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病房中对话

　　走廊里的消毒水味混着窗外飘进来的晚风，带着几分清冽。肖小雅拉着李富贵的胳膊，脚步放得很轻，生怕惊扰了病房里的孩子。走到窗边，她才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丈夫，眉头轻轻蹙着：“老李，你觉不觉得这事儿有点邪门？”

　　李富贵靠着冰凉的墙壁，指尖无意识地蹭着墙皮，声音压得很低：“怎么邪门了？”

　　“那孩子说的地址那么具体，连邻居姓什么、在哪儿上班都记得清清楚楚，怎么可能凭空消失了？”肖小雅的眼神里带着困惑，“南锣鼓巷我也去过几次，老胡同是乱，但门牌号再怎么变，也不至于连个影子都找不着。还有他说的那些人名，闫埠贵、易中海……听着就像是老辈人会叫的名字。”

　　李富贵叹了口气：“交警跑了两趟，找了那么多老街坊，都说没听过。要么是孩子记错了，要么……就是这孩子的脑子真受了伤，把以前听来的故事当成真的了。”他说着，心里却并不太信这个说法。那孩子说起家里事时的眼神，亮得很，一点也不像胡言乱语。

　　“不管是哪种，孩子现在身边没人是真的。”肖小雅往病房门口瞥了一眼，声音更柔了，“医生说要观察三天，这三天总不能没人管。你看这样行不行，白天我过来守着，给孩子送点吃的，你该忙店里忙店里，该忙公司忙公司，晚上你再过来替我。”

　　李富贵摇摇头，否决了这个提议：“不行，你还得接送小丫。早上送她上学，下午得接她放学，中间还要买菜做饭，哪抽得出那么多时间？再说病房里就一张陪护床，你一个女同志在这儿也不方便。”

　　“那怎么办？总不能把孩子一个人扔在这儿吧？”肖小雅急了，“他才多大点，万一醒了害怕怎么办？要是想喝水、想上厕所，身边没人也不行啊。”

　　“我来吧。”李富贵说得干脆，“店里那边让老张盯着，他跟了我这么多年，看个店还是没问题的。公司那边有急事就远程处理，实在不行就去一趟再回来。反正医院离得也不远，来回跑几趟累不着。”

　　肖小雅知道丈夫的脾气，决定的事很难改，只好点了点头：“那你可得顾着点自己的身子，别熬坏了。中午我给你和孩子送点热乎饭过来，总吃医院的盒饭也不行。”

　　“行，听你的。”李富贵笑了笑，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你先回去吧，早点接小丫，跟孩子说一声，爸爸这边有点事，晚点回去。”

　　“嗯。”肖小雅应着，又往病房里看了一眼，才转身离开。走到电梯口，她忍不住又回头望了望那扇紧闭的病房门，心里那个念头又冒了出来——那孩子看着真招人疼，要是……要是真能一直留在身边就好了。这个想法让她脸上微微发烫，赶紧摇了摇头，走进了电梯。

　　病房里，何雨柱正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发呆。那灯是白色的，圆圆的，亮得有些晃眼，不像家里的煤油灯，昏黄的光带着点烟火气。他听见门口有动静，转过头，看见李富贵走了进来。

　　“叔叔。”他小声叫了一句。

　　“醒着呐？”李富贵走过去，拉了把椅子坐在床边，“感觉怎么样？头还疼不疼？”

　　何雨柱摇了摇头：“不疼了，就是有点晕。”他顿了顿，又问，“那两个叔叔……真的没找到我家吗？”

　　李富贵心里叹了口气，脸上却尽量笑着：“找了，不过南锣鼓巷的老房子拆了不少，门牌号也改了，可能一时没找着。警察同志说，他们会再去查档案，肯定能找到的。”

　　何雨柱低下头，手指抠着被子上的花纹，声音闷闷的：“是不是……我再也见不着我爸妈了？”

　　“胡说什么呢。”李富贵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力道很轻，“你爸妈肯定在找你呢，说不定这会儿正着急呢。咱们再等等，啊？”

　　何雨柱没说话，眼圈却红了。他想家，想爸爸早上出门时揣在他兜里的糖块，想妈妈傍晚在门口喊他回家吃饭的声音，想大院里小伙伴们一起爬树掏鸟窝的日子。那些日子虽然穷，虽然有时候会挨爸爸的揍，可心里是踏实的。不像现在，周围的一切都透着陌生，连空气里的味道都不一样。

　　李富贵看他这模样，心里也不好受，赶紧换了个话题：“饿不饿？阿姨刚才带来点粥，我去给你热乎热乎？”

　　何雨柱摇摇头：“不饿。”

　　“那渴不渴？我给你倒点水。”李富贵拿起桌上的水杯，倒了点温水，递到他嘴边，“喝点水吧，总躺着容易上火。”

　　何雨柱张嘴喝了几口，温水顺着喉咙滑下去，心里稍微舒服了点。他看着李富贵，忽然问：“大叔，你们这儿……是哪一年啊？”

　　李富贵愣了一下，随即答道：“2015年啊，怎么了？”

