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你好，世界

　　病房内，那头巨大的黑色狼人，缓缓地举起了它那足以撕裂钢铁的锋利狼爪。

　　然后，对着病床上那个还在沉睡的年轻人，当头狠狠地抓下！

　　就在那利爪即将触碰到对方额头的，前一刹那——

　　病床上的年轻人，猛地睁开了双眼。

　　那只携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的狼爪，就那么……硬生生地，停在了半空中。

　　年轻人缓缓地，从病床上坐了起来。

　　他那双睁开的眼睛里，没有丝毫刚刚睡醒的迷茫，也没有面对死亡时的恐惧。

　　只有一片冰冷的、幽邃的、仿佛倒映着无数数据流的……幽蓝色光芒。

　　他看了一眼那头被定在半空中的、狰狞的狼人。

　　在他的眼中，那头由血肉和鬃毛构成的怪物，仿佛已经不再是一个狼人。

　　它变成了一团……由无数混乱的、闪烁着微光的线条和符号纠缠、构筑而成的……某种……东西。

　　某种，和他刚刚在梦境中，感受到的东西，类似的存在。

　　他张了张嘴，用一种仿佛在宣读指令般的语调，轻轻地吐出了四个字：

　　“协议……篡改。”

　　话音落下的瞬间。

　　那头巨大的狼人，便如同被无形的、来自更高维度的橡皮擦，从这个世界上，被硬生生地……

　　擦掉了。

　　没有爆炸，没有狼毛，甚至连一丝存在过的痕迹都没有留下。

　　就好像，从一开始，它就从未存在过。

　　然后，启明缓缓地，将那双泛着幽蓝色光芒的眼睛，移向了病房的角落。

　　移向了那个，穿着快递制服的青年。

　　那个青年，本就已经因为自己的“芬里尔”被瞬间抹除，而陷入了极致的震惊与恐惧之中。

　　当启明那不带任何感情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的瞬间——

　　他整个人就像是被抽掉了骨头，向后一仰，直接从椅子上，狼狈不堪地栽倒在地。

　　他倒在地上，手脚并用地拼命向后退缩着，仿佛在躲避着什么世界上最恐怖的存在。

　　直到这时，在病房那明亮的灯光下，我们才终于能真正看清他的脸。

　　那已经……不似人形。

　　他的左半边脸，还是那个普通的、憨厚的快递小哥。

　　而他的右半边脸，却已经彻底扭曲、变形，皮肤变得半透明，下面仿佛有无数张痛苦的、无声嘶吼的脸，在不断地重叠、闪烁，看上去，诡异而渗人。

　　然而此刻，不管是属于“人”的左脸，还是属于“怪物”的右脸，他的表情，都达到了极致的统一。

　　——惊惧。

　　刚刚那一幕……

　　和之前那个“高级玩家”，用纯粹的暴力挤压、迫使自己不得不解除召唤，完全不同。

　　这一次的抹除，更像是从根子上，从规则的层面，将“芬里尔”这个存在本身，给彻底否定了！

　　甚至连召唤 cd都直接重置了，就好像他根本就没召唤过“芬里尔”一样。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只知道……

　　逃！

　　必须立刻逃离这里！

　　这个念头，如同求生的本能，在他脑中轰然炸开！

　　他甚至来不及去精准定位，只是随便在脑海里，锁定了一个自己曾经待过的地方，便发动了那个刚刚获得的能力！

　　下一秒。

　　穿着快递制服的青年消失在了原地。

　　病房内，只剩下启明，和一个……一动不动地、瘫坐在地上的……

　　巨大狼人。

　　它只是呆呆地，坐在那里。

　　启明看着它，它也看着启明。

　　然后，启明感觉到，一股无形的、试图将这头狼人从现实中“删除”的指令，正在它体内飞速成型。

　　仿佛，只要让这个指令成功运行，这头狼人，就会像下午那样，凭空消失不见。

　　启明那双泛着幽蓝色光芒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波澜。

　　他只是再一次，平静地吐出了那四个字：

　　“协议……篡改。”

　　那股即将发动的指令，瞬间，如同被掐断了电源的程序般，戛然而止。

　　那头狼人也被彻底地留了下来。

　　启明这才站起身，缓缓走到那头已经彻底失去了反抗意志的狼人面前，仔细地打量着它。

　　他隐约感应到了什么。

　　他对着那头狼人，缓缓地，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然后，像是在空气中，抓住了一根看不见的绳子一样，猛地向后一拽！

　　“嗡——！”

