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老朱还是明白人啊

　　林御的脑子此刻仿佛变成了一个喧闹的集市，各种念头飞速穿梭碰撞。

　　“直接说范建是坏蛋？不行不行，老朱虽然跟我称兄道弟，但毕竟是一城之主，我空口无凭，贸然指证他的副手，显得我挑拨离间，居心叵测。”

　　“暗示？怎么暗示？‘老朱啊，我觉得范副城主长得不像好人’？这更离谱！”

　　“装作没看见？那更不行，这范建明显对老子有恶意，等他以后得势了，还有我好果子吃？必须得给老朱提个醒，但又不能太直接…”

　　就在林御头脑风暴，CPU都快干烧了的时候，几名仆役端着两碗热气腾腾、散发着浓郁酸味的醒酒汤走了进来。

　　朱红枫接过碗，咕咚咕咚几口就灌了下去，长长舒了口气，揉了揉太阳穴：“嗯…这老王头的醒酒汤还是这么给力…脑袋清醒多了。”

　　他看向还在小口抿着的林御，笑道：“怎么样小林？好点没？刚才大哥我没失态吧？没说什么不该说的吧？”他语气轻松，仿佛刚才那个勾肩搭背、讨论数学真理的人不是他。

　　林御也感觉一股酸爽直冲头顶，混沌的思绪清晰了不少，连忙道：“没有没有，老朱你酒品好得很！”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气氛重新变得自然。林御觉得时机差不多了，便装作不经意地提起，语气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困惑：“老朱啊，刚才进来那位…范副城主？看着真是年轻有为啊。他和您一起治理这红木城，想必很是得力吧？”

　　朱红枫闻言，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拿起一块毛巾擦了擦手，语气变得有些意味深长：“范建啊…嗯，是挺年轻，脑子活络，办事也…还算周到。算是我的左膀右臂吧，很多琐事都靠他打理。”

　　他顿了顿，瞥了一眼门口，声音压低了些，带着点推心置腹的味道：“不过小林啊，咱们是自己人，关起门来说话。我总觉得…这小子背地里没那么简单。他手伸得有点长，很多事情…啧，我也说不好，就是感觉不对劲。就像刚才，他那些话，听起来是为大局着想，实际上句句都在给那些蛀虫开脱！我看呐，他屁股底下，恐怕也不干净！”

　　林御心中一震，差点被醒酒汤呛到。他原本还绞尽脑汁想着如何委婉提醒，没想到朱红枫自己门儿清！他立刻露出一副惊讶又了然的表情：“啊？原来老朱你早就…我还以为…”

　　朱红枫嘿嘿一笑，那笑容里带着几分老狐狸般的狡黠，与他之前醉醺醺的傻样判若两人：“以为我整天醉醺醺的，啥都不知道？哼，老子心里亮堂着呢！这红木城，就像一口大锅，里面炖着各种料，谁是肉，谁是菜，谁是企图坏了一锅汤的老鼠屎，我心里有数！平常嘛，一些小打小闹，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水至清则无鱼，这个道理我懂。但问题是…”

　　他脸色沉了下来，手指敲了敲桌面，“最近这帮人，蹦跶得有点太欢了！贪得越来越放肆，手越伸越长，甚至开始抱团取暖，隐隐有挑战老子底线的意思！真当我朱红枫是泥捏的？”

　　他叹了口气，显得有些烦躁和无奈：“可我苦于找不到确凿的证据啊！这帮家伙，狡猾得很，账目做得漂亮，人证物证藏得极其隐秘！抓个小虾米像卫珅一样的容易，想揪出背后的大鱼，难啊！”

　　林御听得心潮澎湃，这才明白，眼前这位看似随和甚至有点傻气的城主，心里跟明镜似的，只是在等待时机，或者说，在等待一个突破口。

　　他立刻表态：“老朱你放心！若是有什么用得着小弟的地方，尽管开口！我牛家村虽然地方小，人手也不多，但追查线索、打听消息什么的，还是能出份力的！”他适时地表达了自己的立场和价值。

　　朱红枫欣慰地拍了拍林御的肩膀：“好兄弟！有你这句话就行！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得等机会。”

