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因果了却·幻市烟火映魔瞳

　　叶晨于静室中盘膝入定，心神沉入混沌丹田。

　　苦海心魔反馈而来的力量，如今化为闪烁着记忆碎片与法则光点的精纯灵力，涌入他的经脉丹田之中。

　　万灵植府道基悬浮于丹田中央。

　　混沌丹田与道基万灵植府梳理着涌入的灵力，将其中的杂质——那些残留的执念、恐惧、妄念——悉数净化。

　　只留下最本源的灵力，化作叶晨的修为。

　　叶晨的气息随之节节攀升，那层通往筑基后期的壁垒，已变得十分薄弱。

　　如今只待一个契机便能一举突破。

　　当最后反馈之力被彻底吸纳，叶晨的气息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饱和点。

　　他缓缓睁开双眼，眸中似有星河幻灭，一缕精光流转不息。他

　　并未急于冲击瓶颈，而是细细体味着此刻的状态。

　　“筑基后期，半步之遥……果然，苦海之行虽险，收获亦是巨大。不仅灵力浑厚了三分，对寂灭法则的感悟也更深了一层。”

　　他想起释苍关于最终奖励的暗示，心中期待更甚：“那奖励与黄泉孽龙相关，莫非能助我彻底炼化这苦海之力，甚至让孽龙产生意想不到的蜕变？”

　　心念微动，叶晨将一股灵力注入寂灭法袍。

　　法袍之上，龙纹骤然苏醒，幽蓝色的魂火在龙眸中点燃，一股阴冷死寂的气息弥漫开来。

　　他右手虚抬，轻叱一声：“现！”

　　顿时，一声低沉的龙吟应声传来。

　　一条由黄泉死气凝聚而成的孽龙挣脱法袍束缚，显化于静室之中。

　　孽龙身形虽未完全舒展，但鳞甲森然，爪牙锋利，周身死气缭绕，将静室内的光线都吞噬得暗淡了几分。

　　“当初它吞了不少苦海之水，不知如今有什么变化？”

　　叶晨突发奇想，尝试引导黄泉孽龙。

　　只见孽龙龙首昂起，对着叶晨周身轻轻一吸。

　　霎时间，丝赤红色氤氲之气，竟从叶晨的体内被牵引而出。

　　这正是深度炼化苦海之力后，依旧顽固附着于他体内的苦海残韵。

　　这丝残韵被孽龙吞噬，龙躯猛地一震，幽蓝魂火骤然暴涨。

　　龙鳞之上，竟然隐隐浮现出如同血丝般的纹路。

　　其散发出的死寂波动中，多了令人心神动摇、几欲沉沦的诡异韵味。

　　叶晨紧紧盯着蜕变中的黄泉孽龙，心中掀起波澜。

　　“黄泉死气，终结万物，归于虚无；苦海怨力，困锁众生，永堕沉沦。一者指向终极的寂，一者代表永恒的苦。二者融合，似乎孕育出了接近诅咒或业障本质的力量？”

　　他回想起释苍那高深莫测的笑意，“这苦海与黄泉的融合之秘，恐怕远比我想象的更深。最终的奖励，或许…”

　　他对第三次试炼，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期待。

　　心念一动收回黄泉孽龙，重新变为寂灭法袍之上的龙纹。

　　叶晨推开修炼室的门，午后温暖的阳光如金纱般铺满小院，与静室的森然截然不同。

　　他信步穿过院落，推开书房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室内，墨香与陈旧书卷的气息混合，阳光透过窗棂，在布满灰尘的光柱中投下斑驳的光影。

