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暗香惊变

　　元宵的花灯还未撤下，苏州城便迎来一场罕见的暖雨。林府南坡的麦田里，焦黑的麦茬间钻出成片新绿，在雨帘中泛着油亮的光泽。林黛玉撑着湘妃竹伞立在田埂上，看着林晚星赤脚踩进泥地，弯腰拔除新生的杂草。

　　当心受凉。林黛玉递过绣着并蒂莲的汗巾，目光落在她发间新添的银丝——那场大火后，林晚星鬓角的烧伤处再也长不出黑发，反倒衬得那双眼睛愈发清亮。

　　林晚星直起腰，抹了把额角的雨水：春播前得把地再翻一遍。她忽然指向远处官道，几辆青布马车正朝着林府驶来，车轮碾过积水，溅起串串珍珠般的水花，像是宁国府的人。

　　林黛玉攥紧伞柄，银铃状的伞坠轻轻摇晃。自宁国府获罪后，荣国府便频繁示好，前日刚送来新制的春衣，昨日又邀她去听戏。马车停稳，下来的却是许久未见的薛宝琴，她身着月白软缎披风，怀中抱着个描金檀木匣。

　　林姐姐，快救救我！宝琴抓住林黛玉的手，眼眶泛红，宁国府倒台后，有人在京中散播谣言，说我与强占民田之事有关...她打开木匣，里面躺着半截断裂的玉镯，这是我离家时母亲所赠，如今碎成这样，定是不祥之兆。

　　林黛玉拾起玉镯残片，冰凉的触感让她想起火场中银铃迸发的寒意。镯身内侧刻着细小的缠枝莲纹，与那日壮汉腕间的血迹纹路如出一辙。林晚星不动声色地挡在她身前，袖口下的手掌已握住藏在腰间的短刃。

　　宝琴妹妹先在府中住下。林黛玉将人迎进花厅，命春桃上了碧螺春，待雨停后，我陪你修书一封给令兄，定能查明真相。她瞥见宝琴偷瞄自己袖中的银铃，眼波微转，对了，妹妹可还记得冬至那日送我的银铃？前日不慎摔碎，正想找人修缮。

　　宝琴的指尖在茶盏上顿了顿，胭脂色的茶汤泛起细微涟漪：这等精巧物件，怕是要找京城的巧匠...话音未落，前厅突然传来喧哗。林御史拄着拐杖匆匆赶来，手中攥着封加急文书：皇上要重审宁国府旧案，着大理寺彻查同党！

　　当晚，林黛玉在书房挑灯夜读，案头摊开的不仅有《农桑记》，还有从父亲书房借来的密档。烛火摇曳间，她在泛黄的卷宗里发现张褪色的婚书——二十年前，林家与薛家曾有过婚约，而婚约解除的缘由，竟是薛家暗中勾结权贵，意图吞并林家田产。

　　在看什么？林晚星端着银耳羹进来，发间还沾着夜露，福伯说后墙根的红梅开了，我折了几枝...她的声音戛然而止，目光落在婚书上，原来薛家...

　　不止如此。林黛玉展开另一张图纸，上面画着南坡的地形图，某处标着隐秘的矿脉，宁国府强占田地是假，想夺这底下的银矿是真。而薛家，怕是早就与他们狼狈为奸。她握紧母亲留下的银铃，裂纹中渗出的冰晶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蓝光。

　　深夜，林黛玉被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惊醒。她披衣起身，见宝琴的厢房亮着灯，窗纸上映出两个人影。她悄悄靠近，听见宝琴带着哭腔：再等下去，大理寺查到薛家头上...另一个声音压低了，却让她浑身发冷——是那日在火场出现的壮汉！

　　林黛玉转身欲走，不料踩到枯枝。厢房的门猛地推开，壮汉举着匕首扑来。千钧一发之际，林晚星如鬼魅般出现，手中短刃抵住对方咽喉。银铃从林黛玉袖中飞出，在空中化作光网将两人困住，裂纹中的冰晶竟开始自行修复。

　　说！谁指使你们的？林晚星的刀刃贴上壮汉脖颈，月光下，她鬓角的白发随风扬起，恍若霜雪。壮汉狞笑一声，突然咬破口中藏着的毒囊，黑血顺着嘴角流下，转眼气绝身亡。宝琴瘫坐在地，颤抖着指向林黛玉：她...她会妖术！

　　喧哗声惊动了府中众人。林御史看着地上的尸体，咳嗽着展开从壮汉怀中搜出的密信，上面赫然盖着薛家的私印。当年你母亲察觉薛家阴谋，便暗中收集证据。他抚摸着《农桑记》，声音哽咽，可惜还未等到真相大白...

　　第二日，薛府派人来接宝琴，却被林府的护院挡在门外。林黛玉站在门楼上，手中握着修复如初的银铃，铃身的缠枝莲纹流转着微光：回去告诉薛蟠，若想保住薛家，就把所有罪证交出来。

　　春雨绵绵，南坡的麦田在雨中舒展新叶。林黛玉和林晚星戴着斗笠，将浸过药水的艾草埋入田垄。这艾草能驱虫，还能...林晚星的话被远处传来的马蹄声打断。八百里加急的黄绸信笺上，皇帝御笔朱批：薛家欺君罔上，即刻抄家。

　　抄家那日，林黛玉站在薛府门外，看着一箱箱账本被抬出。人群中，她望见宝琴苍白的脸，对方正死死盯着她胸前的银铃。突然，宝琴挣脱丫鬟的手，疯了般扑过来：把它给我！那是属于薛家的...

　　林晚星及时拦住宝琴，却见银铃突然爆发出强光。宝琴惨叫着后退，露出手腕上与壮汉相同的缠枝莲纹身——那竟是用蛊虫种下的标记！大理寺官员当即下令搜查，在薛家密室里发现了控制人心的巫蛊之物。

　　真相大白那日，苏州城万人空巷。薛家满门获罪，宁国府余孽尽数伏法。林府张灯结彩，庆贺沉冤得雪。宴席上，林御史将林家田契郑重交给林黛玉，又取出个檀木匣：这是你母亲留下的，说等你真正懂得何为坚韧时再打开。

　　匣中躺着枚古朴的玉坠，形状竟与银铃如出一辙。林黛玉将玉坠戴上，顿时感到一股暖意流入丹田。林晚星笑着递来新麦磨的面做的糕点：尝尝，加了桂花蜜和...她突然红了脸，和你最爱吃的玫瑰豆沙。

　　是夜，林黛玉独自来到麦田。月光下，新麦在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她摘下银铃，看着铃身流转的光芒与玉坠共鸣，忽然明白母亲所说的让麦子说话——这株株麦苗，见证了林家的兴衰，也见证了真心的可贵。

　　远处传来更鼓声，混着夜莺的啼鸣。林黛玉将银铃重新系好，转身时，见林晚星提着灯笼走来，光晕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麦田里紧紧相依。春雨不知何时又下了起来，细密的雨丝落在新麦上，发出轻柔的声响，恍若岁月的私语。

　　等麦子丰收了，我们办个庙会吧。林晚星递来件披风，用麦秆编些花灯，再请戏班子来唱《麦浪谣》。林黛玉点头，望着雨中的麦田，仿佛已经看到了丰收时的景象——金黄的麦浪里，银铃叮咚作响，而她们，正站在希望的田野上，迎接崭新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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