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如常

　　望幽闻言二话不说抓着重夜就跑，再不管身后追来的重重恶鬼大军。

　　恶鬼虽多，但他们的速度还是要快上许多。

　　二人在倾塌的房顶上不断跳跃穿梭，带着这群恶鬼在镇子上兜圈子。

　　偶尔有些聪明的提前在前方堵他们，也通通被望幽一刀砍翻。

　　由于速度太快，重夜的油纸伞早就被掀飞。他看着身前抓着他手在雨中狼狈飞奔的少女，默默给自己套了个避水诀。

　　逃跑显然要比战斗节省体力的多。

　　“但是我们又出不去，这么一直跑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

　　望幽用袖子抹了把眼睫上的雨水，有些烦躁。

　　重夜依旧不急不躁，回道，

　　“等天亮。”

　　望幽也想到了白日里那个女童说的话，她只提醒了天黑有危险。

　　于是她心里大概有了数，只管埋头向前直冲。

　　在绕着镇子又跑了两个时辰后，雨停了。

　　天边终于泛起了微光。

　　随着阳光一点点洒落，恶鬼散尽，繁华重启。

　　倾颓破败的屋舍恢复如初，路边早起的摊贩仿佛瞬间出现，支起了热气腾腾的早点摊。临街的铺子也都慢慢开门，准备迎接新一日的客人。

　　昨夜的场景仿佛只是一场噩梦。

　　可望幽浑身酸软疲乏的感觉却告诉自己，眼前的一切，恐怕才是一场虚幻。

　　二人重新回到了客栈。

　　大堂里正在擦拭桌子的小二看见两人进来，面露惊讶。

　　“二位这么早就出门了啊？”

　　望幽看见小二亲切的笑容，又想起昨晚他青白灰败的脸，有些疲惫地捏了捏鼻梁，摆摆手，敷衍道，

　　“早起出门散了散步。”

　　说罢就上了楼。

　　望幽带着重夜回到房间，发现一切如常，连倒塌的门窗都恢复的完好如初。

　　“一时半会儿应该是不会有什么事情了，我回房打个坐，你也休息下。”

　　说完也不管重夜，打着哈欠扭头就走。

　　有什么事，都等她恢复精神了再说。

　　可还未等重夜坐下，房门又被人打开。

　　“算了，我就在你这打坐。”

　　望幽脸色如常，对自己的出尔反尔丝毫不觉尴尬。

　　虽然昨夜这人气的她够呛，但在这么个鬼地方，还是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她才能放心。

　　重夜无声含笑，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望幽也毫不客气，直接占了床，闭眼打坐，恢复精力。

　　时至正午，休息好了的望幽神清气爽的和重夜下了楼。

　　依旧是点了一桌不能吃的酒菜，依旧是临窗而坐。

　　“这破镇子究竟是什么情况，居然一个活人都没？”

　　望幽想起昨夜百鬼夜行的场景，再看眼前客栈里人声熙攘，热闹寻常的模样，脖颈一阵发冷。

　　重夜侧头看着窗外川流的人群，轻声回道，

　　“应该是诅咒。”

　　“诅咒？”

　　对一整个月朔镇？

　　望幽先是惊讶，仔细想来却觉得可能性极大。

　　寻常恶鬼不过是生前有怨，执念太重才产生的。整整一个城镇的恶鬼，只能是有人刻意为之。

　　不是故意从各地抓来的，就是一整个镇子都被下了咒术。

　　那些恶鬼都是镇子上的居民变成的，情况显然是后者。

　　“这到底是多大的仇啊……”

　　窗外又响起了“神明庇佑！”的呼喊声。

　　望幽探头望去，果然又是跟昨日一样举着神像的游神队伍。

　　那些人脸上充满了狂热与虔诚，坚信神明们能带他们远离灾厄。

　　“一个全体信神的城镇，变成了全民恶鬼的炼狱，神明庇佑？还真是讽刺。”

　　重夜轻嗤一声，满是不屑。

　　望幽也有些感叹，

　　“神明尚且自顾不暇，哪里就管得到人间疾苦呢。”

　　重夜闻言转头看她，眼神戏谑，

　　“看来你不信神。”

　　“倘若神明万能，七万年前便不会因着一场大战便纷纷陨落了。”

　　望幽回道，想到诸神绝迹，也是一阵唏嘘。

　　《四方典史》中记载，七万年前，父神和魔神带领麾下于两族交界处一战，不久后众神皆陨，原因不详。

　　从此天地灵气混乱，修士飞升数量骤减。

　　最后一个典史上有记载的修士飞升，距今已有三千年了。

　　重夜指着窗外人群，语带嘲讽说道，

　　“那些人总觉得，人之于神，微如蚍蜉，故奉之香火，乞怜庇佑。殊不知，神亦不能撼天，天道之下，皆为蝼蚁。”

　　望幽却笑，“这也算众生平等。”

　　世间运行自有缘法，树之枯荣，人之生死，神之诞陨，都不能摆脱其束缚。

　　“连神都有身不由己的时候，这样一看，人和神之间其实也并没有多大的分别。”

　　望幽轻声说道，语气平淡。

　　重夜闻言转头，看向她的目光幽深。

　　这人的想法似是总跟寻常人不同。

　　游神的队伍渐渐走远，街道上依旧热闹。

　　望幽却从人潮涌动中瞥见两个熟悉的身影。

　　“得，又来了两个倒霉鬼。”

　　江空青和赵苑诗出现在街头，正皱着眉头看着远去的游神队伍。

　　而后二人视线一转，正巧看到临窗而坐的望幽，便匆匆疾步寻来。

　　“望幽，你怎么也在这里？”

　　一进客栈，江空青便问道，面上又喜又忧。

　　“大抵跟你们在这的原因一样，都是被江流冲到附近的。”

　　望幽有些无奈，见这二人入局，也不知是该庆幸多了俩帮手，还是该感叹他们一样倒霉。

　　江空青见重夜也在，神情一顿，而后问道，

　　“那你可知这镇子有古怪？”

　　望幽点头，示意二人落座。

　　“知晓，我们比你们早来一日，此事说来话长。”

　　望幽将这镇子诡异之事娓娓道来。

　　“真是倒霉，先是在伊江底昏迷，好不容易上岸修整又遇上这么个出不去的鬼地方。”

　　赵苑诗一通抱怨，神情不耐。

　　“说起来，望幽你先前就受了伤，后来你们二人在江底无碍吧？”

　　想起之前望幽不顾伤势也要独自去寻重夜，江空青向重夜投去一眼，又转头关切地看向望幽。

　　“还好，重夜倒也受了点伤，好在妖蛟一事算是圆满解决了。”

　　望幽并未提重夜受伤的原因，也没有提魔剑一事。只说那妖蛟乃一剑灵，她毁了那把剑后妖蛟便跟着消失了。

　　“怪不得你说那妖蛟好似不是实体，原来如此。”

　　江空青不疑有他。

　　“你我分开之后不久，我就遇到了昏迷的苑诗，上岸后发现传讯符联系不上你，便想着先到最近的城镇休顿，未曾想竟是直接遇见了你。”

　　他轻笑，声如清风拂面。

　　“看来我们还是有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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