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钝刀出鞘，杀出黑风坳！

　　夜，彻底吞噬了黑风坳。

　　呜咽的山风穿行于嶙峋石林，啸声凄厉，像是无数冤魂在哭嚎。

　　空气里混杂着腐烂落叶的潮气，若有似无的血腥味，以及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危险。

　　陆沉的身影融入夜色，最终在一处陡峭岩壁的天然凹陷处停下。

　　这里是绝佳的临时巢穴。

　　背靠坚实石壁，视野能俯瞰下方整片乱石滩，易守难攻。

　　他搬来碎石，将入口堵得只剩一道狭窄的缝隙，刚好容纳他的视线。

　　盘膝坐下，他没有急于修炼。

　　白日里洞窟搏杀的一幕幕在脑中流过。

　　对于击杀赵干，他内心并无波澜。修真界的法则早已刻入他的骨髓——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最彻底的残忍。

　　但这事也为他敲响了警钟。

　　赵干死了，可他那个身为外门弟子的表哥赵虎，是一根必须拔除的刺。

　　实力，必须尽快提升实力，才能在未来的报复中活下来。

　　他将从赵干等人身上搜刮来的东西一一清点。

　　几瓶劣质的“聚气丹”，药力驳杂浑浊，对他炼气三层的修为已是杯水车薪。

　　一些散碎银两和凡俗杂物被他随手丢在一旁。

　　最重要的，是那四枚黑风令。

　　算上自己本来的，他现在手握五枚。

　　这数量远远超出了考核所需，也意味着一旦暴露，他将瞬间成为所有人的猎物。

　　“怀璧其罪。”

　　陆沉低语一句，找来油布，将其中四枚黑风令和大部分不值钱的杂物紧紧包裹。

　　他走出凹陷，在附近一块巨岩下的隐蔽缝隙里，将油布包深深埋了进去，并做好了记号。

　　只留一枚黑风令和几块下品灵石贴身存放。

　　如此，即便遭遇最坏的情况，也不至于一无所有。

　　做完这一切，他才开始检视自身。

　　白日的战斗灵力消耗不小，所幸并未留下内伤。

　　他取出一块下品灵石握于掌心，功法运转，一股远比天地灵气精纯的暖流缓缓淌入干涸的经脉。

　　用灵石修炼的速度，比吐纳天地灵气快了数倍。

　　他再次体会到资源二字沉甸甸的分量。

　　修炼中，他始终分出一缕心神，感知着周遭的一切风吹草动。

　　黑风坳的夜晚从不安宁。

　　远方，妖兽的嘶吼、兵刃的碰撞、以及戛然而止的凄厉惨叫，交织成一曲死亡的乐章。

　　不断有弟子在黑暗中被淘汰。

　　后半夜，一阵细密的“沙沙”声由远及近。

　　陆沉神念一动，透过石缝望去。

　　月光惨白，下方的乱石滩上，竟出现了十几点幽绿色的光芒，正径直朝着他藏身的岩壁而来。

　　“影狼！”

　　陆沉心头一紧。

　　此兽体型虽不大，却生性狡诈，成群结队，速度如风，是黑夜里最高效的猎手。

　　这十几头影狼，足以撕碎任何一个炼气中期的弟子。

　　狼群显然是嗅到了此地残留的人气，开始绕着岩壁打转，喉咙里发出压抑的低吼。

　　一头体型明显更壮硕的头狼，仰头向月，发出一声悠长的嚎叫。

　　狼群瞬间狂躁起来，开始用利爪扒着岩石，试图向上攀爬。

　　陆沉握紧了柴刀，目光冷冽。

　　绝不能让它们上来！

　　他看准时机，在第一头影狼的脑袋刚刚探出岩壁边缘的刹那，左手屈指一弹。

　　一道凝练的指风破空而去，精准地钻进了它的眉心！

　　“呜嗷！”

