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净业大典·焦土之上的往生颂歌

　　灰袍拂过青石阶，寒玄墨静立城主府阵法外。

　　日光落在他眉心那点朱砂上，映得手中佛珠泛出温润光泽。

　　叶晨祭出城主令牌打开阵法，光幕裂隙乍现的刹那，城外喧嚣裹着尘土气息扑面而来。

　　寒玄墨抬眸，合掌一礼，“叶城主劳碌整夜，贫僧冒昧叨扰。”

　　腕间佛珠碰撞声清脆，带起一缕檀香。

　　叶晨还礼，目光掠过对方腕间佛珠，每一颗都刻着细密梵文，似有流光暗转。

　　“寒堂主清除外城黑煞教余孽，功在云栖。”叶晨目光扫过对方灰袍，沉稳开口。

　　“份内之事，何足挂齿。倒是叶城主鏖战赤瘴四魅，战力惊人。”他指节摩挲佛珠，“那些散修血债累累，城主为民除害，功德无量。”

　　叶晨微微皱眉，“多亏寒堂主拷问黑煞教余孽所得情报，助我斩灭赤瘴四魅时省去不少功夫。”

　　“城主过誉。赤瘴四魅跨境为祸三十载，血债累累。若非城主雷霆手段，云栖城民仍将惶惶不可终日。”

　　他忽然后撤半步，郑重行了个礼。

　　袍角拂过青石地面，带起细微尘埃。

　　叶晨瞥见其颈后一道陈年疤痕蜿蜒入衣领，被日光映出。

　　“此礼，代枉死之人谢过城主。”

　　他行的是浮屠岸的佛礼，指节屈展间自带禅意，袖间荡起的风拂过叶晨耳畔，带着梵唱般的低鸣。

　　起身后，佛珠再度转动时，寒玄墨语气渐沉：“今日请城主移步青邬镇。黑煞教虽除，血祭残秽犹存，需行浮屠净业大典。”

　　见叶晨蹙眉，他补充道，“城主无需担心，小僧已经做好万全准备，城主只需观礼便可符合圣宗规矩。”

　　叶晨指尖无意识摩挲袖口寂灭法袍的纹路，炼化腐尸余留的冤魂仍在他的混沌丹田上嘶嚎。

　　想起刑堂地牢中寒玄墨审讯恶徒的场景，迟疑漫上叶晨心头。

　　九耀圣宗执法堂的手段虽说无情高效，但带着几分禅意下的残酷。

　　更令他警觉的是对方九耀圣宗执法堂弟子的身份，叶家长辈推测，那筑基后期的面具邪修，十有八九与圣宗有染。

　　远处传来城卫军操练的喝喊声，城主府阵法光华流转，映得他侧脸明灭不定。

　　正当他欲开口推拒时，丹田中混沌岁月青莲骤然一颤，清凉意念如水流漫过识海：“去，有因果。”

　　莲瓣舒展间，灵气自行周天运转，压下叶晨心头翻涌的不适。

　　“因果？难道是混沌岁月青莲的锚点吗？”叶晨暗惊。

　　如今万灵植府的五大始祖中已经有三大始祖找到能够在此界施展力量的锚点，但混沌岁月青莲与天律镇宇建木的锚点却一直无从找寻。

　　如此一来，叶晨点头应道，“那便去吧。”

　　叶晨翻掌祭出飞舟，玄黑飞舟迎风而涨。

　　寒玄墨从容跃上舷板，灰袍翻飞。

　　飞舟升空而起时，他指向东南方向：“沿着河道而行便可。”

