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祭坛之眼

　　白骨阶梯陡峭异常，每一级都由粗大而光滑的腿骨或肋骨拼接而成，踩上去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弧度与冰冷。阶梯两侧的扶手，则是用无数细小的指骨编织而成，形态诡异。浓郁的死亡本源气息如同实质的潮水，从祭坛顶端倾泻而下，冲刷着攀登者的身心。

　　陆沉每一步都走得异常沉稳。越往上，那股源自洪荒的死亡威压便越强，仿佛有无数座大山压在肩头，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他体内那丝寂灭死气躁动得更加厉害，如同遇到了君王的臣子，既有本能的畏惧，又有着难以抑制的渴望与亲近。

　　他不得不全力运转《五行衍道经》中关于“藏”与“寂”的诀窍，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模拟着与周围死气同源的波动，以减少这股威压的排斥。同时，他紧握着那块滚烫的皮质残片，残片散发出的无形波动如同一个护身符，在一定程度上抵消了部分压力，并为他指明了最正确的路径——阶梯并非笔直向上，而是在庞大的祭坛表面蜿蜒盘旋，蕴含着某种玄奥的规律。

　　攀登的过程漫长而煎熬。除了对抗威压，陆沉还必须时刻警惕可能出现的危险。祭坛的骸骨墙壁中，偶尔会闪现出更加深邃的幽影，那是比骨海中更强大的亡灵生物在窥视，但它们似乎受到某种规则的制约，或是被残片的气息所慑，并未发动攻击，只是用冰冷的魂火注视着这不速之客。

　　时间在无声的攀登中流逝。不知过了多久，当陆沉感觉自己的意志和肉身都快达到极限时，终于踏上了最后一级台阶。

　　祭坛顶端，是一个方圆百丈的圆形平台。平台地面光滑如镜，并非骨骼，而是一种漆黑如墨、却能映照出苍白光芒的奇异石材。平台的中央，并非预想中的神像或棺椁，而是悬浮着一物！

　　那是一个……巨大的、闭合着的眼睛！

　　这眼睛通体呈现出一种暗金色泽，仿佛由某种神秘的金属铸造而成，却又带着血肉般的质感。眼睑的线条流畅而古老，上面铭刻着无数细密、与皮质残片同源的符文。眼睛静静地悬浮在离地三尺的空中，散发着难以形容的、主宰生死般的威严与寂寥。它便是整个祭坛死亡本源气息的源头！也是皮质残片最终指引的终点！

　　“这就是……‘渊’之眼？”陆沉心中震撼，屏住了呼吸。他怀中的皮质残片此刻滚烫无比，并且传递出一种强烈的、想要与那巨眼融合的渴望。

　　他强压下心中的悸动，目光扫过平台。除了中央的巨眼，平台边缘还散落着几具骸骨。这些骸骨与下面骨海中的不同，它们晶莹如玉，甚至隐隐泛着金光，显然生前是修为极高的存在。他们保持着朝向巨眼跪拜或盘坐的姿势，似乎在守护，又像是在进行某种仪式时陨落。

　　陆沉小心翼翼地靠近巨眼，在距离约十丈处停下。他不敢贸然触碰，谁能保证这巨眼睁开后，看到的是机缘还是毁灭？

　　他再次取出皮质残片，仔细对照。残片上的“眼睛”标记，与眼前的巨眼形态完全一致。而那个“渊”字，此刻在巨眼散发的威压下，仿佛活了过来，传递出“深渊”、“归墟”、“万物终结”的古老意蕴。

　　“看来，需要这残片作为钥匙……”陆沉沉吟。他观察着巨眼和周围环境，试图找到更多线索。最终，他的目光落在巨眼正下方地面的一处凹槽上。那凹槽的形状、大小，恰好与他手中的皮质残片完全吻合！

　　没有其他选择。陆沉深吸一口气，走到凹槽前，缓缓地将手中的皮质残片放入其中。

　　“咔哒。”