　　那影狼惨嚎一声，身体一僵，直挺挺地摔了下去。

　　这一击，彻底引爆了狼群的凶性。

　　它们更加疯狂地向上猛扑，利爪刮擦岩石，发出令人牙酸的刺耳声响。

　　陆沉不再有任何保留。

　　柴刀灌注灵力，将《基础刀法》里最朴素的劈、砍、撩、刺发挥到了极致。

　　每一刀都沉重如山，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

　　同时，指风术不断射出，精准地点杀着试图从缝隙中突进的影狼。

　　狭窄的入口限制了他的闪躲，却也成了最好的壁垒，让狼群的数量优势无法施展。

　　战斗激烈而短暂。

　　陆“凭借地利与精准的杀伤，他接连斩下五六头影狼的性命。

　　头狼见久攻不下，族群死伤惨重，终于发出一声不甘的低嚎，带着剩下的影狼，拖着同伴的尸体，怨毒地退入了无尽的黑暗。

　　岩壁边缘，只留下斑驳的血迹和几具狼尸。

　　陆沉胸膛微微起伏，手臂被狼爪划开一道浅浅的血口，并无大碍。

　　他飞快将狼尸踢下悬崖，又简单清理了血迹，以免引来更恐怖的存在。

　　经此一战，睡意全无。

　　他索性手握灵石恢复灵力，脑中则开始回忆墨辰长老那枚玉简中的炼器基础。

　　其中，《青云基础禁制详解》里记载的一些简单预警、隐匿类小禁制，让他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若能在此地布置一个，安全便能得到极大保障。

　　第二日，陆沉的行动变得愈发谨慎。

　　他放弃了主动搜寻黑风令的念头，将所有精力都放在了生存与熟悉环境上。

　　他像一个在山林里行走了几十年的老猎人，利用一切地形隐匿行踪，远远避开妖兽聚集地和有打斗痕迹的区域。

　　他路过一处散发着奇异香气的毒瘴沼泽，毫不犹豫地绕行。

　　也发现了一小片年份尚浅的凝血草，这是炼制低阶疗伤丹药的辅材，被他小心翼翼地采下收好。

　　途中，他远远目睹了几场厮杀。

　　有弟子为了一枚黑风令，或是几株灵草，便以命相搏，血溅当场。

　　他也看到了被妖兽啃噬得面目全非的尸骸，在无声地诉说着这场试炼的血腥与残酷。

　　这一切，都让他对“修真”二字的认知，更加清醒。

　　这条路，每一步都踩在刀尖上。

　　傍晚，他在一处背风的山坳里，寻到一小潭清泉。

　　反复确认没有危险后，他才痛饮几口，并快速清洗了身上的血污与尘土。

　　水面倒映出一张略显疲惫，但眼神愈发锐利的面庞。

　　他脱下身上那件破损的杂役服，换上了一套从赵干储物袋里找到的灰色劲装，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了不少。

　　夜幕，第三次降临。

　　这是黑风坳的最后一夜，也是所有幸存者最难熬的一夜。

　　绝望的惨叫和濒死的挣扎，比前两夜更为频繁。

　　陆沉找到了一个更加隐蔽的巨大树洞作为藏身之所。

　　他按照玉简中的描述，以几块下品灵石为阵眼，在洞口刻画了一个最简单的“敛息阵”。

　　阵法虽简陋，效果也有限，但配合他自身收敛气息的法门，足以在静止状态下，骗过大部分低阶妖兽和感官不敏锐的修士。

　　他盘坐阵中，手握灵石，神念却如一张无形的大网，笼罩着周围。

　　这一夜，他感知到至少三股不同的气息从附近掠过。

　　其中一股气息，甚至让他感受到了筑基期修士才有的威压，惊得他心跳都险些停止，好在那气息并未停留，一扫而过。

　　还有一次，一群嗜血的“鬼面蝠”遮天蔽日地从树洞上空飞过，它们发出的尖锐音波刺得他神魂都有些刺痛。

　　好在，敛息阵起了作用，他像一块石头般，并未被发现。

　　当东方的天际终于被撕开一道口子，晨光驱散了黑风坳的黑暗与阴冷。

　　陆沉睁开眼，吐出一口浊气。

　　最难熬的一夜，过去了。

　　他撤去阵法，起身活动了一下略显僵硬的身体。

　　灵力充沛，神完气足，状态前所未有的好。

　　他望向集合谷地的方向，眼神平静，步伐坚定。

　　是时候，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越是最后时刻，越是杀人夺宝的高发期。他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更加警惕。

