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南行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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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还没亮透,陈渡就摇醒了小栓。孩子睡得迷迷糊糊,揉着眼睛坐起来。

  “走了。”陈渡把最后一点蜂蜜抹在窝头上,递给他。

  小栓接过窝头,小声问:“哥,咱们去哪?”

  “往南。”陈渡收拾着简单的行囊,“去找阿青姐姐。”

  其实他也不知道阿青在哪,但那片叶子上的箭头指向南方,他愿意相信这是阿青留下的记号。

  离开前,陈渡在洞口放了剩下的兔肉。母狐狸从暗处探出头,警惕地看着他们。小栓朝它挥挥手:“大毛二毛三毛,再见啦。”

  晨雾很大,山路湿滑。陈渡牵着小栓,沿着猎人踩出的小道往南走。小栓的病刚好,走得很慢,但没喊累。

  “哥,南方有啥?”

  “有山,有水,也许还有好人。”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雾散了。前面是条官道,车马多了起来。陈渡不敢走大路,带着小栓钻进了路旁的林子。

  林子里很静,只有鸟叫声。小栓走累了,陈渡就背他一段。孩子的身子还是很轻,但比生病时沉了些。

  中午时分,他们在一棵大树下歇脚。陈渡拿出最后一个窝头,掰成两半。

  “你吃大的。”小栓说。

  “你正在长身体。”

  最后两人各吃了一半,就着山泉水。

  下午的路更难走。要翻过一座山,山坡很陡,有些地方要手脚并用。小栓的鞋又破了,脚趾头露在外面。

  “疼不?”陈渡问。

  小栓摇摇头,但走路的姿势别扭。

  太阳偏西时,他们到了山顶。放眼望去,群山连绵,看不到尽头。

  “还要走多久?”小栓问。

  “走到走不动为止。”

  下山的路好走些。天快黑时,看见山脚下有个村子。炊烟袅袅,狗吠声声。

  陈渡犹豫了一下,没进村。在村外的土地庙里歇了脚。

  庙很破,但总算能遮风挡雨。陈渡去找水,发现庙后有口井。打上来半桶,水很清。

  回去时,小栓已经睡着了,靠在供桌旁。陈渡把外衣盖在他身上,自己坐在门槛上守夜。

  夜里很冷,风从破窗灌进来。陈渡睡不着,想起这一路的艰辛。从运河到地宫,从清水镇到白石村,现在又成了荒野里的孤魂。

  天快亮时,他打了个盹。梦见爹在河里撑船,船上有盏灯,很亮。

  醒来时,小栓正眼巴巴地看着他。

  “哥,俺饿了。”

  陈渡摸摸怀里,只剩下几个铜板。他让小栓在庙里等着,自己进了村。

  村子很小,只有十几户人家。有户人家正在做早饭,玉米粥的香味飘出来。陈渡站在门口犹豫,一个老妇人看见了他。

  “讨饭的?”

  陈渡点点头。

  老妇人盛了碗粥给他:“吃吧,看你们饿的。”

  陈渡道了谢,端着粥往回走。路上看见墙上贴着告示,还是通缉他的画像,赏银又涨了。他低下头,快步走过。

  回到庙里,小栓已经把院子扫干净了。看见粥,眼睛都亮了。

  “慢慢吃。”陈渡把粥递给他。

  小栓吃得很香,嘴角沾着米粒。陈渡看着他,心里发酸。这孩子跟着他,没过过几天安生日子。

  吃完粥,他们继续上路。今天要走官道,因为小路太难走,小栓的脚受不了。

  官道上车马很多,尘土飞扬。陈渡低着头,拉着小栓快步走着。有辆马车经过,车夫朝他们吆喝:

  “小孩,要搭车吗?”

  陈渡摇摇头。

  车夫啐了一口:“穷酸样。”

  中午在一个茶摊歇脚。陈渡要了碗最便宜的茶,和小栓分着喝。茶是苦的,但能解渴。

  邻桌有几个行商在闲聊:

  “听说南边也在抓人。”

  “抓谁?”