　　“2015年……”何雨柱喃喃重复着，眼睛瞪得大大的，“那……那鬼子早就被打跑了吗？”

　　“早跑了，”李富贵笑了，“新中国都成立六十多年了，现在是和平年代，日子好过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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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中国……”何雨柱的脑子里像炸开了一样。他听老杨说过，共产党会建立一个新中国，没有地主，没有鬼子，人人都能吃饱饭。原来……老杨说的是真的？那得是多少年以后的事了？他怎么会一下子到了这么远的地方？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的玉石观音，冰凉的玉贴在皮肤上，让他稍微清醒了点。难道……是这块玉把他送来的？

　　“大叔，你见过……会发光的玉吗？”何雨柱犹豫着问。

　　“发光的玉？”李富贵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你是说夜明珠？那倒是听说过，能在夜里发光。不过一般的玉石不会发光，除非是假的，里面掺了荧光粉。怎么了？你见过？”

　　何雨柱摇摇头，没敢再说。他怕说了，人家会觉得他是疯子。那块玉吸收他的血，还打开了光门，这种事说出去，谁会信呢？

　　正说着，李富贵的手机响了，屏幕上跳出“老张”两个字。他接起电话，语气带着点不耐烦：“什么事？我不是让你盯着店吗？”

　　“李哥，不是我催你，是王老板来了，非要看那件康熙青花瓶，说就信你的眼光，别人掌眼他不放心。”电话那头传来老张带着歉意的声音。

　　李富贵皱了皱眉：“知道了，我处理完这边的事就回去，让他等着。”挂了电话，他看了看何雨柱，“叔叔店里有点事，得回去一趟，很快就回来。你一个人在这儿行吗？要是不舒服，就按床头这个铃，护士会过来的。”

　　何雨柱点了点头：“我没事，叔叔你去吧。”

　　李富贵又叮嘱了几句，才拿起外套往外走。走到门口，他又回头看了一眼，见孩子靠在床头，安安静静的，才放心离开。

　　病房里只剩下何雨柱一个人，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他躺了一会儿，觉得有点闷，便挣扎着坐起来，想下床走走。刚掀开被子，膝盖就传来一阵轻微的疼，他低头看了看，包扎伤口的纱布白得刺眼。

　　他走到窗边，推开一点窗户，外面的风涌了进来，带着汽车尾气的味道。楼下是车水马龙的街道，汽车跑得飞快，发出嗡嗡的响声。远处的高楼直插云霄，玻璃幕墙反射着夕阳的光，晃得人睁不开眼。

　　这就是2015年的北京城吗？和他住的那个北京城，一点也不一样了。

　　他摸了摸胸口的玉石观音，心里忽然有了个念头。他集中精神，试着像之前那样“扫描”周围的东西。很快，病房里的一切都清晰地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床头柜上的水杯、墙上的时钟、对面空床上的被子……他试着把床头柜上的一个苹果“收”进空间，下一秒，那个苹果就从桌上消失了，而他的意识里，那片无垠空间里又多了个红彤彤的苹果。

　　他心里一阵激动，又试着把苹果“取”出来，苹果“啪”地一声落在了床上。原来，就算换了个地方，这个能力还能用。

　　有了这个能力，是不是就不用怕了？他可以收点吃的，收点用的，就算找不到爸妈，也能自己活下去。

　　正想着，病房门被推开了，一个穿着粉色护士服的阿姨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个托盘，上面放着针管和药瓶。“小朋友，该输液了。”护士笑着说。

　　何雨柱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输液？那是什么？”

　　“就是把药通过这个管子打到你身体里，好得快一点。”护士指了指针管，“不疼的，就像小蚂蚁咬了一下。”

　　何雨柱看着那尖尖的针头，心里有点发怵。在他原来的地方，生病都是喝草药，顶多是扎针放血，从没见过这样把药往血管里打的。“我不打，我没病。”他往后缩了缩。

　　“怎么会没病呢？你被车撞了，得输点液消炎，不然伤口会发炎的。”护士耐心地劝着，“听话，很快就好。”

　　何雨柱还是摇头，眼睛里满是戒备。他想起了鬼子用活人做实验的传闻，心里害怕极了。

　　护士见他不配合，也有点犯难，正想去找医生，病房门又开了，李富贵走了进来。“怎么了这是？”他看到这情形，连忙问。

　　“李大哥，这孩子不肯输液。”护士无奈地说。

　　李富贵走到何雨柱身边，蹲下身问：“怎么不输液啊？是不是怕疼？”

　　何雨柱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不怕疼，就是……就是这个东西，能治病吗？”

　　“能啊，”李富贵笑了，“现在生病都这样，输液好得快。你看，叔叔以前生病也输液，一点事没有。”他指了指自己的手，“你看，这手上的针眼都长好了，不疼的。”

　　何雨柱看着他，犹豫了半天，才慢慢点了点头：“那……那我试试。”

　　护士赶紧走过来，小心翼翼地给他扎上针，调好输液速度。何雨柱看着透明的液体顺着管子一点点滴下来，心里还是有点发紧，直到输了一会儿，没觉得不舒服，才渐渐放松下来。

　　“你看，不疼吧？”李富贵笑着说，“我刚才回店里，王老板非缠着我，耽误了点时间，没让你等急吧？”

