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侵蚀目录》

　　她推开了外婆家的门。

　　屋子里很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铁锈般的腥味。

　　床上，那个臃肿的身影蠕动了一下。

　　“外婆，”女孩天真地问，“你的嘴巴怎么……这么大呀？”

　　床上的身影，咧开了一个几乎要撕裂到耳根的狰狞笑容。

　　“那……是为了……”

　　然后，是黑暗。

　　以及一声被迅速掐断的尖叫。

　　猎人没有来——

　　从来，就没有什么猎人。

　　……

　　……

　　……

　　墨迹正在褪色。

　　在那张巨大到无以复加的书页上，刚才那段简短而残酷的故事，正如同被无形的火焰烧灼般，一个字一个字地扭曲、模糊，最后化作一缕缕黑色的尘埃，簌簌地剥落、消散。

　　这张书页，仿佛一片铺展开来的、苍白而死寂的平原。

　　随着一阵沉重而缓慢的轰鸣，书页开始缓缓地合拢，如同天穹闭合。

　　我们的视野也随之被不断拉远，越来越远……

　　当另一页同样巨大的书页，从上方覆盖下来时，我们看到了更多正在消散的故事残骸。

　　随着最后一声沉闷的巨响，整本书，彻底合拢。

　　我们终于看到了它的全貌。

　　那是一本无法用尺寸去衡量的巨着，静静地悬浮在无尽的虚空之中。

　　深黑色的、不知由何种皮革制成的封面上，用一种古老的银色字体，写着它的名字：

　　《侵蚀目录》

　　片刻的死寂之后，一个清冷的女声响了起来：

　　“记录：EId-b-029，代号「小红帽」，核心污染（大灰狼）已确认肃清。”

　　另一个沉稳的男声随之响起：

　　“坐标锁定：大炎，尚蜀。”

　　说到“大炎”这个名字时，男声的语气里，带上了显而易见的棘手感，

　　“又是那个「无神之地」……”

　　女声平静地回应：

　　“保持观测。在未收到最高指令前，严禁任何形式的干涉。那是……他们的自治区。”

　　“……明白。”

　　......

　　......

　　......

　　冰冷的消毒水味，重新钻入鼻腔。

　　启明已经回到了那间单人病房里。

　　他不是又死了一次，然后在这里重生。

　　而是......

　　他将视线投向自己的脚边——一只通体呈灰白色、只有小腿高的小狼崽，正亲昵地依偎着他的裤腿，还用毛茸茸的脑袋，轻轻地蹭了蹭。

　　在吸收了那个光团之后，启明便发现，自己似乎能借助这个小家伙，使用一种全新的能力。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与这只小狼崽之间，存在着一根无形的“绳索”。

　　而只要是在短期内去过的地方，并且他能在脑海中，清晰地回想起那个场景的具体布局，他似乎就能先将这只小狼，“投掷”到那里。

　　然后，他便可以握住那根无形的绳索，向后一拽，将自己“拉”到小狼所在的位置。

　　他现在还不清楚这个“短期”到底是多短，但他隐约能感觉到，自己的公司、出租屋、这间病房，包括那天晚上去过的秩维局大厅……应该都还在有效范围之内。

　　幻境崩塌之后，他最先回到的，是那个天台。

　　他本想过，要不要就留在那儿，等待官方的到来——如果官方有什么能量监测手段的话。

　　但这个念头，只在他脑海里存在了不到一秒钟，就被他自己掐灭了。

　　他想起了在那个奇妙空间里看到的景象——那个如同“数据肿瘤”般、能轻易感染一个普通人的诡异App；还有远方那个遮天蔽日的、如同世界巨大创口的恐怖空洞……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狼人伤人”的范畴，是另一个层次的、无法理解的恐怖。

　　谁知道当局，对这种事情会是什么态度？

　　他会不会，也像那个快递小哥一样，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已经被那种诡异的数据污染了？

　　当局在面对这种未知的、潜在的“污染源”时，是会选择研究、沟通，还是……会为了保险起见，直接连同自己这个“宿主”，一同清除掉？

　　在搞清楚官方的真实态度之前，他必须把自己，以及这个同样来历不明的小家伙，藏得严严实实。

　　再结合之前的经历——在医院里，快递小哥明明制造出了不小的响动，但却一直没有人推门进来——他猜测，就算有干员在外面保护自己，也应该不是守在门口。

　　这个时候立刻回来，大概率能不惊动任何人。

　　果然。

　　他成功回到了病房，没有惊动任何人。

　　启明低下身子，轻轻地抚摸着小灰狼毛茸茸的脑袋。

　　“我先给你找个地方躲起来，等我一下，别乱跑，听见没？”

　　小灰狼抬起头，那双清澈的眼睛眨了眨，喉咙里发出一声奶声奶气的轻鸣。

　　“啊呜～”

　　启明也不知道它到底听懂了没有。

　　但比起这个随时可能有秩维局干员进来的病房，自己的出租屋，显然更适合藏东西——尤其，这东西还是个活物。

　　他闭上眼，在脑海中，开始仔细地回想自己出租屋里，卫生间的场景。

　　老旧的瓷砖、挂着毛巾的架子、镜子上的水渍……场景的细节，在他的脑海中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真实。

　　——链接建立。

　　下一秒，他感觉自己的视野，仿佛瞬间被投射到了一个遥远的地方。

　　他隔着无数的距离，“亲眼”见到了那个厕所。

　　他甚至可以轻微地挪动自己的视角，从马桶的角度看向淋浴喷头，又从洗手台的角度看向门。

　　但这个视野是有限的，当他试图“看”向厕所外面时，那里便是一片什么也捕捉不到的、纯粹的虚无。

　　他选定了洗手台下方那个最不容易被注意到的角落。

　　心念一动，他将小狼“扔”了过去。

　　脚边的触感瞬间消失。

　　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与那只已经身处另一个位置的小狼之间，那根看不见的绳索，依旧紧紧地相连着。

　　通过这根绳索，他甚至能隐约地感受到对方的情绪。

　　在被“投掷”过去的一瞬间，小狼崽子的情绪明显是惊慌和不安的。但在那短暂的慌乱之后，它很快就平静了下来，转而传来一种安逸、放松的感觉。

　　启明心下了然。

　　那边，是自己生活了最久的出租屋，每一个角落都充满了属于他的气味。

　　对这个极度依赖自己的小家伙来说，那里，或许就像是另一个温暖的巢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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