时空、秘闻的传说，看着眼前这孩子，一个荒诞却又挥之不去的念头渐渐冒了出来——这孩子，该不会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吧？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自己压了下去。太离谱了，怎么可能呢？

　　就在这时，床上的何雨柱忽然动了动，眉头轻轻皱起，喉咙里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

　　李富贵立刻站起身，凑了过去：“小朋友？你醒了？”

　　何雨柱的眼皮慢慢掀开，露出一双带着迷茫和警惕的眼睛。他先是眨了眨眼，适应了病房里的光线，然后转动眼珠，看向四周——白色的墙壁，陌生的床铺，头顶挂着的输液瓶，还有眼前这个穿着“怪衣服”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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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被那个黑色铁盒子撞上的瞬间，以及之前那片光怪陆离的“高楼世界”。

　　“这……这是哪儿？”何雨柱开口，声音沙哑干涩，带着浓浓的口音，和这个城市里常见的语调截然不同。

　　李富贵心里又是一动，这口音听起来很特别，不像是北京本地的，倒像是以前听老人们说过的那种老派腔调。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温和些：“小朋友，这里是医院，你刚才被车撞了，我们把你送过来的。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医院？”何雨柱重复了一遍这个词，眼里的迷茫更甚。他下意识地摸了摸额头，摸到一层软软的东西，还有些紧绷感，低头又看了看膝盖，同样被包扎着。

　　胸口的玉石观音传来一阵熟悉的温热，他能“感觉”到脑海里的空间依旧存在，里面的东西都好好的。那道光门似乎已经消失了，脑海里的数字在跳动。

　　他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自称撞了自己的男人，眼神里充满了戒备：“你是谁？这到底是啥地方？鬼子呢？”

　　“鬼子？”李富贵愣住了，这词儿可不是现在的孩子会说的。他心里那个荒诞的念头，又清晰了几分。

　　李富贵看着何雨柱那双清澈却又透着全然困惑的眼睛，心里那点刚放下的担忧又提了起来。他放缓了语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温和些：“小朋友，你先别急，慢慢说。头还疼不疼？要是不舒服就告诉叔叔。”

　　何雨柱抿了抿有些干裂的嘴唇，目光在病房里转了一圈。白色的墙壁光滑得像镜子，头顶那盏灯亮得晃眼，吊在半空的透明袋子里装着淡黄色的液体，一根细细的管子连在自己手背上，冰凉的感觉顺着手臂往上爬。这一切都陌生得让他心慌。

　　他又看向李富贵，这人穿着一身干净的蓝色褂子（他不知道那叫西装），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脸上没沾一点灰，身上也没有枪眼或是硝烟味。这模样，怎么看也不像是在战火里挣扎的人。

　　“大叔，”何雨柱的声音还有些发飘，“你告诉我，这到底是啥地方？不是北京城吧？”他记得北京城就算没被鬼子占的时候，也没有这样的房子，更没有这样亮的灯。

　　“这里是北京啊，”李富贵赶紧点头，指着窗外，“你看外面，那楼，那马路，都是北京的。这里是医院，专门给人看病的地方。”

　　“医院……”何雨柱喃喃重复着，眉头皱得更紧了，“那鬼子呢？街上那些拿着枪的鬼子兵呢？还有那些炮楼子，都去哪了？”

　　李富贵听到“鬼子”这两个字，心里“咯噔”一下，脸上的表情也僵了几分。他蹲下身，尽量和何雨柱平视，试探着问：“小朋友，你说的……鬼子，是啥时候的事啊？”

　　何雨柱想了想，眼神里带着回忆的茫然：“就刚才啊，我被他们追着跑，磕破了头，然后……然后就到这儿了。”他说着，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的玉石观音，那温润的触感让他稍微定了定神。

　　李富贵心里暗暗叫苦，这孩子莫不是真被撞得失忆了？还把过去的事当成了刚发生的？他听说过有些人受了伤，会把几十年前的记忆混到现在来。看这孩子的穿着打扮，倒像是几十年前的样子，难不成……

　　他不敢再往下想，只能耐着性子安抚：“你别怕，现在没鬼子了，早就没有了。这里很安全，没人会追你了。”

　　“没有了？”何雨柱眼睛瞪得溜圆，像是听到了天大的怪事，“怎么可能？他们昨天还在街口抓人呢，我亲眼看见的！”

　　李富贵叹了口气，看来这孩子的情况比他想的要复杂。他站起身，给何雨柱倒了杯温水，递到他嘴边：“来，先喝点水。你可能是累着了，好好歇会儿，等缓过来就好了。有啥想问的，等你精神好些了，叔叔再慢慢告诉你。”

　　何雨柱犹豫了一下，还是张嘴喝了几口。温水滑过喉咙，带着一股淡淡的甜味，让他干涸的嗓子舒服了不少。他看着李富贵，这人虽然撞了自己，但说话做事倒不像坏人。可他说的话，实在让人没法信。

　　没鬼子了？那他之前拼死拼活地跑，算什么？

　　他又想起那道光门，想起脑海里的空间，想起那些高楼和铁盒子车。难道……自己真的到了一个不一样的地方？一个没有鬼子的地方？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让他心里一阵发颤。

　　他沉默下来，不再说话，只是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鬼子的枪托，一会儿是光门的白光，一会儿又是眼前这亮得吓人的灯。

　　李富贵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看着他这副样子，也不敢再多问。他拿出手机，给肖小雅打了个电话，把这边的情况简单说了说，语气里满是无奈：“……看样子像是有点记忆混乱，老是说些过去的事，等他醒透了再说吧。你先把丫丫送学校，晚点再过来。”

　　挂了电话，他又看了看何雨柱，这孩子安安静静地躺着，睫毛很长，脸上还带着没褪去的稚气，可眼神里的警惕和茫然，却不像个普通的孩子。

　　李富贵心里隐隐觉得，这孩子身上的秘密，恐怕比他想象的要多得多。他现在只希望，这孩子能早点好起来，能说清楚自己是谁，家在哪里。不然，总不能一直把他这么安置在医院里。

　　病房里一时安静下来，只有墙上的挂钟在“滴答滴答”地走着，像是在计量着这段跨越了时空的相遇，该如何继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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