　　下一秒，启明眼前的整个世界，都仿佛被投入了深水之中，变得模糊、扭曲。

　　他感觉自己，像是在一片粘稠的、看不清任何画面的“水下”潜行，但手中，却能清晰地感觉到，依旧紧紧地拽着那根“绳子”的另一端。

　　他再一次，用力。

　　向后一拽！

　　“哗啦——！”

　　他整个人，仿佛瞬间破水而出，重新回到了坚实的地面。

　　冰冷的夜风，扑面而来。

　　他抬起头，看了看周围。

　　脚下，是粗糙的、布满了青苔的水泥天台。

　　远处，是熟悉的、属于老旧城区的万家灯火。

　　这里，似乎是……红旗小区。

　　而这栋楼的下面，那条在路灯下显得格外阴暗的小巷，正是……

　　他第一次，死亡的地方。

　　“啊——！”

　　一声充满了极致惊恐的尖叫，突然从他身后传来。

　　那声音，吸引着启明下意识地回过头去。

　　他看到，那个刚刚才从病房里逃离的快递小哥，此刻，正被吓得一屁股栽倒在地，手脚并用地，拼命向后退缩着。

　　“你……你你……”他一边退，一边惊恐地看着启明，“……你怎么跟过来的？！”

　　启明一步一步地，朝着那个青年，慢慢走去。

　　而那个青年，则手脚并用地，拼命向后退缩，直到后背，死死地抵住了天台冰冷的围墙，再也退无可退。

　　启明依旧在前进。

　　眼看着启明离自己越来越近，那青年脸上的恐惧，逐渐被一种色厉内荏的疯狂所取代。

　　“我警告你！你别过来！”他嘶吼着，“我有系统！我是‘玩家’！我……我是天命选中之人！你不能动我！”

　　启明没有理会他那苍白的威胁，只是走到了他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他想起了，今天下午，那个女同事倒在血泊中的样子。

　　他又想起了，自己在网上查到的，那些被撕裂的、无辜的受害者。

　　最后，他想到了自己。

　　如果不是拥有这种诡异的复活能力，那么，“启明”，这个名字，也只会成为那些冰冷的案件报告里，一个微不足道的、很快就会被遗忘的代号而已。

　　一股冰冷的、混杂着对无辜者同情与对自身命运后怕的怒火，在他的胸腔里，缓缓凝聚。

　　他高高地，举起了自己的拳头。

　　见到启明举起拳头，那青年终于彻底崩溃，他嘶吼着，将自己最后的力量，毫无保留地爆发了出来！

　　“我跟你拼了！”

　　一头巨大的黑色狼人，瞬间在他面前的空气中，凝聚成型，张开血盆大口，就要将启明吞噬！

　　然而——

　　那头刚刚出现的狼人，甚至连一声咆哮都没能发出，便如同被风吹散的沙画般，瞬间，烟消云散。

　　紧接着。

　　“砰！”

　　凝聚了启明所有愤怒的拳头，狠狠地，砸在了那青年的脸上！

　　“系统，是吧！”

　　那一拳，力道之大，甚至将他那张本已扭曲变形的右半边脸，都打得不那么“重影”了。

　　青年被打得头晕眼花，他靠在墙上，难以置信地看着启明。

　　他再次嘶吼着，召唤狼人！

　　再一次，被瞬间抹除！

　　“砰！”

　　又是一记重拳！

　　“玩家，是吧！”

　　“吼——！”

　　接连的羞辱与重击，终于点燃了青年心中最后的疯狂！

　　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双眼变得血红，身体，竟然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皮肤之下，甚至隐隐有黑色的鬃毛，破体而出！

　　他想要站起来！他要亲自……

　　“砰！”

　　回答他的，是第三记，更沉、更重的拳头。

　　这一拳，直接将他那刚刚膨胀起一丝的气焰，彻底浇灭。

　　他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般，被打翻在地。

　　所有的力量，都如同潮水般褪去。

　　他躺在冰冷的地面上，本能地试图在远处的某个坐标点，重新召唤狼人，用【坐标互换】的方式，逃离这个魔鬼！

　　然而，他与坐标点之间那条无形的“链接”，甚至还没能完全建立，就被一股更上位的、无法理解的力量，给强行……

　　中断了。

　　“砰！”

　　又是一拳。

　　这一次，青年直挺挺地，躺在了地上。

　　“就你他妈的……”

　　“不是Npc是吧——！”

　　启明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没再举起拳头。

　　因为，他看到，那个仰面朝天的青年，不管是属于“人”的那半边脸，还是属于“怪物”的那半边脸，眼角，都溢出了浑浊的泪水。

　　他嘴唇翕动着，用一种带着哭腔的声音，喃喃自语：

　　“我……我就是个送快递的啊……”

　　“我不要什么系统了……”

　　“求求你……我不玩了……”

　　“我不玩了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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