　　叶晨点了点头，而后飞舟破云直冲而去，气流呼啸过耳，下方街市渐稀，荒野绿意扑眼而来。

　　叶晨操控飞舟的手稳如磐石，余光里寒玄墨始终伫立舟头，佛珠在疾风中竟寂然无声。

　　片刻之后已然能望见青邬镇，漆黑光罩如倒扣巨碗笼罩小镇，其上游窜的怨魂撞出涟漪状凸起。

　　焦土蔓延至结界边缘，镇内建筑已然成为断壁残垣。

　　镇外荒野扎着数百顶灰布帐篷，炊烟细弱飘起。

　　有妇人抱着木盆蹲在河边捶衣，捶打声闷闷传来，孩童追跑笑闹声压过结界死寂。

　　叶晨嗅到空气中浓重腐朽气，仿若尸骸与陈血发酵的味道。

　　飞舟降落在小镇南边山崖。

　　祭坛已然立好，修罗佛陀像怒目俯视镇墟，香花灯水果供于案前，酥油灯焰摇曳生暖光。

　　十几名孩童垂首立于坛侧，衣襟虽旧却洁净。

　　为首少年面容清俊却消瘦异常，指尖紧攥着半块干饼，目光死死盯着下方黑罩。

　　“黑煞教将城里城外流民转移到此镇血祭，人数近一万五千。”寒玄墨指向结界，“小僧赶到时只剩八千活口，其余皆成幡中怨魂，或是未来得及入幡弥留在此处。”

　　他袖摆轻拂，掠过少年低垂的头顶，“超度亡魂需见证者，此外圣宗与浮屠岸规矩如此，故请城主见证浮屠岸净业之法。”

　　叶晨颔首，目光扫过为首少年，只见颈间疤痕随脉搏跳动。

　　寒玄墨擎出玉佛低语数句，崖下九耀圣宗弟子疾奔至阵法节点。

　　而后左手祭出阵盘，化为佛珠骤散悬空，随他指诀化作金光没入地脉。

　　漆黑结界自底部开始澄澈，露出残垣断壁间游荡的透明怨魂。

　　所有怨魂停止冲撞，万千模糊面孔齐齐转向山崖，空洞眼窝凝望祭坛。

　　寒玄墨踏前一步，僧袍无风自鼓，声如洪钟震荡四野：“浮屠岸弟子寒玄墨，至诚叩问轮回，祷告幽冥，以道为凭，召请青邬镇枉死众生，灵归真源，魂得解脱！”

　　每字吐出都有黑白交织的道韵自他唇齿间迸散，山风骤歇，唯余天地共鸣的道音回荡。

　　云层竟应声裂开金隙，光柱倾泻而下，冤魂们齐齐战栗，发出无声嘶嚎。

　　叶晨耳畔嗡鸣骤起，似万千梵音贯脑。

　　而后翻掌祭出万魂幡残片，混沌丹田中囚禁的冤魂呼啸而出。

　　几乎同时，寒玄墨祭起漆黑烛台，万千扭曲魂体倾泻如瀑：“此乃云栖城伏法恶徒之残魂，今日同往超度。”

　　两股魂潮汇作玄黑洪流扑向镇墟，却在触及净化结界时倏然滞空。

　　寒玄墨踏前一步，诵经声如潮迭起：“往昔所积诸业垢，皆因灵台蒙痴尘……”

　　万魂随之齐诵，业火自地脉涌出缠绕魂体。

　　有冤魂尖啸挣扎，被金纹缚作莲形。

　　“灵识归佛，不坠幽狱！”

　　他每喝一句，魂潮便澄澈一分，直至戾气尽化青烟消散。

　　少年少女们齐声相和，供灯焰尖迸出三尺青芒。

　　当最后一句“同登彼岸”落下，整个大阵嗡鸣着浮空三尺。

　　“浮屠岸经典，出！”寒玄墨厉喝出声，同时三卷金色经典自他右手飞向祭坛。

　　双手合十，他与少男少女们便开始诵经。

　　《六道涤业神咒》响起时天现瑞光，金雨洒落洞穿怨气；《往生破妄秘要》吟出刹那，冤魂眸中渐生清明；最终《圆觉补阙真言》震荡四野，供品鲜果骤然枯萎——所有灵气皆补入超度疏漏。

　　叶晨丹田青莲随之旋转，竟自行炼化出一缕精纯度化之力。

　　“无量度人，往生极乐！”寒玄墨反复疾呼。

　　孩童们随之齐诵，声浪叠涌。

　　冤魂们相继合掌躬身，竟似朝拜。

　　叶晨忽觉万魂幡残片灼热难当，一道黑气试图窜回，被青莲碧光倏然绞碎。

　　最后一声佛号震响，万千魂体迸射金芒，化光雨冲霄而起。

　　云层洞开漩涡，梵音袅袅中魂影渐散，帐篷区爆发出压抑数日的嚎哭。

　　寒玄墨踉跄半步，右手佛珠串应声崩散，珠粒滚落祭坛。

　　他却仰天大笑，汗水滑落朱砂痕。

　　枯骨镇结界寸寸消散，唯余清风拂过焦土。

　　金光散尽时，小镇各处映入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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