　　幽衍正蜷在窗下那张铺着软垫的旧藤椅里，整个人几乎要陷进去。

　　她双手捧着一本纸质发黄的话本，看得目不转睛。

　　幽衍微微侧着头，几缕青丝垂落颊边，长睫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专注与放松。

　　仿佛此刻外界一切纷扰都已与她无关，完全沉浸在了书中的世界。

　　叶晨悄无声息地走到她身旁，盘膝坐在旁边的蒲团上，目光掠过书页上的文字。

　　故事讲述的是一个出身平凡的武学奇才，偶得前辈传承，历经江湖恩怨的故事。

　　最终不仅武功盖世，更与倾心已久的皇室公主携手，共抗魔道，最终双双被世外仙门收录门前。

　　故事不乏俗套的奇遇与浪漫，但字里行间洋溢的热血、正义与真挚情感，却有种质朴的感染力。

　　叶晨恍惚间，仿佛看到了这具身体原主少年时，也曾于灯下痴迷此类故事的影子，遥远的熟悉感掠过心头。

　　“这等心性天赋之人，若生于修真世家，或早早被宗门发现，命运又将如何？”

　　他不禁想到叶家外姓子弟中的那些翘楚。

　　虽说真正的天骄都会被九耀圣宗接走，但是叶家数百年经营下来，外姓子弟数量也不少。

　　话本正到高潮处，主角与公主在万千百姓注视下，于皇城之巅联手击败了强大的魔门教主，拯救了苍生。

　　在胜利的欢呼和漫天霞光中，两人摒弃世俗桎梏，紧紧相拥，互诉衷肠。

　　读到这动情处，幽衍似乎被那纯粹而炽热的情感冲击，有些不知所措。

　　她下意识地将双手举起，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清澈眼眸，眨也不眨地盯着后续。

　　幽衍耳根泛起一抹极淡的粉色，仿佛自己也成了那万千见证者之一，为书中的圆满而心潮澎湃。

　　“哈哈……”叶晨看到她的动作，不由得轻笑出声。

　　幽衍正看得入神，先前因为叶晨的叮嘱，身为伤员的她不要使用灵力，加上看书专心，让她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叶晨的存在。

　　如今笑声让她忽然察觉身旁有人。

　　她猛地回过神来，发现叶晨不知何时已坐在旁边，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幽衍像是被窥破了秘密的小孩，脸上腾地升起一片红云。

　　她慌忙将双手从脸上拿下，合拢置于膝上，眼神游移，不敢与叶晨对视，强自镇定地轻咳两声，掩饰尴尬道：“府…府主，你来了。”

　　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慌乱。

　　叶晨注意到她气息平稳，体内那股难以驱除的吞噬性伤势已然无踪，心中欣慰，温声道：“嗯，看来你恢复得不错，有好好静养。”

　　他站起身，语气平和却不容置疑：“走，去修炼室，我再仔细检查一下你的伤势，确保万无一失。”

　　幽衍闻言，乖巧地放下话本，站起身，像只温顺的猫儿般跟在叶晨身后。

　　两人再次穿过被阳光晒得暖洋洋的小院，重新踏入那间灵气氤氲却略显清冷的石室。

　　进入修炼室，幽衍没有丝毫扭捏，右手随意地一挥，上半身的黑色裙裳便化作精纯的魔气消散，露出了仅着贴身抹胸的上身。

　　她的肌肤白皙，光滑如玉。

　　叶晨望去，原本几处重伤之地，虽然血肉已然愈合，却留下了数道颜色略深的痕迹。

　　这些痕迹之下，隐隐还有极其微弱的异种灵力波动，显示着当初伤势的诡异与沉重。

　　“…似乎是能够留下印记，吞噬灵力的灵力。司家，倒是对那个纨绔够上心。”叶晨一边看着幽衍的伤势，一边开口。

　　她静静站立，身形挺拔，任由叶晨审视。

　　叶晨面色沉静，眼神却锐利如刀。

　　他走近两步，伸出右手食指，指尖凝聚融合了万灵植府苏生之力法则的灵力细丝。

　　这丝灵力细丝缓缓靠近幽衍身前一道最长的疤痕印记，在离肌肤尚有毫厘之处悬停，仔细感知着印记下血肉的活性、经脉的畅通程度、以及那丝残留异种灵力的性质。

　　他的动作轻柔而专注，灵力的微凉触感让幽衍身体几不可察地轻颤了一下。

　　脸颊微热，但她仍努力保持平静。

　　而后，叶晨动用苏生之力将这最后的残余伤势尽数治愈。

　　片刻后，叶晨收回灵力，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伤口已然痊愈，经脉畅通，那股诡异的吞噬之力也被彻底清除。”