　　一声轻响，严丝合缝。

　　下一刻，异变陡生！

　　整个祭坛平台微微震动起来！地面上的漆黑石材亮起一道道复杂的符文线条，所有的光芒和能量都向着中央的凹槽汇聚！皮质残片爆发出刺目的血光，上面的线条仿佛活了过来，与地面的符文连接在一起！

　　紧接着，一道血光从凹槽中冲天而起，精准地没入上方那暗金巨眼的瞳孔位置！

　　“嗡——！”

　　巨眼轻轻一颤，那闭合了万古的眼睑，颤动了一下，然后……缓缓地睁开了一条缝隙！

　　没有想象中的恐怖景象，也没有毁灭性的光芒射出。从那睁开的缝隙中流露出的，是一种深邃到极致的、包容了万古死寂与虚无的黑暗。当陆沉的视线与那缝隙中的黑暗接触的瞬间，他整个人的意识仿佛被抽离了身体！

　　不再是简单的视觉，而是一种全方位的、超越了感官的“感知”。他“看”到了这片地下世界的全貌，看到了无尽的骨海，看到了来时的暗河，甚至模糊地感知到了更远处，那片他最初苏醒的、有着发光晶石的河滩……整个“渊”之祭坛所笼罩的区域，仿佛化作了一张立体的地图，呈现在他的心湖之中。

　　与此同时，一股庞大、冰冷、不带任何感情的信息流，顺着那视线连接，涌入他的识海！

　　“生之极即为死，死之极亦蕴生……寂灭非终，归藏乃启……掌死眼，窥轮回，镇幽冥……”

　　信息流杂乱而古老，蕴含着关于生死、寂灭的至高奥义碎片，以及一段关于这“死寂之眼”的简要信息：此眼乃远古“渊”之尊者留下的一件传承信物，并非杀伐之宝，而是用以感悟死亡本源、镇守幽冥通道的钥匙。唯有身负寂灭道基、心怀守护之念者，方可初步引动其力。

　　信息流戛然而止，巨眼的缝隙也缓缓闭合，恢复了原状。地面的光芒黯淡下去，那片皮质残片却已消失不见，仿佛彻底融入了祭坛。

　　陆沉踉跄后退几步，脸色苍白，额头布满冷汗。刚才的信息冲击对他虚弱的神魂负担极大。但他眼中却闪烁着前所未有的明悟光芒！

　　他明白了！这“死寂之眼”并非一件用来战斗的法宝，而是一个……“控制核心”！一个可以用来感知、乃至一定程度上影响这片被称为“渊”的死寂区域的枢纽！

　　他尝试着集中精神，再次沟通那冥冥中的联系。果然，那种对整个区域的模糊感知再次出现。他心念一动，“视线”聚焦于祭坛下方骨海中的某处。那里，几具暗金骷髅正在游荡。

　　“静止。”他心中默念，同时将一丝寂灭道韵通过那无形的联系传递过去。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那几具强大的暗金骷髅动作猛地一僵，眼中的魂火凝固，仿佛被无形的枷锁束缚，真的停止了活动！虽然仅仅维持了不到三息，它们便挣脱了束缚，恢复行动，但这也足以让陆沉心中狂震！

　　有效！虽然极其消耗心神，且控制力有限，但这意味着，在这片区域，他不再是被动躲避，而是拥有了一定的主动权！这无疑是在这绝境中生存下去的极大保障！

　　更重要的是，通过刚才的信息流，他对《五行衍道经》中“寂灭”、“归藏”的奥义有了更深的理解。这对他修复伤势、重塑道基，有着不可估量的好处！

　　机缘，天大的机缘！虽伴随无尽风险，但终究是在黑暗中，撕开了一道曙光！

　　陆沉盘膝坐在巨眼之下，感受着那磅礴死亡本源的洗礼，开始尝试引导这股力量，修复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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