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夜袭

　　修炼界历史悠久，悠久到仅是当前统治的不朽神国，就已经超过万载岁月，不然担不起“不朽”二字！但是神国之前的历史，却混乱不清，史称混沌时代。

　　那时几乎万国并存，攻伐厮杀，混乱不堪，每个国家都自称正统，精心编撰了一套符合自身需要的历史与故事，却又转瞬即灭……

　　直到不朽神国的太祖皇帝，将修炼界强势一统，才是终结了混沌时代。

　　但混沌时代之前，还有一个短暂的黑暗时代，黑暗时代之前又有……

　　一个个时代，无数王朝兴替，才凑成了一个纪元。

　　庆幸的是，无论哪个时代，哪个朝代，哪个国家，都承认自己是远古夏朝的后裔，并沿用夏历。

　　现在的修炼界，正是古夏历的第四纪！

　　因此，李青云第一次说：“他们就是我们”的时候，叶秋池才本能挑眉发问：“什么意思”。

　　而李青云第二次说罢，众人皆是神色迟疑。

　　修炼界也出现过商，但没人会把那个商和殷墟里的商联系在一起，就像没人会把宋朝和南朝宋与春秋时期的宋国联系在一起，八竿子打不着才对。殷墟也明显是另一方世界，和修炼界似乎都不联通。

　　修炼界的历史太长了，长到人们搞不清也不再重视它。

　　千百年以来，六大宗门只是怀着获取传承、宝物和通过试炼分，以论名次分蛋糕的想法而来到殷墟，而非真心想探明这里发生过什么。

　　但李青云不同！

　　他有个“恶习”——喜欢收集情报，基于情报做出假设或确凿推断，然后选出最稳妥的方式，继而行动！

　　他不是第一次进入异常空间，深知这背后牵扯着一个巨大的谜团。

　　而如今看来，这个谜团，还可能跟林小桃有关！

　　在林小桃第一次见到深渊之眼的时候，她误以为深渊之眼是一颗丹药，对它咽口水、觉得它很好吃，而深渊之眼也对林小桃十分畏惧……

　　深渊之眼，便是李青云在异常空间所得！

　　从疯女人收林小桃为徒，再到疯女人有后母戊鼎，证明其跟殷墟有着联系，便可以做出一种假设：

　　在这个谜团中，林小桃是不可或缺的一环，因此疯女人才是对她那般宽容。

　　当然，以上种种，都是假设。

　　但李青云深知，历史是最重要的情报！

　　人必须要搞清楚自己从哪里来，才能知道要往哪里去！

　　接下来。

　　李青云没过多深入这个话题，点到即止，又把话题拉回了这浑夕山的祭坛。

　　“你们看这个！”

　　狭窄的帐篷内，叶秋池手中折扇一翻，变戏法似的，再看扇面上便托住了一片布帛。

　　“这是什么？”

　　在座几人纷纷抻脖子看去。

　　布帛十分古旧，其上还有黑色的文字痕迹。

　　“血书？”

　　“哪来的？”

　　“是什么文字？”

　　“大篆？”

　　几人七嘴八舌，倒是玲珑做出了判断。

　　别看玲珑很多生活常识都不懂，但脑子好使，博闻强记，很多古书都有翻阅过。

　　她看向一旁的李青云，寻求确认。

　　李青云摊手：“应该是吧。”

　　他也不是什么都知道。

　　虽然根据文字的演变，大篆脱胎于甲骨文与钟鼎文，从整体形状与笔画痕迹不难分辨，但他不想人人都跟林小桃一样，过于依赖他了。

　　叶秋池接着道：“我猜到坑里坑外是两拨人后，就想，如果是我被俘虏了，我肯定会想办法留下遗书啊，就带人去找，果然在某个尸体的衣服夹层中找到了这个！”

　　众人赞许点头。

　　但一番讨论之下，连李青云都没能确定这两拨人的身份，只是嘱咐叶秋池明天带人再找找，应该还有重要的线索没找到。

　　至于他是出于什么依据，推断还有重要线索？他只说是瞎猜的！

　　众人不满，但也只恨自己怎么瞎猜不着。

　　随即，李青云问出正题：“关于异兽肥遗，你们知道多少？”

　　众人沉吟一番，玲珑率先开口：“浑夕之山，无草木，多铜玉，嚣水出焉，而西北流注于海。有蛇一首两身，名曰肥遗，见则其国大旱。”