　　他语气转为严肃，目光深邃，“不过，此次也给我们提了个醒。司景明之辈，倚仗家族底蕴，保命手段层出不穷，诡异狠辣。”

　　“日后需更加谨言慎行，谋定而后动，切不可再如今日般涉险。”

　　幽衍默默点头。

　　而后她挥手间魔气重现，凝聚成黑裙，穿着在身上。

　　叶晨看到这一幕，若有所思，而后开口：“你现在依旧无法动用植府其他五大始祖的法则吗？”

　　幽衍轻轻叹了口气，脸上露出罕见的无奈与黯然：“府主，我虽为终焉吞世魔主，执掌湮灭，但与那五位自天地初开便存在的始祖相比，差距还是太大。”

　　“除了与湮灭本源稍近的吞噬法则尚能引动，其余如玄奥无比的死生寂灭、转化净化、乃至至高空间、时间法则，我连其门径在何方都感应模糊，更遑论动用了。”

　　“…原来如此，看来我能够如此轻易就动用万灵植府的法则之力，归咎于它是我的道基。”

　　就在叶晨沉吟之际，一股远比之前清晰的空间波动，扫过整个小寺院。

　　叶晨眸光一闪，了然道：“看来试炼空间彻底闭合了。这股金丹波动……是那位大周公主，周清晏。她果然借此契机，成功结丹了。”

　　他能感受到那气息中蕴含的煌煌皇道之威与涅盘新生的意味。

　　自打入这佛法大会，接连的试炼、疗伤、修炼，几乎让叶晨未曾停歇。

　　此刻随着波动传来，外界人声鼎沸，他也不想一直困于这方寸之地。

　　他看向幽衍，见她虽安静立于一旁，但眼神中亦有对外界的好奇。

　　叶晨便含笑提议：“一直闷在此处也无趣，外面似乎颇为热闹，各方人物汇聚，不如我们出去走走，也看看这佛法大会的真实光景？”

　　幽衍闻言，眼中微光一亮，立刻点头：“好，走吧！府主！”

　　两人信步走出僻静小院，穿过护院阵法，眼前豁然开朗。

　　只见原本清冷的寺院外围广场、廊道、乃至临时开辟的空地上，此刻已是摩肩接踵，人声鼎沸。

　　有身披各色袈裟、宝相庄严的佛修；有宽袍大袖、仙风道骨的道士；有锦衣华服、气度雍容的皇朝子弟；有筋肉虬结、煞气逼人的体修。

　　此外还有一些化形尚未完全，或顶着头颅、或拖着尾巴、或覆着鳞甲的妖族修士。

　　他们奇形异状，却无人感到奇怪。

　　叫卖声、议论声、寒暄声、甚至偶尔传来的兽吼禽鸣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光怪陆离的修真界浮世绘。

　　叶晨放缓脚步，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人群。

　　他低声对身旁的幽衍说道：“果然是大场面。九耀圣宗与大周皇朝自不必说，你看那些袖口绣着微型剑印、气息凌厉的，是无极剑阁的剑修；那几个身着玄甲、气息沉凝如渊、周身隐隐有煞气缠绕的，应是常年与魔物打交道的镇魔天渊之人；那边三五位，道袍素净，气息恬淡虚无，仿佛与天地相合，多半是太上道宫的高足；还有那群妖气冲天、形态各异的，自然是万祖妖庭的来客。”

　　先前叶晨在小院之中，大致了解过此次佛修大会的情况，如今亲眼所见各大势力的修士，不得不感慨一声此方世界的广大。

　　“此次佛修大会，真是群雄汇聚，暗流汹涌啊。”

　　幽衍一边好奇地打量着形形色色的修士，一边悄然向叶晨传音：“我听到些议论，似乎第一次试炼就筛掉了大部分人。”

　　“而第二次试炼结束后，大部分修士都被告知佛修大会已然结束可以离场。”

　　“但释苍所说的那个最终试炼，似乎仍在等待有缘人…”

　　叶晨闻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如此说来，我们之前的表现，倒是勉强入了释苍的法眼？”