　　“没有。”何雨柱摇摇头，“叔叔，你店里是卖什么的？”

　　“卖古董的，就是老物件，像以前的瓷瓶、玉器、字画什么的。”李富贵说，“你要是感兴趣，等你好了，叔叔带你去看看。”

　　“古董？”何雨柱眼睛亮了，“是不是像我家那个吃饭的粗瓷碗一样的？”

　　李富贵被他逗笑了：“差不多吧，不过叔叔卖的可比粗瓷碗值钱多了，有些东西能值好几万呢。”

　　“好几万？”何雨柱吓了一跳，“那么多钱？能买多少粮食啊？”

　　“能买不少呢，够你吃一辈子的。”李富贵笑着说，心里却暗暗称奇。这孩子对钱的概念，好像还停留在解决温饱的阶段，不像现在的小孩，张口闭口就是游戏机、名牌鞋。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何雨柱问了很多关于这个时代的事，李富贵都耐心地一一解答。他问汽车为什么不用马拉就能跑，李富贵就跟他说发动机；他问电视里的人是怎么进去的，李富贵就跟他说摄像机；他问为什么晚上也能这么亮，李富贵就跟他说电灯和发电站。

　　何雨柱听得眼睛都不眨了，心里对这个新世界充满了好奇。原来，没有鬼子的日子，是这样的啊。

　　不知不觉，天就黑了。肖小雅提着保温桶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正是李小丫。

　　“爸爸！”李小丫看到李富贵，一下子扑了过去。

　　“慢点跑，别撞到床。”李富贵一把抱住她，笑着问，“今天在学校乖不乖？”

　　“乖！老师还表扬我了呢！”李小丫仰着小脸，得意地说。她看到病床上的何雨柱，好奇问，你好，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何雨柱。”

　　李富贵说了一句，丫丫，叫雨柱哥哥。”

　　“雨柱哥哥好。”李小丫脆生生地叫了一句，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何雨柱，“哥哥，你怎么住院了呀？”

　　“撞疼了吗？”李小丫凑近了些，小声问，“我上次骑自行车摔了，膝盖可疼了。”

　　“现在不疼了。”何雨柱笑了笑。

　　肖小雅把保温桶放在桌上，打开盖子，里面是热气腾腾的米饭和两菜一汤。“快吃饭吧，都热乎着呢。”她盛了一碗饭，递给何雨柱，“尝尝阿姨做的红烧肉，看合不合胃口。”

　　何雨柱接过碗，看着里面油亮亮的红烧肉，咽了咽口水。他家里很少能吃到肉，只有过年的时候，妈妈才会割一小块，炖得香香的，分着吃。

　　他夹了一块放进嘴里，肥而不腻，甜丝丝的，好吃得让他眼睛都眯了起来。

　　“好吃吗？”肖小雅笑着问。

　　“好吃。”何雨柱用力点头，又夹了一块。

　　李富贵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心里有点发酸，把自己碗里的红烧肉也夹给他几块：“慢点吃，不够还有。”

　　李小丫也学着爸爸的样子，把排骨夹给何雨柱：“哥哥，这个排骨也好吃。”

　　何雨柱看着她，说了声“谢谢”，心里暖暖的。

　　吃完饭，肖小雅收拾好东西，带着李小丫回去了。临走前，李小丫还跟何雨柱说：“哥哥，我明天再来看你，给你带我的漫画书。”

　　病房里又只剩下李富贵和何雨柱。李富贵把陪护床拉开，躺在上面，看着天花板，心里想着白天的事。交警那边还没消息，这孩子的家人到底在哪呢？

　　“叔叔，”何雨柱忽然开口，“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回不去了？”

　　李富贵转过身，看着他：“怎么这么说？”

　　“这里的一切都跟我家不一样，”何雨柱的声音有点发颤，“房子不一样，车不一样，连人穿的衣服都不一样。我怕……我怕这不是我的北京城了。”

　　李富贵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就算回不去也没关系。你要是不嫌弃，就先跟叔叔阿姨住在一起，等找到了家人再说。叔叔家有地方，小丫也能跟你作伴。”

　　何雨柱抬起头，看着李富贵，眼睛里闪着光：“真的吗？”

　　“真的。”李富贵肯定地点点头，“叔叔骗你干什么。”

　　何雨柱笑了，这是他来到这个陌生地方后，第一次真心地笑。他觉得，就算真的回不去了，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

　　他躺下来，很快就睡着了。梦里，他没有看到南锣鼓巷的大院，而是看到了李富贵家的样子，有漂亮的房子，有温柔的阿姨，还有扎着羊角辫的小丫，正拉着他的手，叫他哥哥。

　　李富贵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也渐渐睡着了。他做了个梦，梦见自己有了个儿子，和丫丫一起在院子里跑，笑得特别开心。

　　窗外的月光透过玻璃照进来，洒在两人身上，带着一种安宁的暖意。病房里的吊瓶还在一滴一滴地滴着，像是在计量着这段意外的缘分，慢慢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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