　　这时，一名属官在门外提醒：“大人，时辰差不多了，各位大人已在议事厅等候。”

　　朱红枫站起身，整理了一下那身洗得发白的袍子，对林御道：“小林啊，我得去前厅议事了，都是些日常的琐碎政事，枯燥得很。你要是没事，可以在这儿歇着，或者…要是感兴趣，也可以跟我去听听，躲在屏风后面，也让你见识见识咱们这红木城的‘日常’。”

　　他语气随意，仿佛只是邀请朋友参观一下工作环境。

　　林御正愁没机会多了解情况，尤其是观察一下那个范建，立刻点头：“好啊！我正想开开眼界，学习学习老朱你是如何治理一方的！”

　　于是，林御跟着朱红枫穿过几道回廊，来到了城主府的正厅。这厅堂明显比书房气派许多，庄严肃穆，地上铺着青石板，两旁站着按刀而立的侍卫。厅堂最里面是一座稍高的平台，上面摆放着城主的座椅。而在座椅侧后方，立着一面巨大的山水屏风，巧妙地隔出了一小片空间。

　　朱红枫指了指屏风后面：“小林，你就在那儿吧，能听见看见，又不会打扰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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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御会意，立刻闪身躲到屏风后面。这位置极好，既能透过屏风的缝隙看清厅内大部分情况，又能听到所有对话，还不易被察觉。

　　很快，红木城的大小官员们穿着各色官服，按照品级高低，陆陆续续、鱼贯而入，分列两旁。厅内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轻微的脚步声和衣料摩擦声。林御屏息凝神，好奇地打量着这些古代的“公务员”们。

　　议事开始进行。一开始确实如朱红枫所说，都是些相对常规的事务：某个区域的春耕进度汇报、关于修缮一段官道的预算申请、如何处理一批积压的民间诉讼、城防巡逻排班的调整…朱红枫处理得有条不紊，时而发问，时而做出批示，效率颇高，与刚才书房里那个懒散的样子又截然不同。官员们的汇报也大多中规中矩。

　　林御看得津津有味，觉得这比看什么古装剧真实多了。

　　然而，就在议事接近尾声，气氛逐渐放松，一些官员甚至以为今天就要平安无事地过去时，一个人影从文官队列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副城主范建。

　　他走到大厅中央，对着朱红枫躬身一礼，声音清朗却带着一丝刻意营造的沉重：“城主大人，下官有要事启奏！”

　　原本有些松懈的气氛瞬间重新紧绷起来。所有官员的目光都聚焦到了范建身上。朱红枫也坐直了身体，脸上那点轻松的神色收敛起来，淡淡道：“范副城主有何事？但说无妨。”

　　范建抬起头，脸上露出一副忧心忡忡、痛心疾首的表情，演技十分到位：“启禀大人！如今我红木城…恐已危矣！”

　　此话一出，满堂皆惊！大厅里顿时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窃窃私语声。

　　就连屏风后的林御也吓了一跳，差点以为城外有大军压境了。

　　朱红枫眉头微蹙，显然也没料到范建一上来就放这么大个炮仗，他沉声问道：“范副城主何出此言？红木城如今百姓安居，商旅繁荣，何来危矣之说？”

　　范建重重叹了口气，表情更加沉痛，仿佛承载了无尽的忧虑：“大人明鉴！表面繁荣之下，实则暗流汹涌啊！近日城内流言蜚语四起，皆言…皆言我红木城官场已然腐朽不堪！贪墨成风！吏治败坏！百姓对此怨声载道，人心惶惶啊！”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周围那些脸色微变的官员，继续道：“想那漕运司小小主事卫珅，竟能贪墨如此巨款！此事如同冰山一角，骇人听闻！试问，连卫珅此等小吏都能如此，那我红木城上下其他官员…又当如何？是否还有更多、更隐蔽的蠹虫藏于暗处，啃食我城基业？百姓会如何作想？他们还会信任我们吗？”

　　这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充满了“忧国忧民”的情怀，瞬间将他自己塑造成了一个敢于直谏、揭露黑暗的忠臣形象。不少官员听得面色发白，低头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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