　　这是山海经·北山经的原文。

　　对于寻常修士而言，山海经只是充满不可思议的幻想图志，不会过多关注，但来到殷墟的众人，知晓会遇见异兽，因此都对山海经有所了解。如玲珑这些记性好的，直接背了下来，不会背的，则将书本装进储物袋，用的时候再行翻阅。

　　“然后呢？”李青云道。

　　众人面面相觑，叶秋池翻了翻书，抬头：“然后什么？”

　　李青云只好道：“‘禹有九年之水，汤有七年之旱’，这是跟夏朝有关的传说，也和殷商有关，你应该知道吧？”

　　众人有些难为情。他不说，大家想不起来，他一说，好像的确听过或在哪看到过这个传说。

　　“那大禹治水和女娲补天有关系吗？”李青云又问。

　　“有吧？”王不为不确定。

　　这是广为流传的神话传说，共工怒触不周山，女娲补天，大禹治水……等等，几乎无人不晓，但是否存在必然关联，谁也不能确定。

　　李青云道：“据北山经记载，‘凡北山之首，自单狐之山至于堤山……其神皆人首蛇身’，这浑夕山祭祀的神，可能是女娲？”

　　众人点头，这些其实他们也有讨论过。

　　李青云再道：“你们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当年大禹治水，是利用了肥遗，才把水给治住了？”

　　闻言，众人一惊，王不为拍腿道：“对啊！肥遗能导致干旱，洪涝和干旱，刚好可以抵消！它的能力，可能与水有关？”

　　李青云笑着掉头，指着叶秋池手中的山海经，“你们再看原文，‘浑夕之山，嚣水出焉，西北流注于海’。”

　　王不为不由拧眉，想了下，“这句话有什么问题？”

　　玲珑轻轻一笑，问道：“秋池师姐，你这些天，有在浑夕山看到过河流吗？”

　　叶秋池确定摇头：“没看到。”

　　李青云道：“那我们第一步是先找到嚣水！弄明白水与肥遗的关联，或许这就是破解它能复活的关键！”

　　王不为：“如果复活的原因，跟水无关呢？”

　　李青云：“跟水无关也肯定跟别的有关。定然有外力介入。不然，殷商的大神又不傻，杀不死，难道不能把它拿来当柴烧？”

　　石硕道：“殷商的人咋就不知道跟水有关？”

　　李青云还没开口，王不为笑道：“殷商若无所不知，怎会灭亡？”

　　石硕：“呃……”

　　李青云点头，认可王不为的话，却道：

　　“讨论这个没有意义。此一时彼一时。那时的浑夕山可没被封印，嚣水西流到海，我们如今是没找到嚣水，再结合山海经的情报，才推断肥遗的能力跟水有关。

　　我们是站在他们的行为结果上，才推测出的答案。这个答案也有待验证。

　　另外，也许殷商的人知道如何杀死肥遗，甚至对殷商的绝对强者来说，一根手指头就能轻而易举且彻底地杀死它，只是顾不上，因为还要对付更强的敌人！”

　　石硕听罢，恍然点头。

　　他的格局太小了！

　　李青云轻笑。人们总是陷入两个误区，一是古人智慧无穷，一古人愚不可及。但其实，古人与今人，是一个承前启后的关系，几百、几千年后，今人也会成为古人，得辩证着去看。

　　之后。

　　众人又探讨了一番《山海经》的出处，这东西太神秘了，就跟修炼界人手一本的《通神录》一样，好似它执笔之人，能够看清古今未来！这样的人物，无论历史多么晦暗难明，都理应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被人们传颂才对！

　　除非这个人的事迹，被人刻意抹除了……

　　又半个时辰后。

　　“哇呜！我去睡觉……啊不，我去修炼了！”

　　玲珑率先起身，打了个哈欠，便挤出了李青云的帐篷。

　　其余人也纷纷告辞。

　　转眼。

　　时至深夜。

　　万籁俱静。

　　李青云没有修炼，即便他的帐篷有很强的屏蔽效果，他也不会在这种不确定的场合修炼。

　　突出的就是一个稳字。

　　他躺在铺盖上，翘着腿，望着帐篷顶端散发着柔和光芒的照明宝珠，发呆。

　　当前的局势非常复杂，祭坛的作用，祭坑内外两拨人的身份，双身龙的弱点，奔雷剑阁的动向，朝元门是否会掺一脚……

　　这些问题，李青云一个也没去想。

　　重要吗？

　　很重要。

　　有多重要？不及他老婆重要！

　　他在想：玲珑是如何说服他老婆乖乖回去睡觉的？

　　不对劲啊！

　　以林小桃的性子，不可能乖乖就范！

　　坦白说……

　　还挺寂寞。

　　李青云是个很理智的人，但理智之下，不代表没有感情。

　　若没感情，他岂会吃了那么多苦，还要来到修炼界找寻林小桃的下落？

　　进殷墟之前的那些天，半个来月吧，虽说没有太多亲昵举动，但林小桃就在他身边，看得见，摸……咳，牵牵小手，说说话是没问题的。

　　但现在，林小桃就在不远处的玲珑的帐篷里！

　　人世间最遥远的距离莫过于此……

　　“这玲珑！叫你不要惯着小桃，你还真不惯着她啊？”