　　他目光注意到幽衍看着那些试炼结束、或轻松、或沮丧、三三两两结伴离去或交流的修士时，她那深邃眼眸中一闪而过的落寞与疏离感。

　　“让她感到疏离了吗？”叶晨心中微动。

　　这些修士都是有家可归的人，但幽衍与他皆非此界土生土长之人。

　　看到这场面之后孤独感从内心深处涌出。

　　叶晨自然而然地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微凉的手掌，笑道：“走吧，别光看着，带你去逛逛这集市，说不定能淘到些有趣的小玩意儿。”

　　幽衍的手微微一僵，随即放松下来，任由他牵着，融入熙攘的人流。

　　那丝落寞仿佛也被掌心的温度驱散。

　　两人随着人流，走入一片由修士们自发形成、生机勃勃的交易区域。

　　这里没有固定的摊位规划，从储物戒中拿出几座石台，摆上东西便是一个摊位。

　　物品琳琅满目，有闪烁着各色灵光的矿石、药材，有锈迹斑斑的法器残片，有气息凶戾的妖兽材料，也有记载着偏门术法、奇闻异事的玉简书册。

　　讨价还价声、吹嘘炫耀声、好友相遇的寒暄声不绝于耳，充满了浓郁的市井气息，与外界凡俗集市并无二致，只是交易之物换成了修真资源。

　　与叶晨对修炼材料的审视目光不同，幽衍的注意力完全被几个售卖灵果、灵糕、以及各种以奇特手法烹制的灵兽肉干、灵植蜜饯的摊位吸引了。

　　她在一处卖水晶朱果的摊前停下，看着那晶莹剔透、散发着清甜果香的灵果，眼神发亮；又被旁边百味斋摊位上传来的清香与肉脂焦香勾得挪不动步。

　　如今的她像极了发现宝藏的孩童，对每没见过的灵食都充满了好奇。

　　叶晨见她这副情态，心中莞尔，亦有些许怜惜。

　　幽衍身为域外天魔，从诞生之初就基本没有接触过几次这般简单的乐趣。

　　除了在天衍城之时，叶晨带她逛过一趟，其余时间她要么待在万灵植府之中清修，要么执行叶晨派给她的任务。

　　他默不作声地跟在她身后。

　　只要她的目光在某样小吃上多停留片刻，他便上前，温和地向摊主询问价格，然后用一些灵石爽快地支付。

　　幽衍手中很快就拿满了各式各样的灵果、糕点，小口品尝着，眼睛满足地微微眯起。

　　在一个售卖女子饰物的小摊前，幽衍的目光被一支的木簪吸引。

　　簪体乌黑，似木非木。

　　它顶端嵌着一颗散发着幽幽紫光的宝石，光芒流转间似有幻象生灭。

　　这发簪并无强大灵力波动，但设计别致，隐隐与幽衍的魔主气质相合。

　　叶晨注意到她的目光，便直接向摊主问价。

　　摊主是个机灵的修士，见叶晨气度不凡，正要抬价，叶晨却已取出一个小玉瓶，淡淡道：“五百灵石，换此簪，如何？”

　　“五百灵石！”

　　这远超发簪价值，摊主顿时喜笑颜开，连忙成交。

　　叶晨将发簪递给幽衍，她接过之后在指尖摩挲了一下，嘴角微弯。

　　幽衍随手将发簪插在了如云青丝间，那点幽紫光芒，为她平添几分神秘色彩。

　　一圈逛下来，叶晨自己并未购买任何用于修炼的物品。

　　这些散修交易会上的东西，对于拥有万灵植府的他来说，实在难以入眼。

　　倒是幽衍难得流露出的鲜活气，让他觉得此行不虚。

　　正当幽衍品尝着一串糖渍灵莓时，前方忽然传来更大的喧哗声。

　　叶晨抬眼望去，只见远处一座宏伟的青石建筑周围人头攒动，便对幽衍说：“那边似乎有个演武场，动静不小，去看看？”

　　幽衍将最后一颗灵莓送入口中，点了点头，两人便一前一后朝着那热闹之源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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