  “还能有谁,那个带着孩子的钦犯呗。”

  陈渡的手顿了顿。小栓紧张地看着他。

  喝完茶,他们继续赶路。下午的太阳很毒,晒得人发昏。小栓走不动了,陈渡背着他走。

  “哥,放俺下来吧,你累。”

  “不累。”

  其实陈渡的脚也磨破了,每走一步都疼。但他不能停。

  傍晚时分,看见一条河。河面很宽,水流平缓。有个渡口,停着几条船。

  陈渡摸了摸怀里,还有几个铜板。应该够渡河了。

  船夫是个老汉,正在补网。

  “过河多少文?”陈渡问。

  “一人三文。”

  陈渡数出六文钱。老汉接过钱,指了指一条小渔船:“上船吧。”

  船很小,晃晃悠悠的。小栓紧紧抓着陈渡的衣角。

  “怕水?”老汉问。

  小栓点点头。

  “闭上眼睛就不怕了。”

  小栓闭上眼,但手还是攥得紧紧的。

  船到河心,对岸越来越近。陈渡看着那片陌生的土地,心里空落落的。

  靠岸时,老汉突然说:“往南十里有个芦苇荡,能藏身。”

  陈渡愣了一下:“老伯......”

  老汉摆摆手:“快走吧。”

  谢过老汉,他们上了岸。南方的土地很湿润,空气里带着水汽。

  天快黑了,得找个地方过夜。按老汉说的,往南走了约莫十里,果然看见大片芦苇荡。

  芦苇很高,比人还高。他们在里面找了个干燥的地方,铺上草。

  夜里很冷,露水很重。陈渡把小栓搂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暖着他。

  “哥,俺冷。”

  “睡吧,睡着了就不冷了。”

  后半夜,下起了雨。雨点打在芦苇叶上,噼里啪啦的响。陈渡用身子挡着小栓,自己浑身湿透。

  天亮了,雨也停了。小栓醒了,看见陈渡浑身湿透,眼圈红了。

  “哥,你冷不?”

  “不冷。”

  其实陈渡的嘴唇都冻紫了。

  他们在芦苇荡里躲了三天。白天不敢生火,只能吃干粮。干粮吃完了,就挖芦苇根充饥。

  小栓又发烧了,脸通红。陈渡去采了些芦苇根,捣碎了敷在他额头上。

  “哥,俺是不是要死了?”

  “别胡说。”

  第四天,干粮彻底没了。陈渡决定冒险出去找吃的。

  “你在这等着,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

  小栓抓住他的衣角:“哥,你别去......”

  “听话。”

  出了芦苇荡,外面是片稻田。稻子快熟了,金灿灿的。陈渡摘了几穗,揣在怀里。

  回去的路上,看见几个官兵在盘查行人。他赶紧躲进路旁的沟里,等官兵走远了才敢动。

  回到芦苇荡,小栓正眼巴巴地等着。看见稻穗,眼睛亮了。

  陈渡把稻穗搓出米,和小栓分着吃了。生米很硬,但能充饥。

  “哥,咱们还要走多久?”

  “走到安全的地方。”

  “什么地方安全?”

  陈渡答不上来。

  在芦苇荡又躲了两天,小栓的病好了些。但陈渡的脚伤加重了,伤口化脓,走路一瘸一拐。

  一天清晨,他在芦苇荡边缘发现了一个奇怪的记号——是三块石头垒成的三角形,尖角指向南方。

  和山洞前发现的记号一样。

  陈渡的心跳加快了。这一定是阿青留下的。

  他回到藏身处,摇醒小栓:“走了。”

  “去哪?”

  “跟着记号走。”

  他们沿着记号指示的方向走。每走一段路,就能发现新的记号:有时是折断的树枝,有时是垒起的石块。

  记号带着他们穿过稻田,越过溪流,走进一片竹林。

  竹林很深,很静。阳光透过竹叶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在竹林深处,有个小木屋。屋前种着草药,晾着衣服。

  门吱呀一声开了,阿青站在门口。

  “来了?”她说,好像早就知道他们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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