　　李青云有些不爽想道。

　　他怀疑玲珑用什么话术骗了林小桃，然后用绝对的武力镇压了她！

　　否则林小桃一定会死赖着不走，更不会第一个离开帐篷。

　　“看来得尽快研究下，疯女人给小桃的那个宝物，到底怎么用才行……”

　　李青云寻思着。

　　因为林小桃无法将那个画轴拿出来，画轴只会随着她的灵魂一起转移，最多被她当棒槌用，李青云也未曾见过实物，而从叶秋池的描述看，乃是来自于东晋时期的《兰亭序》，可能是一件圣器！

　　李青云只觉得，疯女人不愧是疯女人，给不识字的林小桃一件书法作品当宝物……这不难为人吗？

　　想了许多。

　　李青云索性放空心思，挥手收起照明宝珠，闭目养神。

　　修士是需要睡觉的，就像吃饭一样，不能完全避免。

　　“夫君？”

　　正这时，一片漆黑中，一道娇小身影掀开帐篷的一角钻了进来。

　　随即，李青云只感到一团软绵绵热乎乎的东西爬到了身上！

　　“娘子！你来啦！”

　　李青云精神一振！

　　这人自然是林小桃！

　　“你没把玲珑咋样吧？”李青云赶忙问。

　　林小桃歪头：“什么咋样？”

　　李青云疑惑：“你们没打架？”

　　林小桃头向另一边歪：“没有啊，为什么要打架？”

　　李青云皱眉：“那她让你过来？”

　　林小桃勾住李青云的脖子，嘻嘻一笑：“荷包蛋说，上半夜身体给她，她要修炼，巩固什么修为境界啥的，下半夜给我，嘻嘻嘻……”

　　李青云暗叹，玲珑还是太单纯了啊！

　　此一时彼一时，林小桃被疯女人召回去后，变得更加放肆了，她没看出来？

　　“那她现在……”李青云又问。

　　“在小黑屋呢！”

　　林小桃龇牙笑：“我跟她说，我要跟夫君你说些只能我们夫妻间说的枕边话，我问她要不要听，她说她才不要听呢，就羞羞地自己跑进小黑屋了。哈哈，荷包蛋真是个好人！”

　　“嗯！”

　　李青云深以为然点头，试探着把林小桃搂在怀里，然后盖上被子……

　　过分的事，李青云不能做，不然那和迷x有什么区别？会被封的。但挨一起睡一觉，问题不大吧？既然是枕边话，肯定要枕着枕头说咯！

　　李青云是这么想的。

　　但林小桃不这么想。

　　而怀中林小桃的身体，因李青云这个动作，忽然急剧升温！

　　这……？

　　若非李青云现在不是凡人，否则怕是要被烫伤！

　　“小桃，你咋啦？”

　　李青云不解问。

　　林小桃迷糊道：“咦？夫君，你身上好凉快？”

　　她贴得更紧了！

　　于是，漆黑一片中，有着神识辅助的李青云，便看到林小桃从脸颊到耳根，乃至于葱白玉指，全身都通红一片！

　　这个这个……不对劲啊……

　　林小桃跟他老夫老妻……呃不对，反正是轻车熟路花样繁多，要说脸红，基本不可能，而现在……咋会发高烧了一般？

　　李青云将神识凝练成线，小声传音至林小桃的眉心——玲珑的识海：

　　“玲珑，你在小黑屋里对吧？”

　　所谓“小黑屋”，乃是林小桃用自己的想象力，在玲珑识海内所想象出的一个小房子，本质是林小桃的精神力凝聚而成。

　　玲珑待在小黑屋中，因为被林小桃的精神力完全包裹，李青云的神识传音，会被林小桃的精神力拦截下来，玲珑是接收不到的。

　　李青云的这句话，就像在问一个睡觉的人，你睡着了吗？

　　若睡着了，对方就不会回答。

　　若没睡着……

　　呃，好像对方也可以不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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