　　果不其然。

　　在距离谷地不足三里的一处狭窄山道，伏击者出现了。

　　三名衣衫褴褛、眼神凶狠的弟子从岩石后暴起，呈品字形将他死死围住。

　　他们个个带伤，气息紊乱，但眼中的贪婪与疯狂却烧得正旺。

　　“小子，识相的，把黑风令交出来！”为首那人狞笑着，手中的长剑灵光黯淡，“免你皮肉之苦！”

　　陆沉的目光在三人身上一扫而过。

　　两个练气二层巅峰，一个练气三层初期。

　　全都是强弩之末。

　　“我没有黑风令。”陆沉语气平淡，体内的灵力却已开始奔涌。

　　“放屁！看你这身干净利落的样子，就知道没少藏好东西！动手！”

　　那炼气三层弟子根本不信，厉喝一声，三人同时饿虎般扑上！

　　陆沉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游身步！

　　他的身形化作一道残影，险之又险地避开正面的剑锋，手中的柴刀却带着破空的厉啸，后发先至，直劈左侧那名练气二层弟子的面门！

　　太快了！

　　那人瞳孔骤缩，仓促间横剑格挡。

　　“铛！”

　　一声巨响，他只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从剑身传来，虎口崩裂，整个人被硬生生震飞出去，人在半空就喷出一口血箭。

　　几乎是在同一瞬间，陆沉左手屈指成爪，一道灼热的指风撕裂空气，射入右侧那名弟子的丹田气海。

　　那弟子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捂着小腹栽倒在地，浑身抽搐。

　　一呼一吸之间，两人被废。

　　陆沉转身，冰冷的视线落在了最后那名炼气三层弟子身上。

　　那弟子脸上的狞笑早已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恐惧。

　　他看着瞬间失去战力的同伴，魂都快吓飞了，哪里还敢有半点战意，怪叫一声，转身就逃。

　　陆沉没有追。

　　他收起柴刀，漠然地扫了一眼地上呻吟的两人，继续向谷地走去。

　　他刚才展露的实力，足以震慑所有还想打他主意的宵小之辈。

　　当他终于踏出黑风坳那片终年不散的迷雾，重新回到集合谷地时，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驱散了三日来积累的阴寒与杀气。

　　谷地中，已经稀稀拉拉聚集了数十人。

　　每个人都狼狈不堪，大多带伤，眼神里混杂着疲惫、恐惧，以及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

　　楚云河等几名外门弟子早已等候在此，神情冷漠地清点着人数。

　　陆沉寻了个不起眼的角落站定，目光扫过全场。

　　进山时二百余人，如今站在这里的，恐怕不足三分之一。

　　黑风坳的三日，以一种最直接、最残酷的方式，淘汰了超过六成的杂役弟子。

　　他的视线在人群中，与水生相遇。

　　水生看到他，眼中先是迸发出巨大的惊喜，随即化为如释重负，对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陆沉也轻轻颔首回应。

　　楚云河冰冷的声音在谷中响起：“时辰已到！未归者，不论生死，皆视作弃权。现在，出示尔等黑风令！”

　　幸存者们依次上前。

　　有人高举令牌，满脸兴奋。

　　有人垂头丧气，显然空手而归。

　　轮到陆沉时，他平静地取出那枚一直贴身存放的黑风令。

　　楚云河的目光在他身上多停留了一瞬，似乎察觉到他此刻的气息比三日前凝实了许多，但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是提笔记下。

　　最终清点下来，成功获得黑风令并活下来的，仅有八十七人。

　　“恭喜你们，通过了第一关。”楚云河的声音听不出一丝波澜，“休息半日，午后，进行第二关测试：修为检测与基础术法考核。”

　　众人闻言，神色各异。

　　九死一生才闯过第一关，更严苛的筛选还在后面。

　　但无论如何，他们已迈出了最关键的一步。

　　陆沉盘膝坐下，沐浴在久违的阳光里，缓缓闭上了眼。

　　黑风坳的经历，像是一场淬火。

　　让他这把藏于鞘中的钝刀，终于露出了第一抹锋芒。

　　接下来的考核，他无所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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